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川东开战,王师收复重庆!”
  
  “号外号外!山西义军突围,清虏兵锋受挫!”
  
  南京繁荣坊市的街头巷尾,一些十来岁的孩童捧着报纸,在街头叫喊贩卖。
  
  雇佣报童这事,最早是启民书社开始干的,这年头老百姓生活艰难,即使是南京城内,也有不少流民、乞丐,以现在的社会条件,还不可能建设社会福利体系,所以,能给这些孩子提供一份并不繁重,同时能够补贴家用的工作总是件好事。
  
  随后很多其他民办出版社也纷纷效仿,过去卖报这种工作,如果交给成年人,又显得报酬太低,毕竟一份报纸也没多少利润,交给这些半大孩子正合适。
  
  裕民坊的街道旁,许多酒楼食肆林立,嘈杂声中,一家酒楼里,两个正在用餐的商人朝着外面的报童大声招呼,买了两份。
  
  原本一般这种酒肆里,店家都会专门准备许多当下流行的报刊,比如《启民报》、《宁报》、《江东报》之类。
  
  不过这家酒楼也许是疏忽,还没进最新一期,客人便从报童手上买来。
  
  月前,应天府衙通过报纸和告示通知,要求所有城中商户,向上元、江宁两县县衙登记信息。
  
  南京商业繁华,城中各种经营行当的商户不下千数,一开始众多掌柜、老板还担心这是朝廷又要开征新税摊牌,拿他们开涮。
  
  别看明代官方规定的商税很低,不过三十分之一,那只是明面上的正税而已,除此之外,地方府县、各级衙门还有想方设法弄出的各种“摊派”。
  
  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上,盘剥最厉害的倒不是文官,而是太监,围绕着摊派的斗争,尤其在明末,可谓愈演愈烈。
  
  朱由榔光复南京后,说实话,来自肇庆的一班人马还是第一次治理如此庞大的城市。
  
  被调任为应天府尹,也就是首都市长的,是之前在湖广战场立下殊勋,原武昌知府连城璧。
  
  他一开始先是让一切照旧,所有条例、制度先恢复到崇祯年间的水准,清廷新开的摊派废止。
  
  等市井经济基本恢复到崇祯初年的水准后,才开始大刀阔斧的改变。
  
  首先就是来自上面的支持,内阁和宫里双重命令,在京众多衙门,无论你级别多高,都不得干预应天府的行政权力。这是针对以前许多打着南京六部等等各个部门招牌,逃税漏税,或是自行设卡搞摊派的乱象。
  
  一经查处,无论你是哪个部门的,洗干净脖子等着去菜市口就是。
  
  而后就贴出告示,并登报,让南京所有商户在本县县衙登记信息。
  
  信息主要包括几条,首先是产权所有人、负责人,雇佣了多少工人,而后是店铺厂房数量、位置,是租的还是买的?如果是租的,房产所有人是谁?经营的品类有哪些?
  
  登记完成后,由县衙发放一块用木板雕刻,并盖有应天府衙印章的牌照。
  
  根据商家的产业规模,区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级,每月按照级别分层纳税。
  
  除此之外,不得征收任何形式的摊派,如有隐情,可向应天府外击鼓报官。
  
  其中,戊一级,也就是没有固定店铺,或是租赁店面很小的小商贩,是不用纳税的,这大大刺激了南京城里“个体经济”的发展。
  
  两名商人在酒桌上对着应天府的新政策议论起来
  
  “这条例其实也不错,要是在长沙、广州也有就好了,以往摊派也没个数目,如今虽说也不少,但起码有个规范。”
  
  “不瞒老兄啊,我也想在城里置办铺子了,最近不是说出口关税要提了吗?你也知道,我就是做铁器买卖的,这关税提额,首当其冲就是铁器出口。”
  
  为了执行朱由榔关于开拓国内市场的路线,洋务院重新调整了各市舶司关税定额,部分出口商品,比如铁器、粮食、棉布等,出口关税普遍提高一半以上。
  
  随着度田和授田工作的进行,整个江南至少多出上千万的自耕农,这些刚刚从地主手下解放,获得自己土地的农民,对于铁制农具需求巨大,国内的冶铁、制铁行业,完全可以凭此市场,扩大规模。
  
  正在二人聊得起劲时,旁桌却是坐着几个年轻士子,正在激烈讨论着报纸上的四川战役消息,关于川东的行动,之前一直没有披露,如今攻下重庆后才登报。
  
  这消息今天一早就轰动全南京,不少旅居江南的四川籍士人涕泗横流,对于这些年轻士子而言,指点江山也是一件快事。
  
  “依我看,陛下这是欲效诸葛遗策,以川陕为凭,东出中原,荆州、江东,并行北伐。”
  
  “只不过这回啊,算是那蜀汉、东吴,并作一体了。”
  
  正在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时,隔壁那桌商人对关税的议论也传了过来。
  
  一名为首的士子顿时皱眉,不屑道
  
  “士农天下之本,工商世事之末,果然不假,王师复土川陕,北伐基业砥定,却是不如某些人那二两银子吸引人。”
  
  同坐几人虽然觉得这话当面说出来有点无礼,但却也没觉得不妥,这期报纸一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两则振奋人心消息上,这些商人却是不在乎,反倒对报纸空角关于税务调整议论起来。
  
  刚刚正在和同伴议论的那个铁器商人闻言确实有些不爽了,你一个穷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冷哼道
  
  “咱可不比某些穷措大,这攻略四川的事情,在那杭州、广州,早两月就全民皆知了,还用得着你个文酸来指指点点?”
  
  那士子闻言愤然
  
  “胡说!这消息明明是今天才上报的,此等军国大事,尔等如何能知?”
  
  两名商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哈哈,说你是穷措大你还不信,两个月前,洋务院就在几个市舶司,发卖了一百万两的战争国债,结果供不应求,一百两一券的东西,硬是炒到了一百一十两,多看看报纸吧!”
  
  把几个士子羞得面色通红,不知如何言语。
  
  不仅仅是国债供不应求,对于朝廷的战争和政策动向,这些商人其实比什么读书人关心多了,甚至真论及对于政策的理解,他们也远超那些读书人。
  
  很多商会早就猜测出朝廷下一步用兵方向了,战争国债发行后,许多商人都聚集在贵州、湖广,就等着大军打下四川后,迅速进入投资。
  
  四川可是宝地,尤其是自贡的井盐,还有各地丰富的铜、铁矿资源,纺织业也有优良条件,这些可都是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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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过了两天,这些士子就不在乎什么四川了,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来了,虽说跟绝大部分人没啥关系,但毕竟是读书人每三年一次的盛宴,举国瞩目。
  
  殿试
  
  朱由榔亲自着大红色团龙衮服,头戴黑色翼善冠,在谨身殿外设置考场,带着几个监察御史监考。
  
  朝阳之下,五百七十多个新进贡士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越过巍峨的宫墙,端门、午门、承天门。
  
  最后在奉天门内的巨大广场上停下。
  
  两侧数百甲士手持锋锐,依次严肃排列,内侍、近臣仪仗分明。
  
  在引导下,所有人排成四队,不敢发一言,无不心潮澎湃。
  
  殿试不同于会试,因为只定名次,而不再淘汰,所以只考一科,就是策论。
  
  而且考完之后,由内阁宰执带人批阅,交予天子御览,敲定名次。
  
  最后一步,也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三天之后,宰相(首辅)会亲自站在皇帝的御案之前,面对所有考生,依次宣读进士名次,玉阶之下,众多卫士也跟随呼喊,声震殿堂,彰显隆重。
  
  谓曰“唱名”,也叫传胪,传胪过后,便是带花走马,招摇过市,而后参加皇帝亲赐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