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回到文县，把所有明器都第一时间入库。
在山中就把所得都盘点好，录了一本清册。
回来后，又调来文武商行的文书，重新誊录了一份，交到黑背老六手中。
“六哥，这清册你先收著。”
“我交代了黄掌柜，先把所有明器预估个价，然后六哥先选你那六成，剩下的再留给我。”
“不论是想要明器，还是等走霍家的路子，卖了分帐，都由你。”
黑背老六看着手中清册，郑重地收进怀中。
他下那座唐墓，最大的心愿，还是要寻回失陷的弟兄。
而且他孑然一身，除了好酒和沉溺温柔乡，并没有更多的欲望。
但他那些兄弟们，很多在退下来后，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谁身上还没有几个牵绊了。
这些钱，就是他们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实在无法只为自己心里好过，就轻轻推开。
“许兄弟，我准备先回常沙了。”
黑背老六突兀地提出告辞，许言却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每次接到任务，对他而言，都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这回下唐墓，也是如此。
既然能安全重回人间，黑背老六是必然要去寻一处温柔乡，颠鸾倒凤，用无尽的温存锁住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凶兽。
许言心念一动，忽然提点了一句。
“六哥，你记着，三日后，寅时过。常沙西门外，一定要追上一辆出省的马车。”
黑背老六嘴唇翕动着，却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只是微微点头：“我记下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
很快，李双带来他和刀客们离开文县的消息。
十几号人就在城门外分道扬镳。
其余人或三五一组，或两两结伴，唯有黑背老六一人，独影踯躅，向着常沙去了。
许言也没闲着。
又亲自去了大帅府的西跨院。
这里住着张家那位小爷，张启灵。
这回下墓，许言特意把小启灵留在文县。
黑背老六再怎么独来独往，与常沙其他八门也断不了关系。
尤其日后还会与张大佛爷交浅言深，难保不会对小启灵的身份起疑。
小启灵现在才只有六岁。
许言又即将获得麒麟血。
怎么看，早晚都要跟张家人有次正面交锋。
但，不是现在。
许言就算身怀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水魈六技，以及即将到手的麒麟血。
还坐拥精兵强将，强大的火力武器。
却还没膨胀到，会误认为现在就有可以无视张家的能力。
打逆风局是很爽，但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彻底搭进去。
他现在主打一个前期猥琐发育，扮猪吃虎。
所以不仅是小张启灵想要隐匿踪迹，休养生息。
就是许言从自己的角度而言，也不想让他被张家人发现。
大帅府的西跨院，是原本的孙大帅养妾室的地方。
许言把人放在这儿，也有遮人耳目的意思。
从书房过一道角门，再过一座小花园，就到了西跨院。
小张启灵不喜人多，许言就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侍从，一个打理饮食、卫生的婆子，还有一个粗使园丁。
四人住这一座跨院，还显得很是冷清。
小张启灵在张家时，每天都要经受极其严苛残酷的训练。
游走生死之间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只是他经过一路追杀，数度生死，身体到底伤了元气，正需要好好静养一番。
便听了许言的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稳定根本再图精进，他还要去张家古楼拿到传承，才能堂堂正正地重返张家。
许言虽然是府邸主人，但进西跨院之前，还是让人去通报了一下。
小张启灵刚喝过药，正在盘坐冥想。
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许言想见他，便解了双盘，起身亲自迎了出来。
“许先生。”
他微一拱手，算作打招呼。
一张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很有几分后世经常性面瘫的味道。
“小启灵，哥哥这几天没在家，你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许言上手就在小启灵的脸蛋儿上捏了一把。
不错，这些日子补得挺到位。
初见时凹进去的脸颊，已经肉眼可见地鼓起来了。
别说，滑不留手的，手感跟岳绮罗都能有一拼。
小启灵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皱起眉，抓着袖口就往脸上擦。
许言：……
要不要把嫌恶表现得这么明显！
不过他早就决定了。
后世张启灵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虽然很酷，很有型。
但耍帅这种事，交给大人来就好了。
奶团子，就应该有奶团子的样子。
张启灵能长成那种性子，跟他遭逢剧变，又独自一人在乱世飘零有关。
没长歪已经不错了，就别要什么自行车了。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既然决定把他收为己用，就要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所以他收拾一下快要碎成片片的小心灵，笑着对小启灵说：“哥哥倒是想你了，这不，一回来就赶过来看看。”
“看完了，请吧。”
小启灵就著许言的话茬，一抬手。
居然直接送客。
许言被小小地将了一军，脸上的笑容却没因此清减一分。
“我不是刚去了唐墓，带回不少好玩的物件儿，你要不要去挑两件，拿着玩儿？”
小启灵抿著唇，看样子已经是在尽力压着性子了。
“有什么事你说，能做我绝不推辞。”
许言要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小启灵早就走了。
如今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要小心隐匿踪迹，应该不会被追杀他的张家人发现。
许言没说话，只看着小启灵笑。
眸光一如既往的柔和，小启灵却有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他索性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哎呀，这小暴脾气。”
许言心中嘿嘿一乐，半点儿也不恼。
生气好啊。
生气也比冷冰冰的，没一点儿人气儿强。
许言就跟在后面，溜溜达达地往西跨院儿里走。
小启灵霍地停下，转头眯着眼，盯紧了他。
许言这才举起双手，示好般地说。
“我这不是觉得你会感兴趣，想跟你说说共生墓的事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