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恨晚 > 第193章
  “北哥!”
  
  纪俞斐转过走廊,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手术做完了,人在三楼病房呢。”
  
  骆北寻松开手,回过头。
  
  那医生着实吓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随后快步跑走了。
  
  纪俞斐走过去:“走啊,上去吧。北哥,你……你……眼睛……”
  
  他惊讶地看到骆北寻的眼睛布满红彤,水雾弥漫。
  
  “你眼睛……出,出汗了。”
  
  纪俞斐满分转折,庆幸自己免了一顿揍。
  
  从他认识骆北寻那天起,就没见过他也会分泌眼泪。家里的黑猫似乎都没他来的薄性情。
  
  此时他眼睁睁看着骆北寻摘下眼镜,轻描淡写地揩了下衣袖。
  
  假装听不到呼吸里掺杂的一丝哽声,纪俞斐往后看了一眼:“电梯来了,走吧。”
  
  “唔,我不上去了。”
  
  骆北寻说完,径自从大急诊大厅走出去。
  
  纪俞斐哎了一声,砸砸嘴,摇摇头。
  
  正要往电梯转的时候,他听到走廊尽头的防火梯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
  
  小姑娘坐在楼梯间,肩膀一抽一抽,蜷得像只小猫。
  
  纪俞斐心里一软,步子也就迈不动了。
  
  口是心非大概是灵长类动物特殊进化出来的一种本能,纪俞斐想。上到骆北寻这样的蛇精病,下到陶蓝这样的小作精,都难逃。
  
  “喂。”
  
  纪俞斐凑过去,递了包纸巾递到陶蓝面前。
  
  “你姐姐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哭这么大声,回头给她听到,心里肯定笑话你。”
  
  陶蓝抬起头,两只眼睛就像被踩爆了汁一样的黑葡萄。
  
  “笑话就笑话,反正在她眼里我压根就是个笑话。这么多年了,她早把我笑话成傻瓜。”
  
  纪俞斐扑哧:“没有梗不用硬押韵啊。”
  
  见陶蓝迟迟不动,他主动把纸巾抽出来,上手给她擦猫脸。
  
  陶蓝惊觉:“你,你别动我!我才不稀罕你趁人之危。”
  
  纪俞斐:“???”
  
  什么叫稀罕我趁人之危?趁人之危有什么好稀罕的,没事能多读点书么?
  
  “其实你心里是很在乎你姐的,对么?”请下载app
  纪俞斐挪了下身子,凑近几分。
  
  楼梯间有点冷,但陶蓝哭得太厉害,浑身蒸发着热。
  
  正好有一抹风从外面溜进来,女孩的头发丝撩到纪俞斐的鼻翼前,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
  
  陶蓝瞪他一眼:“要你管,一边去。”
  
  这野丫头名不虚传,纪俞斐想。果然向来与温柔绝缘。
  
  “我不是来管你的,我是来看你热闹的。顺便好奇,你在乎你姐,嘴上却不饶。那你嘴上说让我一边去,心里其实是不是挺希望我陪你聊聊天的?”
  
  纪俞斐单手撑下颌,桃花眼绽开笑意。
  
  “你少跟我来土味撩,姑奶奶我不吃这套。”
  
  陶蓝狠狠道,“况且你打什么注意我清楚的很,你以为我姐把遗产放弃了,我就是腰缠万贯的小富婆了,所以想来吃软饭是不是?你们当律师的心里算盘精着的呢,跟骆北寻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俞斐:???
  
  他堂堂纪家三少爷,家族几乎把控江城三分之一的金融脉。
  
  要不是他坚持要人家称他三公子,就凭纪家对这个小儿子的团宠程度,绝壁是傲娇六公主。
  
  纪俞斐:“小姐姐,你的每一分钱存哪个账户我都知道,我图你这点钞票?”
  
  “那你图什么?”
  
  “当然是图人咯。”
  
  纪俞斐双手一摊,“你看看你这狗脾气,猫尿性,外加猪脑子和驴肝肺。我不图你长得好看,难道图你高尚灵魂么?”
  
  陶蓝抹了抹眼泪:“真奇怪,明明很想打你,但听你夸我好看,我又觉得心里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纪俞斐:“这说明我没看错人,你还是有你的可爱之处。”
  
  陶蓝咬咬牙:“我知道你喜欢骆小娇,追不到她,拿我当平替是吧?滚!”
  
  纪俞斐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平替?!什么鬼。
  
  这小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陶蓝不再睬他。趴在膝盖上,继续呜呜呜。
  
  于是纪俞斐也不劝了。
  
  就这么坐在陶蓝身边陪着,等她哭累了,呜够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喂,你怎么还在这儿?”
  
  可她定睛一瞧,纪俞斐那双精致深婉的桃花眼里,竟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你跟着哭个屁嘛!”
  
  “就你有姐,我就不能想到我姐?”
  
  陶蓝心里微微一顿,“你姐姐她,怎么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大姐小时候抽我抽可疼了,满院子就听我一个人嗷嗷哭。每次一想到她,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纪俞斐一脸菜色地说。
  
  陶蓝:“……算了,今天姑奶奶能忍着不打你,算给我姐积德了。”
  
  说完,她站起身,抬屁股就走。
  
  “我当骆小娇是妹妹。”
  
  纪俞斐冲她道,“她从小缺爱,一直到骆北寻回来才把她从那个家里救出来。她跟我不一样,但你跟我一样。”
  
  陶蓝:“……不懂你说什么。”
  
  “有些人,一出生就打含着金汤匙来的,团宠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时间久了,是会忘记“在乎”两个字怎么写。”
  
  纪俞斐敛去笑容,眼底微微抹过一丝怅惘。
  
  “但人是会死的,这个不死那个死,有概率的。你得到越多人的爱,失去爱你的人的概率就越大。你说是不是?”
  
  陶蓝没说话,倒不是因为醍醐灌顶,而是因为混乱迷惑。
  
  她的数学比语文更不好。
  
  “我回去洗澡睡觉。”
  
  想不通就不想,陶蓝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总能以丰富的经验说服自己躺平。
  
  “不去看看陶醉么?”
  
  “看什么啦,死不了了有的是机会看。何况她身边那么多男人呢,还轮不上我。”
  
  说完,陶蓝抹着眼睛溜烟小跑了。
  
  纪俞斐理了理袖子,挽起来。
  
  低头看了眼左手臂上纹着的三个花体字母。
  
  大哥,大姐,三姐……
  
  有时候他也会暗搓搓地想,是不是小时候得到的太多,才被老天爷刻意削薄了福报。
  
  以至于他还没学会在乎,就已经要被迫学会面对命运的玩弄要表现的“不在乎”。
  
  玄学想不通的事,纪俞斐试图从人伦社科上找找答案。可是学了法律以后才发现,有时候法律会比命运更无能为力……
  
  ……
  
  陶醉梦到了父亲,然后就醒了。
  
  她觉得陶镌峰应该是在梦境里狠狠推了她一把。
  
  心脏咯噔一下,眼前的黑暗被光明冲了个大洞。
  
  “醒了?”
  
  身边的男人晃了下身子,放下支着侧脸的手臂。
  
  “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过来。”
  
  陶醉摇摇头,试着撑身坐起来。
  
  “先别乱动。”
  
  周豫白上前将她扶稳,“医生说你是黄体破裂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救过来。”
  
  陶醉轻轻啊了一声。
  
  “有那么严重……”
  
  她以为自己是痛经,疲惫悲伤到了极限,身体怎么不适她都不会往重症上去想。
  
  说起来,那天跟骆北寻在公寓的废墟——
  
  “骆北寻呢?”
  
  陶醉脱口而出。
  
  周豫白脸色微顿:“为什么要问他?”
  
  陶醉:“……”
  
  “你是觉得,他理所应当在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