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恨晚 > 第322章
  十二岁那年,骆北寻跟着妈妈赵明月走在m国的街头。
  
  突然一个女人冲上来,不由分说与赵明月撕扯在一起。
  
  她口口声声喊着“你这个小三,把阿城还给我”这样激烈的语言。
  
  她明明长得那么漂亮,衣着得体,气质不俗。
  
  可是当时那个样子,却跟市井泼妇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女人恋爱脑的样子?
  
  这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德行?
  
  那时的骆北寻,一脚轻轻踏在青春期的边缘。
  
  因从小身体羸弱,对生死的感悟早已超脱同龄人。
  
  加上父亲从始至终的缺位,直到一年前母亲再婚嫁给莫之城后,他才真正体验到男人与女人的婚姻形态和爱情法则。
  
  那一年多,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不是李心怡突然的闯入,横冲直撞的样子,就像在苞米地里找一颗萝卜的野猪。
  
  “其实没有人是真正属于任何人的,可偏偏就是有人觉得,别人的幸福应该是她的。”
  
  骆北寻说,他只记得那女人胸前挂着一枚黑色的十字架。在那天分明足够明媚的空气里,偏执又疯狂的样子,连上帝都渡化不了……
  
  十二岁的他怔怔地站在街边,看妈妈衣冠不整满脸泪痕地从地上爬起。
  
  她尴尬地看着骆北寻,那笑容就好像真的在心虚些什么。
  
  阳光落在妈妈雪白的肩膀上,旗袍的扣子扯掉后,她裸出的衣物,伤痕青紫的皮肤,还有扯掉的一枚血淋淋的耳环,让骆北寻突然觉得——
  
  很恶心。
  
  两性之间的雌竞,标签,那些被恋爱脑趋势的一切行为,都是那么的恶心。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路有人说,小弟弟,你去帮你妈妈把包捡起来啊。
  
  包横在马路中央,钱夹钥匙手机散落一地。
  
  赵明月提起肩带,擦擦眼角的泪水。
  
  她尴尬地站起来,拍拍骆北寻的肩膀:“没事的阿北,你站在这儿别动。”
  
  成年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他们总是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
  
  赵明月转身去捡包,弯腰一瞬,正好被迎面过来的车子撞飞了。
  
  她短暂又没什么意义的一生,在骆北寻的眼里就像个笑话。
  
  从那天起,他漠视爱情,也漠视生命。
  
  “你会觉得,我是因为恨你妈妈,才这样对你的?”
  
  逼仄的车子里,夕阳下落,逼走了寒冬空气里最后的光明和温度。
  
  今天,是平安夜。
  
  陶醉一言不发。
  
  她只是在想,曾经某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和怀疑?
  
  自从宋琳娜告诉她,她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的时候,她就有一种预感,那个气息好像距离自己并不遥远。
  
  “我恨的不是你妈妈,不是李心怡,而是厌烦那种自以为是的爱情观。厌烦一个人把人生全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的那种纠结感。”
  
  骆北寻想,或许就是从十二岁那年街头的一幕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丧母吓傻了。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看着端庄温柔的母亲被另一个女人羞辱撕毁尊严,从蓬头垢面,再到被车飞速撞倒,化成一滩血肉模糊…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对爱情婚姻的向往和美好,再也没有了对女性神秘又新奇的渴望。
  
  他甚至,真的没有办法和女人在一起……
  
  他甚至,真的怀疑过自己的取向。
  
  尤其是在继父莫之城入狱出事后,他对哥哥莫以辰的依赖,一度让他迷失了自我认知。
  
  直到后来,他被骆向东认了回去。
  
  十六岁那年的暑假,沈家别墅。
  
  剃着板寸的少年,一脸浑不吝地游荡在豪宅别院。
  
  他打开书房的电脑,看到表弟深藏在里面的“小电影”。
  
  那是少年启蒙的禁区,神秘的花园。
  
  画面上纠缠交割的男女,让他强忍着恶心的生理不适。
  
  可是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
  
  不行。
  
  可惜不行。
  
  任凭他怎么努力都不行。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闯了进来。
  
  手里抱着一个粉色的礼品盒,从圆点点的装饰到蝴蝶结的蕾丝,每一寸都浸透了香烤饼干的味道。
  
  是十二岁的陶醉。
  
  她来找沈风易,却意外撞见了正在“不可描述”的骆北寻。
  
  也就是那一瞬间,骆北寻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了正常的变化!
  
  只是那个时候,他甚至都不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道她是李心怡的女儿。
  
  也不知道那个戴十字架的“泼妇”到底是谁。
  
  少年不够成熟的阅历,总是会在很多自以为是的规则上钻牛角尖。
  
  好像随时随地都要干翻全世界,才是生命的意义。
  
  回到骆家的骆北寻疯狂地跟整个家族作对。
  
  仿佛前半生所有的殉难,都是骆向东和孟霓一手造成的。
  
  可是,他能有多少能量,泛起多大的浪?
  
  骆向东只要勾勾手,他的继父就连翻身的能力都没有。
  
  看起来那么明显的犯罪事实,在江城几大财阀的翻手云覆手雨之间,一股脑飘成了水蒸气。
  
  再后来,莫以辰出事了,周小池出事了。
  
  骆北寻渐渐开始明白,原来锋芒毕露的狗,刚刚露出獠牙就会被/打死,根本没有咬人的机会。
  
  所以他才会开始隐藏自己的真实,用虚伪的假面具去兑换别人的资源,帮助,利益,甚至友情亲情和爱情。
  
  可事实上,他没在乎过任何人。
  
  也没有执念过任何事。
  
  除了……陶醉吧。
  
  “我救不了你。”
  
  听完了骆北寻的话,陶醉只是稍稍挺了挺腰背,却用外套将自己裹夹的更紧了。
  
  “我生来跟我妈妈一样的恋爱脑,只是我从来没想过,我端着温柔单纯的模样,对沈风易来说会是一种压力。我竭尽全力的渴望,不顾一切地扑向你,对你来说也会是排斥的信号。”
  
  陶醉平静地说。
  
  “现在这样也好,你恨我,我也不再喜欢你。人生还那么长,总能遇到……更值得的人。走了。”
  
  陶醉已经不记得自己告别了多少次。
  
  只是这一次,她好像真的明白了回头的路早就被一块块拆掉,镂空下面的悬崖,是自己倾尽全力也补不上的漏洞。
  
  是骆北寻早在相遇之前的千疮百孔。
  
  是他真实爱无能的写照。
  
  “骆北寻,你没有错。你只是爱情里的烂人而已。我也没有错,我只是以为我把最好的给了你,其实只是徒增你烦恼的自我感动。”
  
  陶醉推开车门,下去。
  
  前方响起圣诞歌,热闹的街市,琳琅的橱窗。
  
  不值得歌颂。
  
  “陶醉!”
  
  骆北寻恍然推门下去。
  
  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呢?
  
  哑了哑声音,他终究还是迟了一句脱口而出的质问。
  
  为什么,周豫白的腿因李长留而残废,她就要为他负责,就要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他因此而残废的灵魂和三观,她却不愿意留下!
  
  她打掉了他的孩子,从此坚定地迈出他的世界?
  
  骆北寻发疯一样一拳一拳地砸在方向盘上。
  
  血肉模糊的拳头,却挤不出一丝能跟心痛抗衡的痛感。
  
  等纪俞斐带着杨兴傲找到他的时候,他倒在绿山湖的废墟边,喝得烂醉如泥,哭得泪流满面。
  
  他揪着他们问,为什么陶醉不愿意救赎他。
  
  他说那些话,是希望她别走的。
  
  是希望她原谅他,曾经那些爱而不自知的伤害,都是双刃的刀尖。
  
  刺在她身上的时候,他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