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澜没吃晚饭,直接往家赶的。
到家的时候六点多，进门正好看到高煜送两个眼生的中年妇女出书房门。
其中一个中年妇女道：“哟，程老师回来啦。你可真是好福气！”
程澜有些莫名其妙,这俩人谁啊？还直接和高煜到书房去谈事。
她胡乱点了个头,“嗯。”
高煜轻咳两声道：“澜澜，这二位是街道计划生育办公室的。因为咱们生了小壮士之后没有及时去登记、预约安环,就来问问。我已经和她们解释清楚了，等下一次回来我就去做结扎。”
程澜反应过来,这俩计生办的干部是来拉她去医院安节育环的。
育龄妇女,在生够计划生育规定的胎数后，都会被叫去安节育环。
自己不去,也会被强制带去做手术。但那个环安了听说容易得妇科病啊。
另一个计生干部也道：“是啊，很少有男人愿意去做这个手术的。”
高煜示意程澜送客,他一个大男人刚被这俩计生干部盘问了半天，怪尴尬的。
他都说了他会去做结扎,还问他怎么不马上去？
还说他们两个都是党员,一个是解放军、一个是教书育人的大学老师,就应该带头遵守计划生育的国策。
他只好说他这次回来是在国防大学开会，每天都要强制出操。
是，他在军区已经脱离了强制出操,是自愿的。
但在国防大学他们一群人都是小兵，每天都要被拉出去操练,一个不落。
都知道要在他们里头挑选新型战队的骨干，大家肯定是努力操练,还有人不惜加练。
他肯定躲不了懒。
他下次回来会请足二十天的假期，再凑齐剩下的八天好好休养。
并且，这回在家期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会自己负责，绝对不会违反基本国策。
好说歹说，这两个大姐才算是没有要他这次就去。
临走还一再跟他致歉，说自己也是职责所在。
如果辖区内出现一个超生的，影响很坏。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请他理解。
高煜能跟两个中年妇女怎样，只能说‘理解、理解，都是为了工作嘛。’
这俩计生干部也觉得，要不是拿着‘计划生育’的尚方宝剑，她们还真不敢来找这家人的麻烦。
但是，越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就越应该遵守计划生育基本国策。
而且，既然早就有决定了，也该早点到计生办知会一声。那她们就不会找上门来了嘛。
程澜把这两人送到了这边出去的门口才转身走回来。
她这段时间的挥斥方遒都被这一幕打破了。
要不是高煜自愿去做结扎，搞不好明天她就得被计生干部安排去合作的妇幼保健站安节育环了。
程澜快步走了回去，看到高煜也有点囧的样子。她抬手抱住了他，脸上不可抑制的流露出郁闷。
高煜抽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个人在大时代背景下，有时候确实有很多无可奈何。”
程澜有没有可能规避掉计划生育的限制？有啊！
她是86年拿到绿卡的，距今已经五年。现在已经可以申请加入漂亮国的国籍。
而且以她的学历背景和身家，肯定是一申请就会通过。
但是，且不说高煜能不能有一个漂亮国国籍的妻子，就是程澜自己也不会改国籍的。
她怕爷爷入梦来骂自己，而且她还想和高煜在顶峰相遇。
所以，这个基本国策她必须遵守。
她其实比很多同龄华国女性已经要幸福了。因为她可以生两个，还如愿凑成了一个好字。
可这种感觉真的有点不得劲儿。
“你怕是会被大鸣大放，当成好丈夫的典范宣传了。”
计划生育，确实只要夫妻一方去做手术就可以了。
如今一般都是女方去做。毕竟万一不小心怀上，受罪的也是女的。
男的真的极少、极少有人愿意的。哪怕对他们身体的影响比女方小。
高煜一脸的哭笑不得。他这辈子得过不少表扬，这个表扬其实不是很想要。
“这件事我其实很想低调一点的。”
程澜挠头道：“我之前忘了去计生办说一声。但就算我去了，她们不上门来问，也肯定要拿你做宣传的标杆的。那说不准你在这一片早都已经因此出名了。”
计生办绝不会不宣传的！
左右两个院子都没有动静。这种事被计生干部找上门来，确实还挺尴尬的。
肯定是高煜这个当事人自己出面接待啊。
等两个计生干部被程澜送出去，舒敏才过来问道：“澜澜，是不是明天就要拉你去啊？我听我们舞蹈室的老师说过，那个环上了真的是容易发炎啊。”
幸好她没赶上这个时代。虽然她也只生了一个，但总归不是被强制的啊。
程澜指指高煜，“妈，他下次回来去做结扎。”
舒敏的脸色变了几回，对儿媳的同情变成了对儿子的心疼。又多少有些嫉妒！
这臭小子对亲妈不怎么样，对媳妇儿倒是好得很。
不过，不管心底乐不乐意，她现在肯定也不会当儿媳妇的面说出来。她又不傻！
毕竟，儿媳妇还是她的老板呢。
舒敏看向高煜，“到时候可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
高煜道：“行了、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不说了。”
不出三天，高煜果然在这个社区出名了，女人都说他是爱妻模范！
对程澜羡慕嫉妒恨！
还有人以此要求自己男人以后也去做这个手术的。
“你要是像人家程老师一样又漂亮又能挣钱，还是京大的讲师，我就去！”
高煜忍不住对程澜道：“其实夫妻双方谁去做都可以。怎么这还成模范了？”
他当兵，常年不着家，害得他媳妇儿每年大部分时间跟守活寡似的。而且，家里老的、小的也是她在照顾。
他不过是去做个结扎手术，这算什么爱妻模范？
程澜拿头顶顶高煜的胸口，然后闷声道：“你出去是不是被人调侃了？”
高煜点点头，“嗯。”
进进出出都有人调侃，明里暗里的。尤其是那些男人在家被自己媳妇儿抱怨之后。
原本大家都这样，你非得与众不同！
他道：“我管他们呢！”
但听得多了，他也觉得有点烦。
尤其连老爷子都打趣，“会不会回头还给你发一张奖状啊？到时候准备贴哪里？是计生办发，还是你三婶她们单位发？”
吕芳出来道：“这种事本来就该男人做的。因为大部分男的都太自私了，才把小煜衬出来。这有什么好表扬的？”
高煜点头，“吕奶奶说得对。”
程澜笑着接口，“嗯，有人敢这么调侃，说明咱们家从来不仗势欺人。这是好事啊，爷爷！”
高煜笑了笑。那些人也是仗着他穿着军装，不好跟老百姓多计较。
算了，估计是在家被自己媳妇儿各种教训了。
他就置若罔闻吧。
还真是没想到会因为这种事成为风云人物，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程澜说起被这个国策束缚觉得不太舒坦。
高战清道：“上头都是从全局出发。我们年轻的时候想结婚也必须得满足‘二六八团’的条件，除非是像你爷爷娶了媳妇儿才参军的。”
二六八团，就是必须年满二十六岁，军龄八年，团级。
高煜也道：“如今义务兵都不准在驻地处对象，更不准跟女兵处对象。”
程澜道：“这个规定是为什么？”
“怕驻地的男女比例失调。至于女兵，可能是不想义务兵不能专心训练。义务兵都是十八岁到二十一岁，急什么嘛？”
这个年纪，最容易冲动啊！二十二岁才到法定婚龄，义务兵期间就一时冲动搞出人命怎么办？
高战清道：“其实为了整个族群的发展，华国还有过更严苛的生育规定呢。西汉吕后当政的时候，就规定过女子年十七岁不嫁，就必须年年多缴赋税。而且年纪越大缴纳的也越多。还有些朝代曾经逼着寡妇改嫁。因为，古代缺人口！另外，东归英雄你们都知道。但在东归之前三年，他们的首领也是严令所有男女不能行夫妻之事，合法夫妻也不可以。甚至畜生都不准□□！就怕三年后东归，从老毛子那里逃回华国的时候，婴孩和幼崽影响了逃命的速度！”
程澜一脸的惊愕，上位者考虑的确实和她们小民百姓不一样。
高战清看她脸色和缓了许多这才又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家里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这正是需要我们去改变的地方。那些出去留学就不回来的留学生，那就是有奶便是娘。这样的人，连生他、养他的地方都不爱，人家也不敢真的信他，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程澜道：“爷爷您放心吧，我不会打那样的主意的。不过，我就想不通为什么前头几十年要鼓励多生、生得多的还评英雄母亲。现在又不让人生了？我没想多生，但生不生应该是我自己的自由。尤其现在是因为之前鼓励多生才造成人口总数过多，却要我们这一代人来承担后果。”
程澜还会把不满说出来，其实高战清就知道她不会打改国籍的念头。
有能力随时离开、却还将不满宣之于口的，其实才是真的对家国有爱、有留恋的。
真正不爱了，悄咪咪的就走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都拦不住。
当然，这也就是程澜，能对国家做出极大的贡献。他才能耐得下性子慢慢给她解释。
家里其他人有想法他多半就是一句‘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必须执行命令’。
他没那个闲工夫对所有晚辈进行爱的教育。
就打仗那会儿，思想教育工作也是政委的事。他是军事主官，顾不到这么周全。
这会儿听程澜这么嘀咕，高战清道：“你的意思是以前鼓励多生鼓励错了？”
“难道不是么？也不能处处都学老大哥吧。老大哥是二战死的人太多了，国土面积又实在辽阔。这才鼓励多生，生六个就能得到‘英雄母亲’的称号，并且得到国家补助抚养孩子。可咱们虽然战争年代死的人多，但咱们人口基数不少的，土地又没人家大。”
高战清道：“建国后鼓励多生，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个缘故。是因为从49年——79年我们一直在备战。漂亮国50年代对我们是直接发动了战争。他们搞朝鲜半岛，就是准备以半岛为跳板攻击甚至是登陆我们本土作战。所以我们才要抗美援朝！万幸那一仗我们实现了战略意图，让漂亮国不敢再轻启战端，赢得了和平发展的时间。但那一仗，我们牺牲了将近20万志愿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