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在沈家不是什么秘密。但对外人，我们是绝口不提的。”
骆雪萍的眼神认真，口吻诚恳，“小醉，今天雪姨把这事告诉你，也是真的没有把你当外人了。”
“风易他亲爸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留下一封信就跑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挺着大肚子，不知去从。骆家虽是江城大家，但我跟骆向东他们那一脉又不是直系。没有那么大的门户。我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家规森严，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家门不幸。”
“最苦最难那段日子，好算是我姐妹孟霓尽心尽力地帮衬着，才渡过的。风易一周岁后，孟霓介绍了伯康给我认识。说是东城沈家的老三，也是去年刚死了老婆，没有孩子。”
“其实我心里明白，沈伯康愿意当这个接盘侠，无非是看中了我是骆家人的出身，虽然是个不得势的偏支，但我的好姐妹孟霓身份可不简单。”
陶醉听到这里，也终于想起来了。
“您说的孟女士，该不会就是骆家那个……”
“没错，她后来成了我表嫂。就是骆向东的太太孟霓，也是阿北的继母。”
骆雪萍叹了口气道：“那年阿北回骆家，真是十五六岁叛逆时。再加上他的生母和继父相继去世，唯一的哥哥好像也出了事。也不知道这孩子那几年在国外是怎么过的，吃了多少苦，才把性子弄成那样。”
“他跟他爸和继母孟霓的关系十分紧张，家里闹的鸡飞狗跳。所以才让他先到我这来住几个月，过渡一下。哎，那时候你跟风易经常在一起玩，也来过我们这几次，还记得吧？”
“嗯。”
陶醉点点头：“我记得北哥，他跟以前……变得很不一样了。”
“哎，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骆雪萍唏嘘不已：“我带着风易嫁给了伯康，这些年，沈家倒是把他视如己出。但我们心里明白，到了真金白银的价码上，外来的总是比不上亲生的。你沈叔这个人，你也不是不了解，没什么大出息，也比不上头顶上那两个叔伯兄弟。生意做的一般，平时就爱些古玩字画。”
“风易倒是很有想法，从小就聪明，也挺得他爷爷奶奶的喜欢。我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小醉，雪姨说句不好听的话。论能力，老两口对风易那是没有什么可质疑。但不是自己的孩子，最不放心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他能力强了，独大了，反而把自家亲子孙都给坑大了？”
言外之意，沈风易的人品一旦被老人家质疑——
“可是雪姨，沈风易的人品确实不咋地。”
陶醉微垂着头，摆弄着手上的绷带线。
她都不用去看骆雪萍的眼睛，也感受得到她那满满溢出的尴尬。
“小醉，风易真的不是人品差。你认识他那么多年，难道一点都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么？”
骆雪萍的眼圈红了，“他就是一时被唐恬迷惑了，等他想明白了，他一定会后悔失去你的。”
“雪姨，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唐恬。早在五六年前，他就喜欢过她，是你们坚决认为，我们陶家跟沈爷爷关系亲密。认为我更适合做沈家的儿媳妇。后来唐恬走了，风易退而求其次跟我恋爱。五年来他对我确实很尽心，可是我心里清楚，他从来没有真的像对唐恬那样对我动过心。”
陶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还是有些疼的。哪有人真心爱过后，真能够那么豁达地认命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可是雪姨，感情真的是不能勉强的。无论是我，还是沈风易。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恨他，也没有故意要让他下场难看的意思。只要他不在绿山湖的事情上难为我。”
陶醉想，这些话可不是场面话。
她要是真的一心想要沈风易难看，完全可以把事情弄的更加不可收拾。
比如唐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比如沈伯康为什么会跟唐毓秀偷偷幽会。
然而她始终没有，她还是想给彼此留一些体面的。
“小醉，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去看看爷爷奶奶？老太太一回来就念叨你，说你做的玫瑰卤鸭最让人难忘，真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等以后你要是真把家里的餐馆开起来，一定要过去摆寿宴呢。”
“承您吉言了。”
陶醉微笑了一下，站起身，“等我的伤好些，找个时间……”
“别找时间了。我就那么一说，难道还真让你过去做菜啊。”骆雪萍嗔怪一声，“手伤了正好有借口嘛。我看就明晚吧，我叫风易过来接你去老宅。对了，最好叫上你爸一家人。老太太念叨着你呢。”
陶醉想了想：“我爸不一定，他前阵子病了，身体不太好。”
“那，那你们随意。小醉，算雪姨请求你了，在老人家面前可千万别表现出端倪。”
“哦，我尽量吧。”
送走了骆雪萍，陶醉倒在大床上，心思久久不能平静。
她很清楚，骆雪萍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一丝一毫是出于对自己真实的公道和疼爱。
她只是为了沈风易，怕他和唐恬的事站在舆论风向扣上，惹得一直以来对自己更偏爱的沈家爷爷奶奶心有不满。
回头一再犹豫，摘了这个“伪孙子”的一切头衔。
做母亲的，哪怕儿子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也没有不包庇的。
可是自己小时候就没了母亲，父亲再婚后，家里永远都是一副别扭的气氛。
反倒是在沈家爷爷奶奶的面前，她得到了许多真实的宠爱。
可能是因为沈家一直没有女儿的缘故？
沈风易只有两个伯父，没有姑姑。
两个伯父有只有儿子，没生过一个女儿。
陶醉想着想着，睡着了。
梦境里出现了外公的百年老店，招牌栩栩如生，蒸笼热气疼疼。
泛着波涛的绿山湖上，一般是仙气一般是烟火。
宾客从长廊走进来，一路欣赏着艺术氛围感拉满的壁画，赞不绝口。
外公眯着眼，背着手，笑着说：“小醉，外公就知道，你一定能做的到……”
窗外，夜幕降临。
骆雪萍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张脸板得紧紧。
沈风易赶紧回头：“妈，小醉答应了么？她相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