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公子真绝色 > 第82章 妒火焚心
  【不行吗?】
  【都是人,魔修该死,仙修就该活?】
  【有些仙修比魔修更歹毒,你看他这副嘴脸,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修有区别吗?】
  接连传递的心音让林尽染呼吸紧致,不由得松开路鹤亭的手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路鹤亭收剑回鞘:“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宫晚确实被吓到了,浑身哆嗦,不晓得吓尿没有。
  林尽染面色沉郁:“路兄,几个月不见,你戾气见长。”
  路鹤亭微微笑道,“他说话太难听,也是我修行不够,区区如此就被激怒了,看来若想达到我师父那样的境界,我还差得远。”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路鹤亭看林尽染一眼,转身走开,“与君共勉。”
  林尽染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若路鹤亭能大动肝火,冷着脸破口大骂,这反倒叫林尽染放心。
  明明心里怨气堆积,戾火丛生,面上却故作无事,说些检讨自己的漂亮话。
  路鹤亭不对劲,很不对劲。
  “林兄,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路鹤亭问完就自顾自的回答道,“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体验这种感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尽染说,“他舌头不老实,我会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可区区如此就取其性命,实在有点过了。
  君子可以发怒,但不是嗜血好杀。
  魔修之所以为魔修,便是穷凶极恶,一言不合就屠人满门。
  “拔舌?”路鹤亭受到启发似的点点头,“林兄不愧是林兄,既能为自己出气,又能守住立场和名声,做个“好人”。”
  “路兄。”
  路鹤亭回头,四目相视,林尽染听见的是长篇大论的《寡人心经》。
  “我要去找湘儿,先走了。”
  柳暗花要把昆仑玉给林尽染,林尽染说:“谁拿的就是谁的。”
  柳暗花想给路鹤亭,路鹤亭头也没回的走远:“现在拿的人是你。”
  柳暗花把昆仑玉收起来,抬眼,发现林尽染还在看路鹤亭远走的方向,说道:“谁还没点脾气了?林公子无需过分担心,没听过一句话么,越老实的人越极端。”
  林尽染:“你这“极端”二字用的真妙。”
  柳暗花:“路公子死里逃生后,心态确实有些变化,尤其是在跟谢姑娘定情之后。这也难怪,那些流言蜚语我听的很多,你自然也听了不少。”
  林尽染忧心忡忡:“他这人本就敏感,开不起玩笑,把什么事儿都当真。这样认真的人听到这些冷嘲暗讽,不知会不会……”
  柳暗花:“入魔?”
  “那倒不至于吧?”林尽染不确定的喃喃,“我就是怕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不如意而迁怒谢湘。”
  柳暗花失笑:“这怎么可能,人家两恩爱着呢!”
  林尽染若有所思的说:“妙算真君说他们八字契合,将来凤协鸾和,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可你看看现在,这又算什么?”
  “哪有那么严重。”柳暗花乐观的说,“不是有一种说法么,阻碍越多,感情越深,若风调雨顺的就喜结连理了,将来有个小磕小绊就散了。正因为排除千难万阻好不容易在一起的,这样才会彼此珍惜,彼此多包容。”
  林尽染险些被柳暗花说服了。
  “可我怎么觉得是妙算真君卦象出问题了呢!”
  柳暗花喷笑:“你这话让妙算真君听到,非得从九泉之下爬回来掐死你!”
  林尽染白他一眼。
  神仙都能出错,何况妙算真君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
  假设,假设八字测姻缘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出错概率,那么,他跟谢明烛的“此生无缘无分,八字没一撇对上的,别说婚配了,就连兄弟都算不上”的卦象,是不是也可以出个错?
  林尽染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柳暗花:“你没事吧?”
  柳暗花一笑:“没事啊。”
  宫晚口吐鲜血,宫晴跪在旁边束手无策。
  这两个人,是他的亲哥哥和亲妹妹。
  林尽染:“你……”
  “我是流霜派弟子,柳暗花。”少年抚了抚头上歪掉的步摇,笑意暖暖。
  林尽染也笑了。
  是啊,宫昭已经在湖心凉亭的冷水里淹死了。
  “走吧,我还得找六块昆仑玉呢!”柳暗花脚步轻扬,满地的山茶花为他铺成锦绣之路。
  当你真正不在乎的时候,仇敌是富贵得意了还是衰败落魄了,你都无悲无喜,毫不在意。
  至亲骨肉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早就随着那年深秋、淹死在湖心之底的孩子一并烟消云散了。
  “林公子,告诉你个秘密。”
  “嗯?”
  “人家还是童子之身呢!”
  “……”
  二人结伴而行,走着走着巧遇方圆和洛珊珊,这俩人短暂合作,还真叫他们收集到了七块昆仑玉。
  洛珊珊说:“我们搞定要出去了,林公子可得加把劲儿。”
  方圆说:“我们刚才在西北方向遇到谢公子,公子要去找他吗?”
  方圆的意思只是他们俩关系好,有默契,在小世界搭个伴儿,寻找昆仑玉事半功倍。
  可这话在心怀鬼胎的林尽染听来就不对味了:“我又不是他跟屁虫,干嘛找他?”
  方圆一脸懵逼,压根儿不知道他家公子这邪火哪里来的。
  柳暗花也是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走吧。”林尽染大刀阔斧的先行一步。
  柳暗花笑而不语,跟着他往西北方向走。
  *
  路鹤亭迷路了。
  他是一直朝前走,结果走着走着又绕了回来。
  宫晴在打坐,宫晚神志不清,身边是为其诊治的东阳长老。
  路鹤亭朝他行了个晚辈礼。
  东阳长老看向他:“路小友可有伤?我这里有药。”
  “晚辈无伤。”
  东阳长老意味深长的说:“身体上无伤,心里怕是千疮百孔了吧?”
  本想转身走人的路鹤亭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的看向东阳长老:“可惜医修治得了身体,治不了心魂,即便是林尽染也无能为力。”
  东阳长老失笑:“你怎知我不行?你心中的苦,我最清楚不过了。”
  路鹤亭想走,双腿却着了魔似的黏在原地,寸步难行。
  东阳长老伸手一指:“你看。”
  路鹤亭本能回头,山水风光被突如其来的火苗吞噬,犹如一幅画被火烧着,露出大片大片的黑暗。
  路鹤亭脸色惨白,下意识握紧剑柄。
  幻术!?
  “亭儿。”
  路鹤亭眸子睁大,情不自禁的前进两步:“娘?”
  黑暗逐渐被炊烟袅袅的村庄取代。
  篱笆围成的院子,砖瓦铸成的房子,戴着头巾的妇人一边摘菜一边说:“快去井里提桶水来。”
  路鹤亭本能照做。
  清澈的井水倒在盆子里,妇人将蔬菜浸泡其中,复杂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亭儿,是爹娘无用,给不了你好的开端。”
  路鹤亭心口一震,忙道:“爹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靠祖宗荫庇算什么本事,我要自己拼出个名堂,自己出人头地。”
  妇人掩面痛哭:“可怜我儿这般有志气,爹娘却无能。”
  “亭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你要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凡事必争,知道吗?”
  路鹤亭出神的说:“娘不是教导我,淡泊名利,安贫乐道。”
  “那是错的!”妇人尖叫道,“淡泊名利就是没有志气,安贫乐道就是任人宰割!你要永远被人戳脊梁骨吗?”
  路鹤亭咬牙:“我不想。”
  妇人情绪大变,又开始痛不欲生的哭诉起来:“是爹娘无用,爹娘让你一点光都沾不上,爹娘让你受尽□□。”
  “亭儿,你听,你快听啊!”
  四面八方突然出现许多张人脸。
  有祝三师兄的厌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厚颜无耻!”
  有谢问天的犹豫:“湘儿娇生惯养,跟你一起怕是会受苦。”
  有许多许多人的讥讽:“云舟仙渺的乘龙快婿,谢问天的上门女婿喽!”
  “闭嘴!”路鹤亭拔剑照着残影狠狠劈下,再劈,再砍,再刺,再挑,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鹤亭。”
  路鹤亭一愣,再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朝他缓步走来的黄衣少女。
  “湘儿?”
  少女蹲下,跟他平视,漂亮的眸子含着两汪清泪:“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是天作之合吗,我们不是很般配的吗?”
  路鹤亭心口又酸又胀:“是啊,我们天造地设。”
  少女泣不成声:“他们说你不好,他们说我有眼无珠,说我猪油蒙了心受你蛊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和我?我们没有招惹任何人不是吗?”
  路鹤亭心疼的把人紧紧抱住:“是,我们没错,都是他们的错!”
  “湘儿,我只问一句话,你会不会嫌弃我?”
  少女微笑道:“不会,永远不会。”
  “真的?”
  少女用力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你是叫花子,我也不嫌弃。”
  路鹤亭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我嫌弃自己。”
  “哈哈,你真有自知之明。”
  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得路鹤亭一激灵,猛地撒手,依偎在怀里的少女改头换面,竟是自己!?
  “你――”路鹤亭连往后退。
  “你看你那怂样,难怪被人瞧不起!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对吧?”
  路鹤亭捂住耳朵。
  “逃避现实有用吗?路鹤亭,其实这不怪你,怪就怪天道不公,有些人生下来就应有尽有,权利地位名望什么都给预备好了,而你呢,也不比他多只鼻子少只眼珠,凭什么就沦为陪衬?”
  路鹤亭大喊:“我不想听!”
  “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不存在的!”
  “啪”的一下耳光,路鹤亭脸上火辣辣的疼,仰头望向目光锐利的自己。
  “你看看林尽染,再看看你!你们一样的年纪,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什么样子,你什么样子!”
  路鹤亭满心愤火:“那不是很正常吗?林尽染出身离镜,他是什么身份,岂是我能比的?”
  “看吧,又是出身!他是离镜至高无上的公子,而你呢,乡野村妇生的穷小子,我就想问凭什么啊,凭他林尽染上辈子积德,会投胎?”
  路鹤亭双手抠着地面的沙土,他听见自己凑过来悄声低语:“你恨林尽染,对不对?”
  路鹤亭心神一震:“怎么会,我不恨他。”
  “真的?”
  “当然是真的!”路鹤亭急道,“他是我朋友,我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他还不止一次救过我,我怎么可能恨他?我只是,只是羡慕他。”
  “哈哈,羡慕?你确定只是羡慕,没有羡慕、嫉妒、恨?”
  路鹤亭紧咬牙关,指甲戳进碎石,溢出了鲜血。
  “林尽染多威风啊!年仅十六岁名贯四海,天下邪医,十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彼时的你,还是奔赴云舟仙渺拜师的无名小卒!”
  “他有家世,有宠爱自己的爹娘,他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十二岁就为他寻得一门好亲事。你梦寐以求的湘儿,差一点就成了人家的未婚妻了。”
  路鹤亭浑身一颤。
  “即便后来不算数了,时至今日,依旧有好多好多人说他们般配。他们还拿林尽染来压你,说你心比天高,厚颜无耻。”
  “捧着林尽染,踩着路鹤亭,毫无道理!”
  路鹤亭咬牙切齿:“你别说了。”
  “往残忍一点讲,若林尽染像黄搞似的对谢湘穷追不舍,哦不,是只要表现出一点点好感,那都没你路鹤亭什么事儿了!而且你也知道,谢问天会二话不说立即同意,不像你,都开口提亲了,那老头子还拿“年纪太小”当理由搪塞你,说白了就是瞧不起你,不想把侄女许给你。”
  “我让你别说了!”路鹤亭振衣而起,挥剑照着“自己”心口穿心一剑。
  “自己”在刹那间化作无数碎片,声音如海潮,近乎癫狂般的呼啸而来。
  ――“一个靠爬女人床上位的小白脸!”
  ――“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什么情啊爱啊喜欢啊,根本就是为了攀附权贵,飞黄腾达。”
  ――“可惜不能跟邪医相配,这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啊,我都替谢姑娘悲哀。”
  ――“若输给林尽染,我无话可说。可输给路鹤亭,我一百一千个不服!”
  路鹤亭胸口激烈起伏,胸中的一团火快要将他焚化:“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他提剑狂砍,状若疯癫。
  ――“林芳年君子端方,温和谦逊,手中提剑却不沾丝毫血腥,一招一式尽是慈悲怜悯,颇具扶摇祖师之风采;素练出身流霜派,霞姿月韵,英姿飒爽,同虞美人并称为流霜双姝,外柔内刚,巾帼不让须眉;他们的独生子林尽染,惊才绝艳,举世无双,虽行事风格迥异,荒诞不经,但悬壶济世,妙手仁心,这一家人当真是我仙道栋梁之材。”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剑气穿云掩日,狂风呼啸,天地变色!
  他膝盖一软,直挺挺跪倒在地,眼中妒火焚烧,噬骨灼心。
  幻境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山明水秀的如画风光。
  路鹤亭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剑支撑着身体摇晃着站起来,转身,目光定定的望着东阳长老:“阁主。”
  东阳长老勾唇一笑,从头到尾被一团魔息包裹着,等到魔息散去,已然变成了一身黑的影阁阁主。
  “一入影阁,终身随行,小可无数次与你说过,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黑凤凰伸手指着宫晚:“看,对你造成伤害的不是影阁,而是这些你渴望融入的仙道修士。”
  路鹤亭冷笑:“影阁有恩于我,拜阁主所赐,让我在床上躺了四个月!”
  “小可是为你好。”黑凤凰笑道,“你不知离镜的厉害,你冒险跟林尽染结交,就不怕被他听了心去?”
  路鹤亭:“什么?”
  “若小可所料不错,林芳年是将神功传给林尽染了。”黑凤凰笑意更深,“你杀了三坛主,再到林尽染面前肯定无所遁形,你心里想的全被他听到,你就完了。我重创你,你晕死过去,林尽染就听不见了。”
  路鹤亭似笑非笑:“阁主还真是用心良苦。”
  黑凤凰闲庭信步:“事到如今,可对仙道死心了?”
  路鹤亭:“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仙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多,就能衬出魔道的真性情了?”
  黑凤凰失笑:“不然呢?至少影阁是明目张胆的把你当棋子,你就算死也是个明白鬼。不像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仁义君子,一扭脸什么腌H咒诅都说得出口。”
  路鹤亭不置可否。
  黑凤凰往前走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匕首长约八寸,曾经出其不意的重创谢问天,这是阁主的灵武,名唤魅影。
  黑凤凰将手柄递给路鹤亭,嗓音温柔的像一汪春水:“去吧,这回没人妨碍你了。”
  路鹤亭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下意识接住匕首,看向远处人事不省的宫晚。
  黑凤凰幻化成东阳长老的样子,为了确保不会同一时间出现两个东阳长老乃至穿帮,黑凤凰定会斩草除根。
  东阳长老必死无疑了。
  路鹤亭忍不住问:“阁主潜入青云会武,是要助魔尊屠杀扶摇门吗?”
  黑凤凰慢条斯理的说:“扶摇门是一个坎儿,若想成就魔界的千秋霸业,扶摇门必须消失。”
  “当然了,此事也跟路坛主息息相关。你且先报仇,完事了之后,小可告诉你个秘密。”
  路鹤亭懒得理会黑凤凰的故弄玄虚,拿着匕首走到宫晚身旁蹲下,一刀刺入他的小腹。
  黑凤凰略有狐疑,这是避开了致命伤?
  宫晚在剧痛之中醒来,看见路鹤亭的脸,他震惊到了连呼喊都忘了:“你,你……”
  “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再说啊!”路鹤亭扬起手,这一刀狠狠贯穿心脏。
  黑凤凰满意的勾唇笑了,挥手撤走宫晴的结界,宫晴听到声音从打坐中醒来,漂亮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吐出,路鹤亭反手一掷,匕首如脱弓的利箭,正中宫晴的咽喉。
  黑凤凰“啪啪啪”鼓掌:“不愧是小可最为看重的坛主,人狠话不多,干净利落。”
  路鹤亭胸口剧烈起伏,拿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宫家兄妹,他忽然有种脱力的眩晕感。
  那逐渐从尸体蔓延出的鲜血汇成了一片洼,倒映出他逐渐面目全非的脸。
  黑凤凰走到路鹤亭身旁,一边拿走“魅影”,一边贴近路鹤亭的耳畔:“你听好了,这秘密小可只说一次。”
  路鹤亭彷徨的瞳孔骤然紧缩,整具身体都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