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第一美人当配第一剑客 > 第48章 心筑高墙
  就像是自绝后路一般,殷寻说得极快,声音也很轻,像是轻羽随风而过,落不下半点痕迹。
  但他知道,闻人晏肯定是听清了的,听得一清二楚。
  可闻人晏还是明知故问地又问了一句,声音听着充斥满了迟疑,“什么……”
  “阿晏……我不想瞒你。”殷寻松开揽着闻人晏的肩,动作很慢,慢得能令人窥得其中泄出的有些许不舍。
  从前沈老先生曾与殷寻说,凡事迟则生变,剑锋所指当快、狠、准,果决有度,方能无悔。
  在他看来,处事也当像行剑一般,不该将该说的话拖得太久,不该被一再打扰后吞咽,否则等到什么时候以另一种方式被揭开,只会让他更加的措手不及。
  所以哪怕这种直白的方式,可能会让他失去短暂的温存。
  “我的生父应是那位净世剑宗的教主。”
  殷寻说时话音并无太多起伏,平静得一如他面对闻人松风时一般,像是在诉说与他全不相关的事,“庄主说,当年生母在坠入无归崖底后,被一化名为任成煊的男子所救,为报其恩,将他带回了饮雪剑庄。”
  无归崖有一个仅在邻里间口传的说法,说之所以“无归”,除了山崖本身极深外,还因崖底似有嗜血疯子。
  殷双鱼不曾想,救下她的任成煊就,正是那位嗜血疯子。
  “那人,正是后来混入伏魔会的浊教教主。”
  只是他在江湖上,一直来历不明,自称为“净琉璃”,其他人则称之为“剑魔”。
  手上染的鲜血无数,行径半点与“净”不搭干系,但样子看上去却很懵懂纯良,手扶三尺青锋,一身的清正凌然气。殷寻就周身的气质而言,很像任成煊,所以殷梦槐每每忆起当年事,都会极为嫌弃与厌恶地朝殷寻啐一声:“恶心。”
  闻人晏闻言也松开了揽着殷寻的手,眼神闪烁不定地退了半步,低头不语。
  殷寻见状,目光也沉了下去。尽力地在心中自我劝服道,人当知足,他已经卑鄙地偷得了片刻温存了,不该如此贪心。
  闻人晏当年留宿饮雪剑庄时,夜里缠着殷寻秉烛相谈,问起过他,可曾看过什么有趣的江湖传说。
  殷梦槐轻易不让他外出,山庄的其他人若非打点事务也不会怎么主动与他交谈,他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买那些个话本子,加之他本身对这些也没什么欲求,自然从未有机会去品读那些个世情故事。
  听此,闻人晏夸张地一阵大呼小叫过后,说他痛失许多人间乐趣,第二日,就强行把他按在屋外亭中矮椅上,咿咿呀呀地在他面前上演过一出独角戏。
  殷寻就这样,看着一身姑娘打扮的闻人晏,绣鞋踩在雪层之上,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原本白皙的面庞被寒风吹得犯了红霜,脸上笑意却如在早春,一片繁花盛,和他铺演一出“相爱终将相杀”的江湖故事。
  殷寻还记得,闻人晏当时声音清脆动听,手脚比划间灵动如飞燕,他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怎能说,你到底是谁并不重要?”
  “你到底是谁?”
  那位说是他胞妹的殷茵,总爱问殷寻这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偶有闲时,殷寻也会这么问自己。
  那时的殷寻年岁还小,做不到心如磐石,未被终年的苦寒给催得事事淡薄。只是喜欢安静,只是性子比旁人性格更冷一些。
  且他多少有些人如其名,会要求自己,活得明白,知晓一切因循,不要懵懵而终,尤其是与自己的切身相关的事。
  所以面对自己的父亲如此讨厌自己,每每被罚关在雪窟里,望着自己被冻得发红双手,纵然已经习惯了寒冻,但殷寻多少还是有些疑惑,疑惑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做得不对,才会惹得亲人这般厌弃。
  这个疑惑,在殷寻九岁那年生辰,稍微有了些许答案。
  殷梦槐独自一人在院中饮醉,恰好被他撞见。
  殷寻正想喊人将殷梦槐送回房中,就被他一手扯住胳膊,止住了动作。
  殷梦槐抖着身,眸中皆是惊惧,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殷寻问:“你究竟是殷双鱼,还是任成煊……”
  当时的殷寻为此感到不明所以,只定定地回答:“父亲,我是殷寻,并非旁人。”
  这一答不知为何激得殷梦槐更加激动了起来,他抄起桌上灯烛就往殷寻身上扔去,殷寻抬手相挡间,烛火正好烧穿了他的衣袖,烫在了他手臂的红印上,烫出了一阵火辣的疼,让他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殷梦槐吼道:“不,你不是。是你……是你害得饮雪剑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是你让我们山庄蒙尘!都是你的错!”
  这一动静极大,把庄子里的其他人也给引了过来,他们冷眼瞥了一下殷寻,斥了几句,就把闹腾完了的殷梦槐给架了回去。
  殷寻一人留在院中,挖起地上一捧雪,敷到手上,消下那滚烫的热感,才兀自将那灯盏拾起来,放回原地,暗自记下了这件事,记下了那两个名字。
  他开始起了心思,想探究一下当年的事。一路暗自查下去,总算发现,这事似乎与净世剑宗有关,又无意中知晓了其残部的下落,于是趁着殷梦槐不注意,他第一次偷跑出了饮雪剑庄。
  没有任何经验,就这么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白衣,拿着一柄破剑,潜入了七井口酒庄。
  虽说无功而返,但却碰上了落难的闻人晏。
  或许是剑魔之子并不讨上苍喜欢。
  其实同年,在此之前,殷寻曾在沈老先生给他的笺上写愿,求“平生常清静,不负众人心”。
  结果还未长成的殷小剑仙还没能参悟无上的剑道,就让他给招惹上了闻人晏这个热闹货,一天到晚身边扑满了脂粉气,把他硬是拽进了红尘滚滚中。
  时刻提醒着他,他还是有一个知交好友的,还是有一个人会把他记挂在心上,甚至是记挂在了心尖的位置上,让他不得不开始去在意很多事。
  然而闻人晏这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太像在玩笑了,他也确实常常会做很多玩笑事,说很多玩笑话,让人分不清真假,让殷寻辨不明该不该在意。
  所以三年前的摘星桥市上,闻人晏忽而拿着红豆枝向他走来时,也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那时正好殷寻刚从殷梦槐口中确定了自己的身世,也头一回踏入了殷双鱼的故居。看见殷双鱼留的书函,不知到底是对闻人松风,还是对任成煊,写着“寸寸相思情,皆作玩笑话”。
  殷寻从未相思,也不解相思,只知道他当时,破天荒地闹起了情绪,他……不喜欢闻人晏这个玩笑,害怕这个玩笑。
  害怕“正邪不两立”,害怕“他到底是谁”,对于闻人晏来说是重要的,害怕闻人晏会在某一天,突然知晓此事,就会像殷梦槐他们一般,啐他一句:“恶心”。
  也会害怕,他的这个身份,会给闻人晏招惹来麻烦。
  在殷梦槐讲述的往事中,他生母,他身处的饮雪剑庄,都是很好的前车之鉴。抵不住压力,抗不过讨伐。
  浊教余孽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白日里是难见着,但一旦揪住马尾,便不难逮住。就算殷梦槐挖空了心思隐瞒,万一什么时候纸包不住火了,闻人晏这个一片坦途,生来矜贵的少盟主,会因为与他交好,而被连累,遭人唾骂。
  所以不如早些心筑高墙。
  那年摘星桥市过后,殷寻曾经做过决定,要与闻人晏渐渐疏远。
  可是,当闻人晏一次次的邀约递送而来,言辞恳切,各种浮夸描绘,各种莫名缘由,会让殷寻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从前相处的各个场景,想起闻人晏那能倾人魂的笑颜。
  只要想起,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见。
  然后用诸多理由去掩饰,去说服,口中说着“只再信你一回”,心中暗念着担心他真会遇上棘手的事,其实都只是想再见一次。
  而后自觉,他果然是个自私的人,会做龌龊事不计后果,死皮赖脸地与闻人晏交往,继续粉饰太平地与他当至交好友。
  忍不住把自己筑起心墙给一次次推倒。
  “对不起,阿晏……我不该……”
  原本殷寻觉着,做了许久的准备,他应该是可以坦然面对闻人晏往后的疏离的。
  可真当面对时,才知道,他从来都不坦然,也无法坦然。
  会慌张害怕,会难以释然。将平生所有的悠游寡断,所有忐忑不安,都奉献到了此人身上。
  “哪有这样的事……”闻人晏颤声道。
  他原本放下的手再度抬起来,掌心轻轻地搭在殷寻的肩上,能感觉到他说话间,全身都紧随着微抖了起来。
  “所以殷梦槐让你吃那‘断念’玩意,就是因为这点破事?”
  闻人晏说罢一咬后槽牙,用力之大几乎是想把那溢满整个心腔的心疼,连同自己的牙口给一并咬碎。
  作者有话说:
  阿晏:我就随便挑了个故事,你怎么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