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管前面的陆云,狄塔单手翻出篱笆就追了上去。
“等一下！你们等……”她话音还没落下，那一队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靠！”她这个时候算是切身体会了前几天小唐的抓狂，“陆云……陆云！”
陆云并不知道这一队新人在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于是在梦魇中，他们逐渐走远之后就消失了。
“行了行了行了,”袁山鸣拉住她,“你就算追上他们,也问不出来什么的。”
这倒确实。
毕竟幻境只是建立在陆云认知中的,陆云如果不知道城市护卫队是什么东西,就算他们追上了那个国字脸男人,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狄塔还是下意识地陷入了焦虑中：“我们肯定没有看错对吧？那人就是城市护卫队的。”
“城市护卫队的成员是暴力之都内的新人？”她瞪大眼睛，朝着袁山鸣确认道，“怎么会是新人，不是说十五天探索结束之后所有新人都必须离开新手村吗？”
她毕竟还只是新手领队，不知道的东西很多,下意识就会去询问袁山鸣这样的老手，
“你问我啊……”袁山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不清楚啊,但是我在死灵之城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情况,我带过的新人全部都安全离开新手村了。”
“那……”狄塔指着那一队人失踪的方向，表情夸张极了，“那男的咋回事啊？”
“冷静点，”白烬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这人在陆云的幻境中出现了,那陆云当年就一定见过他，现在还只是他们进入暴力之都的第一天，后面还有十五天时间,只要我们经常和陆云出来，说不定还能碰到他。”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如果陆云和他有更多交集，那么他们就能看到更多。
城市护卫队的成员和暴力之都内的新人有着同一张脸似乎给了狄塔很大打击，一整天，她都魂不守舍的。
当天晚上，交了一部分保护费之后，一行人慢慢朝着陆云居住的房子走去。
随着紫街内的人死的越来越多，不少曾经人满为患的房子都空了出来。
他们之前路过的那个住满了人的街道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不少房子都空了出来，一些原先在木棚里住的紫街人纷纷搬了进去。
比起木棚，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子自然要好很多。
房子的隔音好很多，遮光好很多，与此同时，抗打击能力也好多了。
起码现在不用担心睡着睡着会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狄塔当天晚上颇为魂不守舍，陆云睡觉前，她确认般地拉住他的胳膊：“陆云，你明天还去偷新人吧？”
“去啊，肯定去，”陆云莫名其妙，“不去的话我们的保护费怎么办？”
“那就行……”狄塔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晚安。”
“我怎么感觉塔子姐不太对劲……”小唐又跑去和白烬述悄悄说话，“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关于城市护卫队的？”
“可能是，”白烬述和管红雁交换了一个视线，管红雁朝他微微点点头，他心下了然开口，“她不是在暴力之都领队了三个多月嘛，对于他们来说，新人十五天之后就会离开这里是一条既定守则，现在骤然被打破，有点接受不了吧。”
“是吗……”小唐摸摸下巴，“我感觉有鬼，暴力之都这地方有鬼。”
她若有所思地去找袁山鸣了。
何止是暴力之都有鬼，白烬述怀疑整个新手村都有鬼。
“狄塔，这人其实挺神奇的，”刚刚和他对了个眼神的管红雁凑过来，压低声音，“她才在暴力之都带队三个月，但根据我观察，她和其他领队不太一样。”
“她好像并不急于赚取积分，比起那些催着新人探索怪谈的领队，她平时更倾向于带着我们到处转，包括这个s级怪谈的触发也是一样，”管红雁声音很轻，“我之前怀疑，她来新手村，来暴力之都是为了找人……或者查什么事情。”
“查事情？”白烬述挑眉。
“对，”管红雁点头，“我之前一直觉得，狄塔很有可能是在还是新人的时候在暴力之都里面认识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她有了领队的资格之后就立马回来，想要在暴力之都里面查清。”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像。
“她不会是在找什么新人吧？失踪的新人？”管红雁压低声音，“她现在怀疑这个失踪的新人是成为了城市护卫队？”
这么一看，她触发【梦魇】的这一步棋真是走的无比正确，如果不是进入了上个梦魇，她估计到死才能见到城市护卫队的真容一面。
“她在找什么现在还只是猜测，”白烬述微微摇了摇头，“不过那个新人和城市护卫队有关系是肯定的。”
他和管红雁的职业病都犯了，一遇见不对劲的地方和就想追根究底。要是能多遇见几次那个国字脸，从他嘴里问出来一点信息就好了。
可惜梦魇是由陆云控制的，建立在陆云的认知上。
就算接下来几天狄塔反复提及上次那个抓住了他的民警小霍，不断试图旁敲侧击的给他下暗示，让他调动幻境去把那个队伍弄出来，那个国字脸男人还是没有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连续几天过去，他们的保护费都快交够了，还是没有在紫街外碰到过这个队伍一次。
就在大家几乎都要失去希望的时候，某天正午，他们准备回到紫街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上的喇叭响了几声。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从里面响起，伴随着一个播音腔的女声：【暴力之都路况速报，中央大街至b都银行总部路段发生大型械斗，洪山隧道至盘山公路段发生追车事件，南平公园至郊区东路处有抢劫队伍，请计划通过以上三段道路的居民注意更改行车路线，绕行拥堵区域。】
“交通广播？”小唐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喇叭，“这不就是之前播城市护卫队的那个喇叭？”
这东西居然还真是起的交通广播功能啊？
“看来这个时间线还在很久之前……”白烬述抬头看了看喇叭，“詹师傅说这东西在打了么推广之前使用的比较多，那这个时间线至少要在市民批量安装打了么以前。”
“狄塔，”他看向狄塔，“你们暴力之都那个软件是什么时候推广到市民手中的？”
“我不太清楚……”狄塔思考几秒钟，“十几一十年前吧大概……”
这时间线听起来，和他们上个梦魇的时间线差不多。
“我们待会要走的路，就是b都银行总部，”陆云也听见了广播，他停下脚步，往前看了看，“再往前走会被卷进去。”
他不是擅长打架的人，也没有暴力之都市民们那么充沛的精力。
更何况他们才从其他地方偷完东西出来，每个人手上都多多少少拎了一堆能放去黑市卖的东西。
“绕行吧，”白烬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先回紫街再说。”
按照陆云这人谨慎的性格，他多半是不会去参与这些争斗的，当初选择的一定也是绕路。
“那走这边，”陆云想了想，“我知道一条小路！在b都银行旁边！”
一行人绕开正在爆发械斗的道路，提着手里的东西跟着陆云走进了这个小道里。
陆云不愧是紫街里那一批经常在外面行窃的紫街人，对于整个暴力之都的交通网络了如指掌，大家都在这个小道里，一墙之隔就是正在发生械斗的中央大街。
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墙上，或者有人被顶到墙上打的声音，陆云走在前面，虽然知道那些正在打架的人不知道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正走过一队紫街小偷，但还是下意识有点紧张地绷着身体。
“嘭！”一墙之隔的中央大街上似乎有人被怼到了这个墙上，有人提着他的脖子，或者控制着他的四肢，正在一下一下地击打他的腹部。
陆云紧张地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对着所有人打了个手势：【安静】。
大家点点头。
他又轻手轻脚打了一个：【快走】。
人群加快了脚步，逐渐和身后的打架声越来越远。
就在即将走出这个小道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陆云忽然停住：“啊……”
“怎么了？”身后的大家紧张地立马凑上前去。
“墙倒了，有、有人被压在这里了……”陆云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才回复了他往常的粗粝，“应该是之前也有人想要像我们这样从这里离开，结果前面正在打架，凑巧弄倒了墙……”
这些恰巧从这里路过的倒霉蛋就这样被压在了下面。
“那怎么办？”大家面面相觑，“退回去？”
墙都塌了，这小路也没法走了。
“退回去吧……”小唐看了一眼身后，“我们绕远一点。”
反正这会时间还够，才是正午时分，距离太阳落下还早呢。
“等……等一下小唐姐，”陆云在前面紧张地叫了一声，“我……”
“怎么了？”小唐探头。
“能不能……”陆云开口的颇为艰难。
“朋友，朋友……”倒塌的墙里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相逢即是缘，出手救一下啊……”
最前面的黄毛吓了一大跳：“卧槽！没死啊！”
“咳……咳咳，”开口那个人似乎被呛了个正着，“没啊，哥们，我们只是被埋到了底下而已，救一下啊。”
小唐抽抽嘴角：“你们还挺难杀的。”
这墙这么高一个，砸下去之后居然没死，还能保持意识。
这也太顽强了。
“小唐姐……”陆云轻轻拉了拉小唐的袖子，“能不能……救一下他们。”
他这话一出，大家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诧异。
陆云要救人？
这也太诡异了，陆云这孩子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啊？
根据他们的观察，陆云是紫街中最典型的紫街人了，他没有任何道德观念，为了活下去能够无所不用其极，偷窃抢劫，每天晚上的死灵，交不完的保护费，这些就是构成他们的元素。
对生存没有帮助的事情，他们一向不屑得做。
这次他主动想要救人是……
“那个人，”陆云沉默了几秒钟，看向废墟中半只露出来的手，“是上次没有送我去警察局的那个人。”
民警小霍？
“救，这就救！”狄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旁边的袁山鸣，“那个民警！这是国字脸的队伍！”
“国字脸……城市护卫队？”管红雁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在说什么。
“来来来，搭把手搭把手！”她赶紧走到废墟堆前，对着旁边的黄毛挥挥手，“我俩一起抬。”
大家纷纷搭把手之后，很快就把这片废墟清理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混泥土块被搬开之后，可以看见真正被压在了下面的只不过只有五个人，只不过好在石块没有砸到要害，伤的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刚刚开口让他们救人的那个新人，他的左臂被混泥土块砸得有些血肉模糊，看上去急需包扎。
国字脸男人不在其中。
狄塔在旁边看了半天，压低声音：“我们得跟他们回去。”
她要问清楚那个国字脸男人是什么情况。
“哥们搭把手，哎谢谢，谢谢……”在废墟边缘，黄毛已经上去把其中一个新人扶了起来，那个新人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小声痛呼，“疼疼疼……嘶。”
“你们领队呢？队伍里的其他人呢？”狄塔匆匆问道。
“领队……领队和其他人不跟我们在一起，”那个伤的最严重的新人站起来，没有注意到狄塔脸上的探究和激动，挥挥手开口道，“我们几个做完怪谈打算回酒店，结果不小心卷进了打架现场，本来想抄小道，谁知道这么寸，正好被墙砸到……”
“行了别说了，”小霍打断他，“你这个胳膊得赶紧包扎一下，不然你胳膊都保不住，谢谢你们啊。”
她匆匆对着大家道了个谢。
她似乎已经忘了几天前那个差点被她扭送到警察局的小扒手，眼睛从陆云身上一闪而过，赶忙转过了头去给队友包扎。
小霍看起来是一群人中伤的最轻的，她生前是民警，懂一点急救知识，现在正在给自己的四个队友止血。
陆云站在原地看了她半天，撇撇嘴：“走吧。”
“哎别走啊！”狄塔一下子急了，“他们伤得很重，我们把他们送回聚居点吧？你们住在哪个聚居点啊？”
她急着想要问那个国字脸男人问题，自然不愿意现在离开。
“伤得不重，”陆云又恢复了那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爱答不理又惜字如金的样子，缓缓看了所有人一眼，“又死不了。”
这些能够得到良好医疗的新人能和他们这些紫街人一样？
在紫街里面，缺少药物，就连最常见的感冒都是大病。
陆云瞥了一眼正在包扎的小霍，垂下眼睛，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自作多情。
紫街里他这种打扮的人多了去了，人家生前是民警，不知道抓过多少小偷，还能记得他一个小贼？
再说了，当初她给的钱也不够他一个人的保护费，他不还是得偷其他人的，有什么好感谢……
“哎，还有你，谢谢你啊。”就在这时，小霍忽然开口。
“那个……”她从地上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一把拉住了陆云的胳膊，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欣慰来，“这些是你的同伴吧？你不偷东西了对吗？看来我还是很有教育天赋的嘛，我就说我当初是所里面最有天赋的。”
陆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没有甩开她的手，等到小霍说完这句话之后，才一个激灵甩开了她：“关……关你什么事儿啊！”
他当然不偷东西了，因为他现在开始抢了。
他们手里还拿了一堆抢来的东西准备去黑市呢。
“哎，别这么紧张嘛，”小霍眨眨眼，“你现在还在紫街里面住吗？”
“……你想干嘛？”陆云温吞地抬头瞥了她一眼，“不会是善心大发想要在教育我不要偷东西之后又告诉我要远离紫街吧？”
这人哪来的那么多好为人师的教育欲.望？
“啊……这倒没有，”小霍尴尬地挠挠头，“那天回去之后有哥跟我说了紫街是什么地方来着，他说你们这些在紫街里面的孩子很可怜的，没有父母，为了活下去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的赚钱，不然就会死在夜晚……”
“我不是。”陆云飞快打断了她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常用习惯了的装可怜套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觉得怎样，但从这个新人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他哪哪都不自在。
“那天骗你的，”他看了一眼小霍，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想偷钱罢了，骗了你对不起，不过把你从这里面挖出来就当抵消了，走了。”
“哎哎哎，别啊！”小霍匆匆拉住了他，“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把队友送到我们落脚的聚居点嘛。“
“我出钱，”她赶在陆云拒绝之前飞快开口，“我们之间是雇佣关系，我雇佣你们把我们送回去，不然现在我们都受伤了，要是遇到下一轮械斗，我们可能都活不到回酒店。”
陆云低着头，似乎在思考。
狄塔在旁边看了半天，压低声音：“我们得跟他们回去。”
她要问清楚那个国字脸男人是什么情况。
“我去跟陆云说，”她蹲下小声道，“他们都是有钱的新人，我们讹他们一笔，下个月的保护费都不用愁了！”
“我们也按照人头计费，多收他们四份钱！”
“哪够下个月，明天就要涨一半。”陆云小声否认道。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维持着那副嫌弃的样子抬头：“你能出多少钱？”
“四百……”小霍观察着他的神色，“五百？”
“六百六百！七百总行了吧！”她匆匆拉住陆云，“我不熟悉暴力之都内的物价，要不你来报？”
高了。
蠢死了。
陆云默默移开视线，七百，这都够他们一群人到下下个月，期间帮派涨十次保护费都绰绰有余。
“七百……就行了，”他默默看了一眼小霍，“你们住哪？走吧。”
“你同意了？哎呀不要冷着脸啦，我知道你的同伴愿意救我们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嘛，”小霍惊喜地晃了晃他的手，把冷着一张脸的陆云揉来揉去，得意洋洋地冲着身后开口，“中午是不是有哥下厨啊？让他请救了我们的妹妹吃饭！”
陆云忽然猛地从她手里蹿出去：“你乱说什么呢！”
“啊……啊？”小霍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她看了看陆云，有些茫然地开口，“你不吃外面的饭？”
“你叫谁妹妹！”陆云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颤抖。
身后的触发者们对视一眼，黄毛极其没有眼色地开口：”陆云……你是女孩子啊？“
“不是！”陆云否认的飞快。
但这种否认，恰巧是一种承认。
陆云居然是个女孩子……
小唐缓缓长大了嘴巴：“我靠……这死小孩真会装啊……”
他们一群人，这么多次闪回，居然都没有看出来过。
白烬述也愣了愣：“但仔细想来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
陆云一直有点小特殊，比如说她一激动就会变得有点尖的声音，比紫街内大部分紫街人都更小的头肩比，和出乎意料细瘦的手骨关节，还有她一直不整理，任由长成一团乱麻挡住脸的头发。
之前他们还以为陆云是为了活下去竭尽全力没有空打理外表，身体的差异也被解读成了发育不完全，但这么一看，她明明就是为了掩盖住自己的脸……
“啊……啊这，”小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在原地收回了手，“我是不是不应该说啊……”
再不应该说也说了。
陆云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紫街里面活着不容易，她一个人住，如果被发现是个女孩子情况只会更糟。
“那个……”小霍尴尬地笑了一声，“我是警察嘛……第一次抓住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尴尬地往前几步，举起几根手指：“不好意思啊，我加价！加到九百五！为我的鲁莽自罚两百五！”
很难判断这一百五到底是在骂谁一百五。
陆云：……
她看起来很想当即甩脸子走人，但奈何小霍确实抓住了她的命门，最终，陆云冷着一张脸，踢了一脚旁边的碎石块：“你们住哪？”
“酒店，酒店，”小霍赶紧回答，“走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吃午饭呢！”：，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