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片瀨町附近的海滩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天猛地黑了下去,磅礴的大雨夹杂着轰鸣的雷电疯狂的肆虐着。片瀨町的居民们惶惶自危,一个个躲在家里,把之前供奉的水笼大人取出来浸湿全身默默祷告,只敢从窗缝里看上一眼这宛如神罚的天气。
山鸣之后便是大祸,唯有用水笼大人浸湿全身乖乖躲在家里,才能在在大祸之时幸存下来。
这是片瀨町数百年的传统,他们的先祖正是用这种方法躲过了一次次大祸,将后代延续下来。
南宫家。
现在不过六点天就突然黑了,比之前早了一两个小时,再加上屋外的狂风骤雨窗户只能关上,南宫书不得不点上五六盏油灯,如此才能继续看书。
“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
南宫书看的是朱熹为学童编著的蒙学书籍,日本这边对朱熹的理学极为推崇,天皇和幕府大臣对收集过来的相关书籍都没有做多大的改动。
这本《小学》也是父亲从竹田堂本那边借来的,前几段和清朝那边的夫子教的一致,想来也是没有删改过的原版书籍。
轰——
昏暗的书房猛地一亮,然后就是一道响彻天地的雷鸣声。
南宫书心里本就因为这所谓的大祸和父亲至今未归而心烦,又被这雷鸣声一惊,再无看下去的欲望。
索性把书扔到一旁,走到窗边打开一道大口子,铺面而来的雨水把南宫书浑身淋了个透,只能把窗户关好。
只是开个窗就湿成这样,南宫书想去门口看看父亲归否的念头被打消了。
风再一吹,南宫书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四顾一下,角落的架子上还挂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南宫书赶紧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换上布衣。还是有点冷,但肯定比湿的衣服舒服。
南宫书重新回到书桌前,不过心底的种种思绪让他再没心思看书了。
哈了口气,南宫书伏在案上,听着窗外喧嚣的雨声,困意逐渐袭来。
......
雨下得非常大,用人眼甚至都只能看见一片白色,整个片瀨町现在就笼罩在一片白幕之中,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在周围昏黑的环境下显得有些诡异。
街道上、房屋里不见丝毫灯光,每个房屋都紧闭着门窗。
毫无生气的小町就像是一座鬼城,一座雨中的死城。
啊——
一道凄厉的叫声迸发出,甚至将整个片瀨町的雨声掩盖住。
扑通!
一个黑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重重的摔了一跤,那人身下很快就流出鲜红的血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呼...咳..咳咳!”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南宫陵倒吸一口凉气,却不小心灌进几口水,肺部传来的不适感又让他忍不住费力的咳嗽几声。
南宫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脸上的血水,握紧佩剑踉踉跄跄地跑向家里。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山怎么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而且声音还那么大?
那明显是女人的惨叫声....是脏东西,是那些邪灵....真的有大祸!
小书还在家里,他要再快点,要再快点!
啊啊——
凄厉的叫声比之前要大上数倍,第三次响彻整个片瀨町!
南宫陵捂住耳朵,面露痛苦地跪在地上,这犹如魔音灌耳的叫声让他脑子里一阵刺痛。
“水笼大人会庇佑我们的!我们魂归于水,我们......”
原本死寂的小町里突然响起居民们恐惧的祷告声,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无比的虔诚。
片瀨町何时出现过三次山鸣啊?
这莫非是神明对他们的不敬降下的神罚?
大祸将至!
大祸将至啊!
轰隆——
响彻天地的雷鸣声突然迸发,雨水都为之一滞!
片瀨町亮如白昼!!
南宫陵紧闭的眼睛也眯起了一条缝,这条缝慢慢变大,然后猛地瞪圆:
就在西边,片瀨町的西边,也是片瀨町的海岸那里,一片黑色洪流摧枯拉朽地奔涌过来,沿道的房屋树木被它直接卷入其中!
周围的大山并不能阻挡它的来势,小一点的山甚至被它吞入体内!
洪水!
不,这是大祸!这是大祸!!
整个片瀨町都会被它淹没,届时便是大祸之时!!
这一瞬的白昼很快就退去了,雨水也重新落下。
南宫陵呆呆地跪在原地,眼中一片绝望的死灰。
在这种伟力面前,他能跑到哪里去?他又跑得过吗?
整个片瀨町都会被淹没,所有人都会死,他也得死,小书也——
想起儿子,南宫陵愣了一下,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他和儿子辛辛苦苦逃到日本,好不容易有个安居之所,现在却只能等死....
“不!不行!我要找到儿子!”
南宫陵从地上站起,扔掉脚下的鞋,疯了一样跑向家里。
“就算是死,也得和小书死在一起!”
......
南宫家,南宫书蜷缩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咬着手里的寿司。
现在差不多到七点了。
父亲没回来。
寿司很凉,里面也只是包了一些海带,他也想吃热的饭,他也想吃美味的鳗鱼饭,可是那么大的雨他连书房都出不去。
人在极度孤独和害怕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南宫书一个月前本来就在阳炎山遇到过邪灵,两声山鸣和那声巨大的雷鸣声彻底把他心里的恐惧给唤醒,那一晚在阳炎山遭遇的回忆也越发的清晰、细节,那些黑袍女人惨白的脸,她们没有一丝眼白的黑瞳.....
书房里能找到的油灯都被南宫书点上了,在他蜷缩的角落里摆了好几圈。
油灯所带来的光亮和温度并不能慰藉南宫书的心。
“父亲...你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