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我跟金点先生学奇门玄术 > 二、金点先生
  
  挖了不知多久,我早已双臂酸软,十指麻木,当发现绳索到头了,一束亮光刺得我双目发疼。
  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我一时还睁不开眼,等适应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截松树木桩旁,绳子就拴在树桩上。
  四下松木林立,错落有致,树荫下没有一丝杂草,皆是枯褐的松针落叶,放眼望去,没有半点人迹。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包的近顶部,我往下坡的地方快速行进,后脑虽然仍会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行动。
  到得山下,寻得一条黄泥小道,见远方有青烟袅袅,便向那边行去。
  青烟源头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的泥瓦房,附近还有零星几家相似的房子,其间有人走动,衣着简朴,相似于我爷爷那个年代的打扮。
  一位手捧簸箕的老妇见了我,老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沙哑地问我是谁。
  我搪塞了几句,说自己回家探亲,半路跌进了山沟里,脑袋还带着伤,想问问此地是何处。
  老妇说这里是岭南的土坡村,离广府仅有十几里路,如果想治伤,可以徒步到广府,那里很繁华,商巷宅院众多,村里人有什么疑难杂症,也是到广府的白云医馆医治。
  我又问今夕何年,得知是民国五年,这才醒然,原来蛇仙是生活在民国时期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生活在民国时期的蛇仙,怎么会被埋在唐朝的墓里?
  老妇不知我此时已神游物外,给我指明了方向,便自行忙活去了。
  去往广府的路不算难走,往东穿过松树林,跨过乱石河,再穿过老桥村即到。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蛇仙的话,它借了我的肉身,却不像电影里的借尸还魂,或者夺舍那种本体意识会被压制,甚至覆灭的情况。
  我的意识还是我的。
  这毫无头绪的旅行,该何去何从?无法可想之下,抬手狠咬了自己一口,满以为可以脱离梦境,却不料周身一切,毫无变化,徒留手上的疼痛阵阵扯动心肺。
  看来不能以简单的方式醒来,既来之,则安之吧。
  此时,我已来至乱石河边,见河中有一条石板路,仅有一米宽,由木头和青石板搭造,先在河里打两排木桩,然后在木桩上搭青石板,简单原始,却很结实。
  对岸是老桥村,看上去远比土坡村富庶,这里的屋舍多是青砖青瓦,也有斗拱飞檐的木楼,就连村道也是石板铺就。
  过了河便是一道四五米高的木牌坊,宽有六米多,三柱两间,上书“老桥村”三个大字。
  远远就听见有锣鼓唢呐声,鼓点澎湃,唢呐喜庆,似乎在进行什么庆典。
  穿过木牌坊,踏着平整的石板路,见前方人潮涌动,时有两个麒麟头从人潮中腾起。
  这是舞麒麟表演,与舞狮子不同,舞麒麟的历史比舞狮子要悠久,起源于商周时期的行巫祭祀,当时还只是戴着面具起舞,后来发展成麒麟瑞兽的形象。
  我对舞麒麟没什么兴趣,只想尽快过村,看看民国时期的广府是什么样。
  刚赶上人潮,锣鼓唢呐声戛然而止,很多人大喊着“出事了”。
  原来是村里造了一座新桥,正在举行通桥仪式,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桥的质量不行,新桥承受不住,竟然塌了。
  不少落水者受了伤,有侥幸没受伤的,自己游回了岸上,岸上围观者中,有擅水性的,纷纷下水救人。
  由于老桥年久失修,已成了危桥,平日里没人敢走,恰恰此时新桥又塌了,想出村到广府,要么冒险从老桥过去,要么自己游过河,再不然,就要绕上半个月的远道。
  这条蛄蛹河又宽又深,我不熟水性,根本过不去,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套路,我肯定得留在这里做做支线任务。
  心念至此,我忽然又对前途充满向往,目前寻找蛇仙肉身之事,虽仍没有线索,但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跟着剧情走,就一定能找到。
  不过,按蛇仙的话来讲,这是个一命通关的游戏,凡事需有度,万一一步踏错,我余学书就要永垂不朽了。
  正要四处辗转一番,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天际,随后一声震天雷响,听得人心旌神摇,几欲晕厥。
  东边天际黑云翻墨般涌来,随即狂风大作,炸雷阵响,铺天盖地的昏暗袭来,过不多时,可能就有一场暴雨骤来。
  天色虽差,河中搜救工作仍在进行,只有小部分人怕有大雨,赶回家中收粮食。
  岸上不少妇人哭嚎,皆是喊着自家丈夫或者孩子的名字,我不忍面对,就想找处清净之所歇息。
  刚转身,就与一位手持巾幡的老者碰面,险些将他撞倒在地。
  老者有六七十岁了,身手却还矫健,借力后撤两步,以马步稳住身形,一扬手中巾幡,出言道:“小子,连路都瞧不清了?”
  我见巾幡上写着“相面摸骨、占卜吉凶、阴阳相地”,便知对方是跑江湖的巾门匠,也称金佬,或金点先生。
  “老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有心事,一时分神,没伤着您吧?”
  老者中气十足,盯着我的脸,回道:“无妨,好歹老夫也曾做过武术教官,小磕小碰,安奈我何?倒是你,印堂泛白,两目散光,三庭不和,各落其峰,此面相者,若非咽了气的僵尸,便是被妖物缠身。”
  我心里一惊,这老头所言非虚,难道他看出我被蛇仙借了肉身?于是,出言相询,是何妖物。
  老者抬手往我头顶一摸,顺势摸至我的后脑勺,按到了我后脑的伤处,让我顿觉一阵剧痛。
  “嗯……方才老夫看了半天,你脑后此处,似有灵物隐匿其中,余光乍现,摸你骨相,非男非女,观你灵盖,有气冲天,状如紊枝,掐指一算,应是被孽龙缠身了。”
  说话间,河对岸一幕白帘卷来,倾盆大雨,随风而至,我和老者急忙赶到附近的凉亭避雨。
  这老头应该就是关键人物,此等机缘,岂能擦肩而过?我当即发问:“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刚才听您说,我被什么孽龙缠身,真有这种事情?那龙,长什么样?”
  老者自称拙园先生,如今已是六十有五,靠着打卦算命,相地为生,偶尔也穿上道袍,兼职法事。
  “唉,改朝换代了,如今打仗都是洋枪洋炮,披挂的行当早已凋零,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一颗小小子弹,唯有这祖传的金点手艺,不管乱世盛世,仍可谋生。”
  凉亭里又进来不少躲雨的人,拙园先生抢坐到石凳上,放下巾幡,接着道:“所谓孽龙,不遵天道,旁生妄念,靠残害其他生灵,增进自身修为,此法不为正道所用,却也可借此成就丹身,大成者更是可成小仙,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
  我想到蛇仙说自己生前已修成小仙,此也吻合拙园先生之言,难道它是龙非蛇?
  “这条孽龙依附你身,不知有何企图,细想,绝无善意,老夫今日撞见,便不得不管上一管,替你去了此劫。”
  我有些不舍,难得这么一场冒险游戏,岂能轻易放弃?但转念一想,吉凶未卜,祸福难料,怕醒来后,怪病缠身。
  藏地有些人,一觉醒来,便能唱诵上百万字的诗篇,或能预言未来之事,这是正面的,负面的就不好说,有些人还一睡不起呢。
  再三斟酌,便对拙园先生道:“既然如此,只好请先生出手相助了。”
  拙园先生见我应允,朝我伸出一手,摊掌不动。
  我以为他要看我的掌相,便伸出左手,放到他的掌上。
  拙园先生错愕道:“小子,不懂规矩吗?老夫泄露天机,理应以财物相抵,避免折寿,见你年轻,两小洋即可。”
  我心中暗骂,费了半天口舌,原来是想要钱,亏得我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当即表示自己没钱,想帮就帮,不想帮就算了。
  想起身离开,却见风雨未止,只好作罢。
  雨帘遮住了大部分视线,从此处已看不清断桥那边的状况,听一旁有人议论。
  “这雨来得怪异,怕是要惩罚何人?”
  另一个人回道:“必是村长无疑了,这座桥才落成就塌了,说没偷工减料,谁信呢?”
  拙园先生听了个分明,抚须沉吟不语,也不再理睬我,似在思索什么。
  我也听了个满耳,这种偷工减料的事故,自古皆有,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村长如此放肆,新桥顶不了一天就塌,不怕有报应吗?
  说来也巧,人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村长的报应说到就到。
  桥塌之时,桥上之人不多,此时已差不多全部救起,清点人数才发现,唯独村长不见了。
  这下麻烦了,这场大暴雨不知下到何时,蛄蛹河历来凡遇大雨必发洪,洪水一冲,那村长岂不是连渣也找不到?
  村长家属哭天抢地,求众人再下水搜寻,虽知至此时此刻,仍未见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趁发洪前,再尽力一把。
  时值盛夏,天气虽炎热,但长时间泡在水里,换谁也受不了,众人正自犹豫,要不要再下水搜救。
  但似乎上天也不给村长机会,上游一阵轰隆,翻腾的黄泥水,掺杂着断木碎石,汹涌而来。
  谁也不敢待在河边了,冒雨顶风,拼命狂奔,远离河岸。
  我所在的凉亭离河岸尚远,见亭中无人要逃,也不甚惊慌。
  拙园先生忽然两眼放光,大叫不妙,抄起巾幡,对我说:“小子,你的死对头要来了,快跟老夫暂避。”
  我不为所动,暗想这老头又要搞什么名堂,什么死对头?是指洪水吗?
  拙园先生见我不动,又说了一句:“不要钱的,再不走,你的小命不保,你想魂飞魄散吗?”
  魂飞魄散?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只好先随这老头离开,看他打什么算盘。
  两人冒着瓢泼大雨,来至一家客栈门口,拙园先生亮出巾幡,店里的伙计立即披上蓑笠,冲出来给我们打伞。
  我埋怨道:“都这样了,打伞还有什么用?”
  伙计打水给我们洗澡,又送了一套干净衣服给我换上,随后端上一壶热茶。
  我脑后贴着膏药,身穿的是一套短装,民国特色鲜明,衣料很粗糙,还好内裤比较柔软,否则我可能连一步也走不了。
  我们坐在大堂的一角,客栈中坐落着不少的避雨客,雨声混着人声,极为嘈杂。
  拙园先生喝了两杯热茶,他换上了一身长褂,手中摇着折扇,对我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楚,附首过去,让他再说一遍。
  “等雨停了,你的死对头就出现了,先在客栈等待吧。”
  结果这场雨下了一整天,我不得不在客栈过夜,住宿费是拙园先生给的,他说这笔账得记着,以后找我要。
  第二天一早,我才知道,这家客栈的掌柜是拙园先生的徒弟,我们在这里的食宿都是免费的。
  我正想口出恶言,教训一下这江湖油子,以表示我心中的愤怒。
  忽听外面人声嘈杂,说是河边有热闹看了,客栈里有几个好事者,寻声出去凑热闹。
  拙园先生从房里出来,仍是长褂折扇的打扮,不同的是,头顶绾了个道士发髻,他让我跟着去河边瞧瞧。
  我想起他说的死对头,心中忐忑,昨天问过好几次,这老头就是不说,拿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我。
  今天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天机,当即正襟挺胸,迈过门槛,随拙园先生前往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