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漆黑的草地上尘土飞扬。
  
  男子紧握着手里的药瓶,这便是支撑他存活至今的执念。
  
  阿月还在等着他。
  
  无边的长夜,无尽的痛苦折磨,无一不在侵蚀着他残存的意志,男子绝望地蠕动着他那黑的发紫的唇瓣,虚弱道:“百里兄,我快不行了,这药你替我交给阿月,帮我告诉她,下辈子我一定来娶她……咕噜咕噜……”
  话没说完,就被某人暴力灌进一大碗汤药,顿时鼻涕眼泪呛得到处都是,伸长舌头哈出口里的苦气,刚还演了个深情款款的人设,霎时变成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杀人还得磨把杀猪刀,你也不先通知一声。”
  
  “大老爷们,吃个药哭哭唧唧的,又不是小娃娃,犯得着我拿糖喂!”
  
  百里温言干脆利落将药碗一搁,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无语道:“最后一个了”
  
  要不是木烟萝那丫头拦着,他早就将这小子踹下马车,弄得他得鞍前马后伺候着,心里别提多窝火,整一个戏精本精,话还贼多!关键尽说些他不爱听的,要不是看他命不久矣,他手里的拳头早就磨得咔咔作响,要说这家伙的精神头哪像中了剧毒的样儿。
  
  “是个男人,就当面亲口对她说,我可不当你传话的小书童。”百里温言漠然地望向车窗之外,吐出心中的烦闷之气,要不是齐云初不靠谱,他早就见到月儿了,还用的着在这儿听蛙鸣听鸟叫。
  
  “嗡……”
  
  敌人没等到,却被蚊虫大军搞了突袭,面对齐云初这个毒气大沼泽,细皮嫩肉的百里温言显然更可口,就这样百里温言大战一夜,还是被叮了一脸包。
  
  齐云初安安心心抱着药瓶睡下了,睡前还将仅剩的半截人参含在嘴里。
  
  这种补法,寻常人都得直接暴毙,也就齐云初被他七叔投喂不少乱七八糟的补药,身体强健不说,吸收能力那叫一个好。
  
  要说他命不该绝,木烟萝驱车数百里,才寻到一处村落,进村就听到前方吆喝声:“蝮蛇大补酒,百年人参,千年灵芝……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快来瞧哦!快来看……”
  
  这不赶巧了,齐云初用手一指,这百年人参就到了手,百里温言虽说肉疼,还是付了千两纹银,望着手里空荡荡的钱袋,嘴里愤愤道:“可恶!这群吃肉连骨头都不吐的奸商。”
  
  要说百里温言砸就混这么惨,全因他在西晋拍卖行豪掷几万金的光辉事迹传到他娘亲南宫燕耳朵里。
  
  “没成家倒先败家!”
  
  南宫燕一怒,百里温言钱袋瞬间缩水一半,全然没了之前的豪气,南宫燕甚至放出话,再追不回她儿媳妇,就彻底断了他的钱路。
  
  人不逼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潜力有多大!
  
  就当百里温言准备奋起直追时,就摊上齐云初这么个玩意儿,关键还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委屈他的小钱袋。
  
  在村里他们不光收获了一株百年人参,热情的村民还将三人带到老神医的住处,齐云初成功获取续命符水,一日一饮,可暂保性命无忧,临到付药钱,三人却犯了难,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老神医的眼睛,随手往山上一指,言道:“砍一千捆柴就当药钱了。”
  
  就这样,三人虽说多耽误了几日,总算有惊无险的进了城。
  
  落日照在最后一截余晖上,白衣男子狭长的双眸正目不转睛注视着手上黑瓶,嘴角的邪魅笑意在无限放大。
  
  “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敢愚弄我,蚀骨散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
  
  沈静嘉蜷缩在街角,在无尽的黑暗中啃食着一块刚从老乞丐手里抢走的馒头,这几日她四处飘零,不曾想自己早已被人偷偷盯上,任凭她如何哭喊,那群脏乱不堪的乞丐将她拖入破庙,在她身上留下污秽的印记,直至天亮,她才因身体的疼痛而逐渐清醒过来,在溪水里洗去满身污浊,却洗不尽她所受的屈辱,这群乞丐甚至抢走她身上仅剩的一分一厘,她十分清楚记得对她施暴的每一张脸,有朝一日这些人必将死于她的刀下,挫骨扬灰。
  
  如今她想活下去,就只能去偷去抢,等她狼吞虎咽啃食完毕,抬眸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恰好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天不亡我也!
  
  她脸上绽放出近乎疯癫的笑容,她终于等到了翻身的机会。
  
  沈兮月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奉还给你。
  
  沈蓝心宛如碧波仙子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她因身世被钉在耻辱架上,可一见她那绝世容颜,瞬间跪舔为舔狗,只会同情于她的身世。
  
  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她又有什么错呢。
  
  “这不是沈家二小姐吗?”
  
  “我识得,咱东离第一美人沈蓝心。”说到这儿,又得牵扯出前朝一段惊天丑闻。
  
  “那她身旁的那位公子又是谁?”一人开口,人们纷纷朝窗外看去。
  
  “是大公子!”一人惊呼。
  
  梨香院的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戏,而台下的看官却纷纷将目光投向窗外,春满楼的掌柜亲自将两位贵客送上楼。
  
  一下来便被众人围住,许久才憋出一口气:“是大公子,没错!”
  
  堂内议论声四起,凡女子都激动的痛哭流涕,她们朝思暮想的大公子居然毫发无损回来了!即便他身旁站的是沈蓝心,可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楼下欣喜一片,沈静嘉靠着这档头无人阻拦,偷偷跑上二楼,依她对沈蓝心的了解,她绝不屈居第二,必然住的是天字一号房。
  
  摸索到门前,还没等她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一张如玉的面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就连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也烨烨生辉,而她满身污涸,脏乱不堪。
  
  男子低头浅笑,沈静嘉一时迷了眼,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沈蓝心高傲地站在她面前,她才自惭形秽的回过神来,喊了声:“二姐”
  
  “杵着干嘛!进来说话。”在沈蓝心跟前,沈静嘉做小伏低惯了,自是低眉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