吴歌身陨的时候,吴情正在武当山上与众道长商量下山事宜,忽然心中一阵绞痛,失神好久,直到其他道长唤他才回过神来。
  
  昔年中原逢丧乱,老君背剑救沧桑,众人相约盛世便回,当最后一个道士下山离去,这里便如被封印了一般,隔绝时空变幻,开门再无故人。
  
  吴情早已习惯了四处漂泊的生活,他以前不是在找徒儿就是在找徒儿的路上。他的徒儿本质上是一个疏懒随性的性格,当初在昆仑山上望天望地望人间,望了不知多少年,连带着他后来都变得佛系起来。
  
  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那天赋异禀,资质奇高的小吴道长之所以没能看破红尘,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命中还有一个徒儿。
  
  但外人岂知他身为师父,不仅不能为她力扛九鼎,撼动山岳,反而要利用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心中有愧。
  
  徒儿,为师助你点燃天下太平之火,待你下一次重游人间,这盛世必将如你所愿。
  
  “吴道友,你怎么哭了?”
  
  哭而不自知的吴情茫然抬起头来,粉若桃花的唇讷讷不能言。
  
  可惜今日是万里无云的天,没有能让他借口迷了眼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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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鹤找到金蝉的时候,他正在给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寺庙上窗户。
  
  这寺庙虽然不大,但足以为山下那些逃难的百姓提供一个容身之所。金蝉用僧衣擦了擦汗,露出个欣慰的笑。
  
  “大师,您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活儿我们来干。”几个帮忙的村民劝道,金蝉点点头,抬手让纸鹤落在掌心,拆开一看,顿时眉峰一紧。
  
  他把纸鹤叠好收进袖中,当晚跪在佛前念了一宿的经。
  
  想他一介水云身,来去自由,无所羁绊,但此时国家受辱,外敌入侵,他诵的佛,念的经,又给谁听?
  
  念经本是给自己听,可他的心太乱。
  
  他原以为,不争就是慈悲,不辩就是智慧,不闻就是清净,不看就是自在,不贪就是布施,断恶就是行善,但人世悲苦印在眼中,他却做不到四大皆空。
  
  吴歌身体力行告诉他,行走世上,渡人不渡己又何妨,只求百姓喜乐安康。
  
  “佛祖,弟子要破戒了。”
  
  他在佛前阖目跪到了天明,睁眼的一刻竟见如来法旨。
  
  【我佛慈悲亦惩恶】
  
  早起的村民们正在做早膳,忽见那心善的小和尚推开门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哪位施主看见贫僧昨日用来砍木头的砍刀了?贫僧今日打算用它砍人了。”
  
  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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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某地下拍卖会场。
  
  “不好意思徐先生,这个玉如意我不能以这个价格卖给您。这可是从圆明园里带出来的东西,您得开出更高的价格来表示您的诚意。”
  
  玉如意的持有者偷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子,这可是会场公认的肥羊,出手阔绰,从不讲价,脾气还好,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笑,他们都戏称他为“东方贵公子”。
  
  只是这位贵公子对今天的交易似乎不太感兴趣,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神一直放在手中的纸鹤上,俊美的脸表情淡淡,一双凤眸同样是淡无颜色。
  
  “徐先生手里的纸鹤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徐君房回过神将纸鹤放进衣兜里,露出进入会场后的第一个笑:“没什么,只是家姐做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
  
  他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青玉扳指,看了眼玉如意笑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刚才的行为是在坐地起价。”
  
  对方刚想开口,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抬手一划,月牙刺锋利的刀刃带出一道血箭。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拄着银拐站起身,一边面带微笑的将玉如意打包好,一边对地上还在抽搐的德国人说道:“我想您一定能理解我的,毕竟您的父亲也是这么把这件宝物带出圆明园的。”
  
  “那么,后会无期。”
  
  出了会场,银拐上的貔貅现出原形爬到了徐君房肩头,掏出根金条边吃边问道:“咱们去哪里?”
  
  “回国。”
  
  貔貅瞥了眼男人的侧脸,察觉出他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铁定是吴歌又挂了,这种时候还是少惹他为妙。
  
  听说有的女孩子来了月事脾气会变得暴躁,祂觉得跟老徐的情况挺像的。
  
  呃……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祂赶紧甩了甩头,又吞了根金条给自己压惊,随即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啊,香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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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以为面对面坐着,就可以与本座平起平坐了吗?”
  
  蓝蝶儿穿着锦衣华服端坐在主位上,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几个日本使者。
  
  “本座要是坐着,你们至少也要五体投地才行,这是本座的规矩。”
  
  “你……你是诈降……”
  
  蓝蝶儿娇笑了一声:“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号吧,那你们知道怎么制蛊吗?”
  
  她姿态从容的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制蛊其实很简单,但想制造出独一无二的名蛊却很难。通常炼蛊之人会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放进同一器物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
  
  她话音一顿,云淡风轻道:“而我就是蛊。”
  
  “我的父亲拿他的亲生女儿炼蛊,让她手足相残。我杀父弑兄才坐稳这个位置,但也从此迷上了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案上,开口是恶魔的低语。
  
  “解药只有一瓶,各凭本事喽!”
  
  求生的欲望泯灭了最后一丝人性,哪怕昨晚还在一起吃饭喝酒畅聊着未来,此刻也只顾得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用沾满血污的手拿起瓷瓶,迫不及待的打开往嘴里倒,结果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崩溃的嘶吼:“为什么!”
  
  “为了吴歌啊!”蓝蝶儿做西子捧心状,当真是我见犹怜,“你们怎么能害她呢?这个人只能死在我的手里,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心都碎了!”
  
  日本使者浑身抖若筛糠,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美艳女子是个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这让他想起临行时阴阳师嘱咐的话。
  
  “千万不要激怒她,中国有很多隐居世外的高手,她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却是最阴狠毒辣的。即使不能为友,也不要与其为敌。”
  
  使者想到这抱头痛哭,他妈的究竟是哪个缺心眼子害了吴歌啊!话说他连吴歌是谁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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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畏赤身裸体的躺在人体实验室的病床上,身上只盖了张白布,明显失去了意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正围着他,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弯腰正准备掀开白布,可刚捏住一角,视线就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最后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同事们惊恐的神情就撒手人寰。
  
  实验室顿时乱作一团,站在最后的一个医生转身就走,与此同时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瘦高男子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男子身形一顿,猛的回头看向那名医生,可空荡荡的走廊里早已不见人影。
  
  男子收回视线,转头对上了一双纯净冰冷的眸子,立刻恭敬的叫了声:“大人。”
  
  吴畏没有吭声,只是盯着某处出神。
  
  阿舟上前一步,将吴畏的衣服放在他手边,然后自觉的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身后才响起穿衣服的窸窣声。
  
  “我梦见姐姐了。”
  
  阿舟沉默着,大人并不喜欢别人议论他姐姐,这种时候只要听着就可以了。
  
  “她又死了。”
  
  阿舟没忍住撇了撇嘴,这个“又”字就很耐人寻味。
  
  穿戴整齐的吴畏赤着脚从已经变成干尸的日本人身上迈过去,结果刚出门就跟来找他的纸鹤撞脸了。
  
  他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上面吴歌的灵力,满心欢喜的将其拆开,看完后又珍而重之的揣进怀里,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姐姐还记得我。”他兴奋的转了一圈,“我一定听姐姐的话,打倒小日本儿!”
  
  阿舟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两声,暗叹姐控的可怕。
  
  但在打倒小日本儿这件事上,众人倒是难得的一致呢。
  
  天南地北,众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