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第一美人当配第一剑客 > 第65章 江湖事
  西南的山川,钟林毓秀,有自己独特的技艺风俗,也养出过不少的鬼怪传说。而从前最为中原武林所熟识的一个,在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个教派,便是「灵蝎教」。
  一个仅差净世剑宗一着的魔教。
  传闻中,他们会用尸毒炼蛊,养出人蛊。
  灵蝎教教主石尹久常年浸泡在虫药中,其中一味,就含人蛊毒,可以令人功力大增。就这行径不比浊教那杀婴取血要轻巧多少,甚至用此组建了一尸军,来供自己驱使。
  石尹久是个心比天高,野心大的。西南边陲有毒瘴庇护,中原人进来不容易,但他不想局限于这一小方天地,甚至觉着天下武学各有不同,制作出来的蛊人效果也不同,能成就带着他更上一层楼,实现他诸多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他们又没有净世剑宗来得强悍。只能蛰伏着等待一个大规模攻入中原的机会,而当时的四方乱就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一乱,断断续续乱了三、四年。
  等到事态彻底平息,原本那个像跳蚤一样跳得最高的灵蝎教教主,却又倏尔人间蒸发,再无踪迹。连同着整个灵蝎教,都恍若江湖人士的一场噩梦,梦醒了之后,发现这个曾经肆虐的魔教,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像净世剑宗,没事还会蹦出来几个浊教余孽,去做些残害妇孺的事,总惦记着能恢复净世剑宗当年的“荣光”。
  有如一条鲠在喉间的刺,吐不出,咽不下。
  而这位下落不明的灵蝎教教主,正是闻人晏先前与殷寻提到的那个,柳晴岚的仇人。
  柳晴岚从前有个友人,是个将门出身的世家女,却那年新春际,在清剿混入叛军的灵蝎教时,为石尹久所杀。
  身为郡主的何清池曾经也与那位女将军交好。
  因此,在她离世后,何清池带着闻人晏和他的弟弟闻人丰一道前去悼念。也是那时,闻人晏第一次见着了师父柳晴岚,脸上那如巨口般的刀伤还未完全愈合,有紫黑色的脓液,不带停歇地腐蚀着那看似瘦弱的女子身躯,很是骇人。
  柳晴岚独自一人在灵堂前跪了很久很久,神情难得并无温柔,只余淡漠,像是天地间只余她一人独活。
  而她面前的,是一个木匣子。
  来时何清池没与他们兄弟俩说明此行的目的,所以当时闻人丰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知道躺在那木匣子里的,是个人,他们认识的人。
  印象中是个总是满身银甲,说话粗声粗气的大姐姐。母亲曾对他们说,她是个能安邦定国,护万民喜乐的大人物。而现在这位大人物,不再会钳着咯吱窝把他们拎起来到处乱甩,也不再会从怀里掏化掉的松子糖试图哄他们开心。
  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也没办法重新活过来。
  知道此事后,还是个小屁孩的闻人丰就这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直流,模样看着颇丑。却又同时显得向来热情的闻人晏淡定得有些过分冷漠。
  “那是我过得最不开心的一个年。”
  不久前在闻人府中迎新春时,闻人晏就已经与殷寻说起过这些个往事。
  闻人晏当时神色难得有些空茫,人看上倒是一下有心有肺了起来:“我其实心里真的可难过了,但是哭不出来……怎么也哭不出来。”
  或者说,其实他也就在殷寻面前,会忍不住掉出眼泪珠子。
  许是因为在殷寻面前,他才会觉得安心,知道自己可以把所有的软处展露在殷寻面前。
  他握了握面前殷寻的手,就着并不明显的温热,想从中再偷得一点安心感来。
  总觉得,如若一身武学独步世间,却捉不住离人的衣角,那当真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来。
  故而就算心知殷寻剑法卓绝,还是止不住会担心殷寻受伤。
  “嗯,那是因着确实很难过。”殷寻缓声道,回握住闻人晏的手,任由他带着自己的手抚到脸侧。
  闻人晏晃了晃脑袋,“阿寻,当真不会离开我吧,我……”
  他对着很多事都总是肆无忌惮的,行事大胆,但唯独对着殷寻的事,总会过分谨慎,总会心生怯意。从前是担心他的“神仙”无心无情,万一做了逾线的事,会因此与他决裂;现在同样是担心,他要是没看顾好这位“神仙”,就会被人抢走,或者被自己弄丢。
  胡乱地想着,胡乱地说着,然后就听“神仙”不客气地说道:“阿晏染了新毛病。”
  “什么毛病?”闻人晏紧张了起来。
  殷寻就在他唇角印了一下,没能往他唇边落下印子,反倒是自己唇上被染上了些许嫣红色。看得闻人晏一瞬觉得全身热了起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殷寻也学会了点胡说八道的本领来:“若一日不曾亲吻,就容易变得不安稳。”
  “……是G,”闻人晏烫着耳根子,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尽数收入眼底,好一会,才顺杆子往上爬,“看来是中了什么解不开的毒,得服药。”
  说罢,就开始回敬式,往殷寻唇边亲一口,再亲一口,多亲一口。
  眼见着要啄个不停,殷寻摁住闻人晏的肩:“是药三分毒,今日太多了。”
  “不多!”闻人晏说得义正言辞:“人一日得三餐呢,药也得三服。”
  殷寻眼眯了眯,心想,原本只是想安抚一下人来着,怎么还把自己给一日搭进去三回。
  好在殷寻几乎不会去计较什么得失,想着横竖他也不是第一日纵容闻人晏了,也不怕再多出几次。
  等闻人晏心满意足地“服完药”,手穿过殷寻的腰侧,装得正经地替人细上腰带。
  就听殷寻头挨在他肩侧,低声承诺道:“阿晏莫要忧心,我当真不会离开。”
  他都已经被阿晏圈养住了,还怎么离开呢?
  除了那往事,闻人晏也有与殷寻说当下。
  比如柳晴岚此番,确实如江湖人士猜测的那般,是想撂挑子不干了,想把盟主之位让出来。但在让之前,她还需要需要先把石尹久给杀掉。
  最开始是闻人晏发现,均天盟中,有人手脚不干净。
  因着那人的经历,顺藤摸瓜,摸出了点与灵蝎教相关的眉目来。他对柳晴岚说:“不能等到他们想要动手了、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了,我们才去拆解,那也太被动了,容易吃大亏。”
  柳晴岚问:“那依晏儿所见,该当如何?”
  “用饵钓鱼呗,既然盟中有人包藏祸心,那肯定就会有所行动。”
  “他们这些人,见不得光,行事总得偷偷摸摸,束手束脚的,所以只要有所行动,就肯定会露出马脚。让他觉着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等他们有了大动作,不就可以一网打尽了吗?”
  “甚至说,我们还可以给他们一个大动作的机会。”
  柳晴岚笑了笑,道:“看来,应是我来唤晏儿老师才对。”
  把闻人晏闹得登时厚不下脸皮,只能用团扇挡住自己的脸,应道:“不敢当。”
  想了想,又觉得这般谦虚有些亏,补充道:“师父可以等到我把阿寻骗来了,再当着他面这样夸我,多夸点。”
  柳晴岚:……
  她难得不是很想要这个徒弟了。
  当然,倒也没有真的不要,就着徒弟的思路查下去,柳晴岚总算再度见着了仇人。
  闻人晏抬眸,看着满脸狰狞的萧正严,漫不经心地踢了踢那滚落到他脚边的假混元珠。
  已然能确定,这位已经多年不曾在外头晃悠的丐帮右长老,正是消失已久的灵蝎教教主,石尹久。
  石尹久自四方乱平后,一边受邪功反噬,有些许走火入魔的迹象,一边在暗中休养生息,意图再度起事。
  期间他一直保持着自己三十年前就有的丐帮长老身份。因为身上常常有污泥傍身,所以旁人对他总是退避三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静坐,有时一坐就是大几十天,不吃不喝,简直像个泥塑像。
  也经常,当真只是个泥塑像。
  “我这人嘛,其实没什么大志。”闻人晏声音轻慢,话说得很是轻巧。
  “就希望天下安定,你们能少筹谋点事情,少摆弄歪门邪道,让我能偷得清闲,安稳度日。”
  “石教主可知,我虽家中常有江湖客,但爹娘将我护得很好,直至八岁,才头一回见着死人,就是你们灵蝎教弄出来的死人。”
  一个全身都被捅成了筛子的人,就这么瘫倒在闻人晏的面前。那一个个血口还有嗜血白虫锲而不舍地往里钻,像是要把这人身上的最后一g骨血给啃食殆尽。
  闻人晏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
  总觉得话本上的那些江湖诡谲怪异,那些仇杀间的血雨腥风,其实也并非那么招人向往。
  至少,不怎么招闻人晏这个被江南温柔水色养出来的大公子向往。
  八岁,对世上很多事比现今还要懵懂许多。但也已经恍惚意识到自己是个天生比别人要富贵许多的命,受人宠爱,很多事物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会写“苦”字,不解“苦”字。
  他被父亲逼着读了很多书,会学着说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但搞不懂圣贤为什么一天到晚像吃饱了撑着一样,烦这烦那。
  不懂什么是马革裹尸,不懂什么是阴阳两隔长别恨,闻人晏当时只知道,父亲哭了,向来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父亲,自己却在不住地掉泪珠子,那模样,跟闻人丰似的……特别窝囊,他不喜欢。
  闻人晏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闻人竹雨掌着灯,坐在案前,一笔一顿地写着一册长卷名录,纸页铺开,能一路铺到躲在房门脚边。
  记得那些日子里,向来豪气干云的大家都很严肃,分明在喝庆功酒,却没有一人脸上有喜色。
  满屋子的酒不用来温肠肚,反倒是拿来祭亡魂。
  等他再长大了些,才明悟过来。
  闻人竹雨所书写的长卷名录,与他手中放下的河灯,每一方墨字,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也每一个,都长眠于棺椁中。
  他是个天生喜欢嬉闹的人,这样的事,令他觉得难过,所以他也不想再碰到了。
  当初摘星桥市上,像小满这种梵泽寺佛修,不应有本事,在摘星桥市上布置那么多黑/火/药?
  且他当时杀了崔家这么多人,没有当即就被斩首,是有什么能威胁那些个宣州官衙的法子?
  从孔开济找寻回来的那人处,闻人晏知晓明确,小满曾在丐帮,他的武功,最早也是在那打的基础。而他在宣州时,认识尚且还名为路庆生,且事邮驿多年。手中握了不少官府龌龊事的胡知。
  故而小满,成了这俩魔教联系的一道桥梁。
  但他这桥梁,当得不安分,且两边也不是全无冲突。从前,石尹久就很想得到净世残卷,想着自己也能有像任成煊那样的绝世功法,显然到现在也没放弃。
  且到最后,就如刘金盏所说,他们还是把石尹久想要的东西给他了。
  至于石尹久拿那些东西想做的是什么,想挑起的又是什么,前车之鉴不过十数年,闻人晏压根不用细想,就能知道答案。
  “我只想当个路见不平诛恶徒的小侠,不想当一个为国为民守江山的大侠。想着所有的江湖事,都该江湖了,不见朝堂,不燃战火。”
  闻人晏指尖点在发上长簪的桂花刻印上,指腹擦着那凹槽,细细在心中勾勒其中纹路,将其缓缓地取了下来。
  “故而你们筹谋的,最好都能胎死腹中。”
  “免得到时候扰着了我跟阿寻的大婚。”
  说到最后的两个字,原本还是声音朗朗,像是忽然间不好意思上了,声音开始变得低了起来,脸上勾出笑意,活脱一只傻狍子。
  而那位该与这只傻狍子大婚的对象,废话并没有那么多。
  殷寻两侧是林深幽静的丘峰,正中临着巨大的石门,衬得他身影略显单薄。
  风一扫,将那宽大隐云衣袖,和并未尽数束起的墨发吹起,如黑白两色浮云,压在天幕下。
  明明只有一人一剑,直指面前数十乞儿,却似身后立有万马千军,令人顿生畏。
  “降者,不杀。”
  他声音平静淡漠,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