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把周豫白之前跟她说的那件事，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骆北寻。
“我知道，你想要坐实沈家和骆家当初陷害你继父的罪名，一定需要完整的证据，去证明他们确实是从绿山湖的地下排水系统引入了污染物。”
但现在，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周豫白说，在长寿湖项目动工伊始，工程队发现那边湖底的一些特殊矿物质腐蚀组织，是有检测出相应药反证据的。而长寿湖那边的水质，跟西郊地区的地理环境十分相似。如果可以想办法证明，绿山湖这里也有这样的腐蚀组织……”
说到这里，陶醉下意识去看骆北寻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的空调突然关掉了，还是窗子透风了。
一股凛冽的空气袭来，陶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偏开眼睛，坚持着继续说下去：“我记得陈阿婆说过，她在十几年前曾经有旧公寓这边开过一段时间的社区诊所。当时的绿山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治理过，更像是城市里常见的野湖。一些水生的药用植物也会在里面生长。阿婆菜药回去，经常会把药植带到小院去。我想，那边的芦苇池塘，是不是也很有可能会留下一些成分和痕迹……”
“如果没有呢？”
骆北寻单手敲在桌面上，眼神微眯。
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
那眸子里暗藏着令人难以靠近的阴鸷，吐出来的字更是冷得掉冰。
陶醉哑了哑声音，试探道：“有或没有，其实是可以我们自己决定的。东西是可以放进去的。法庭上，不是从来都只看证据闭环……”
唰！
桌上半杯冷水照头浇下来，这一刻的陶醉才终于感受到真正的寒意。
“陶醉你疯了吧！周豫白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他叫你过来跟我商量作伪证？你竟然也会答应？”
冷水沿着陶醉的刘海，打湿了她的睫毛，涌出更温热的液体，是她的眼泪。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这世上的恶有恶报没有那么容易亲眼见证。有时候，真的需要善良的人以一部分原则为代价。我只是把我们的办法告诉你，至于你到底要不要选择，怎么处理，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骆北寻走上前去，高大的身影笼住身后所有的光。
狭长的眼眸猛地睁开，眼神凌厉如刀锋。
“陶醉，他对你……就这么重要么？”
陶醉心中一痛，多余的眼泪却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骆北寻，我第一次见到周豫白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瘦得没有几斤几两肉，连水都喝不下几口。那年我才六岁多，从外公那里压根学不到一点皮毛。刚刚会煮面炒鸡蛋的水平，煲得汤药也跟刷锅水似的。”
“可就是那一碗难以下咽的汤水救了他。他开始吃饭了，三天后就能下床了……”
“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从当初那个病弱少年长成今天这幅杀伐决绝的模样。可能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好人。可至少他在与我重逢之后，我感受得到他对我，对我外公……那种很不一样的感情。”
“骆北寻，你应该不难理解这种感情的，不是么？你从小也是那样体弱多病，反复挣扎在生死之线。你也遇到过一个周小池，将你从毫无生气的人生里拉扯出来。”
“你对周小池的那种感情，或许就像是我跟周豫白这样的。”
陶醉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地模糊了双眼，她不确定自己在骆北寻的眼中捕捉到的是什么样的情愫。
她只是在偷偷地想，如果，命运可以阴差阳错一点。
如果，当初自己遇到的人是骆北寻，会不会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我真心祈求你，帮我一次。”
陶醉擦了擦脸颊上的湿润，扬起已经沙哑的声音。
“我们之间，就算做不到好聚好散……”
“脱衣服。”
骆北寻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陶醉的话音戛然而止。凝着双眸，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求我帮他，这就是代价。怎么？你们之间这么不离不弃的羁绊，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骆北寻不想承认自己乱了心，可是眼看着陶醉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却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早就已经找不回心底固有的节拍！除了想要占有她，想要把她狠狠压在身下，凌虐她，侮辱她，他几乎想不到其他任何事！
陶醉愣住，攥紧的双拳微微松开，眼里的光也不见了。
“好。”
她点点头。
“但是我今天……不是很方便。”
陶醉说完，闭上眼睛。
她怀孕了，昨晚还见了红。
她不能冒险做危险的事。
可如果骆北寻一定要这样才肯帮忙……
陶醉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
“陶醉！！”
威压展开，骆北寻厉声呵斥一句。
宛如修罗场的厉鬼一眼，他的双眼森寒又赤红。
他一把拎起陶醉的下颌，将她按在墙面上。
虎口失控的力气紧紧压着她瘦削的双腮，黑眸涌动之中，如巨兽在嘶吼。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了那个男人，你可以下贱到这个地步！
陶醉平静地垂了垂眼睫：“骆北寻，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当初一件一件亲手撕下来的。你告诉我这世上最好的快乐是什么，却从来没有教过我尊严两个字怎么写。”
“你从没在乎过我在面对梦想时的自卑，你从没安抚过我在爱而不得时的失落，你甚至根本不屑于去碰撞我的思想。但周豫白不一样……”
“他是真的有在很用心地帮我实现梦想，他真的疼惜我的遍体鳞伤。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伤口扒开让我看，告诉我，过去那些事，他可以恨。但在面对我和我外公如此逆境的时候，他却毅然选择了原谅。这些，你骆北寻做得到么？”
抬起双手，陶醉紧紧握住骆北寻那只发颤的大手。
“骆北寻，你以前说的那句话，我一直都不认可。你说女人没有爱情，谁对她们好一些，她就跟谁走了。其实，大多数女孩子是没得选的。她们或许穷近一生，也找不到一个真的对她们好的人。但至少，人是懂得趋利避害的。”
陶醉的泪水划过眼睛，笑得又凄美又释然：“你是不是想说，他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可你失去了你的爱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