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年的晚饭做得很丰盛,有鱼有肉,卖相好,味道更是一绝。
  
  容嬷嬷暗暗纳罕,实在难以想象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女神医,说是厨娘也不为过。
  
  “这香椿叶太好吃了,我从来不知道树上的叶子也能做美食。”屏翠称赞道。
  
  容嬷嬷点头,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享受。
  
  他们不记得有多少天没好好吃过安稳的饭了。
  
  十三低头吃饭,连着菜吃了三碗米饭。
  
  等他们吃完饭,容嬷嬷跟屏翠急忙来到房间,看见慕容红云不仅吃过饭还喂饱了孩子,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怡然之色。
  
  容嬷嬷松了一口气,对金谷年越发信任。
  
  “娘,大哥继续消沉下去,如何是好?”
  
  当文知雅与金谷年走在乡间小路上,她忧心忡忡道。
  
  自从柳嫣然走后,文知德活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真真让人着急。
  
  “不要以为他有多爱柳嫣然吗,他是自尊心作祟,生怕别人瞧不起他罢了。”金谷年望着前面驻足在文大方家门口的男子,冷笑道。
  
  文知德本是寄宿在里正文大方家里,但里正家人多口杂,他又极其敏感,总觉得人家背着说他的闲话,从未有过如此的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娘,能不能让我回家住,哪怕住在院子旁边的小茅房也好。”
  
  母子几个坐在路边,文知德脸色苍白,忍不住哀求道。
  
  家里来了外人,还是个有身份的夫人,金谷年为了避嫌,不得已让他搬出去住。
  
  如今是有家归不得。
  
  “娘,大哥太可怜了,”文知雅感叹,忍不住为大哥说话。
  
  金谷年见文知德饭吃得少,精神不济,想着心病还须心药医。
  
  最近她向怡春院的王敏玲打听到文楼镇有个前太傅家的家塾,可惜那里不是有银子就能进去,还要托关系。
  
  王敏玲说托人帮她问问。
  
  “你今晚在里正家暂住一晚,明日我把柴房收拾,你再回来住。”金谷年夹一块排骨到他碗里,眉宇间少了冷漠,多了些许耐心。
  
  文知德嗯了一声,情绪依然低落。
  
  母子三人坐在马路边上,月光明亮,田边传来阵阵蛙叫声。
  
  夜色怡人。
  
  金谷年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娘,对不住,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文知德搁下筷子,垂下头,小声道。
  
  “哥……”文知雅朝他打眼色。
  
  千万别再惹娘亲生气啊。
  
  “老大,过去就让他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终日自艾自怜,沉迷过去。”金谷年努力回忆前世刷过的某音,砖家说过,夸奖比辱骂更能激发孩子的上进心。
  
  她有些不适应的,勉强笑道:“当然,我也有错,平时对你们疏于教导,没能及时纠正你们的错误。但是,我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难免有些急于求成,平时话语重了一些。
  
  “我们是一家人,本该相互理解,一同进步。”
  
  她扭扭捏捏下说出许多煽情的话――潜在话却是:小屁孩别再给老娘惹事了,内忧外患的日子可不好过。
  
  文知雅听了,感动得直抹泪。
  
  文知德攥紧拳头,悔恨不已:“怪我把文家的脸丢光了。三妹,我对不住你,害你被蒋家退婚。你本来可以嫁给心爱之人,如今却是被背上退婚的名声。”
  
  想到三妹本该无忧无虑在家学学绣花,背背女德文,将来嫁个如意郎君便是一辈子。如今她却要跟金谷年学医,一个女子要抛头露面,何其艰难。
  
  文知德流下悔恨的泪光。
  
  “哥,我真没怪过你。相反,我还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还做着不现实的梦。”文知雅赶紧安慰他,“况且,我觉得学医也很好,我想成为娘亲一样的人。”她崇拜地望向金谷年。
  
  可文知德如何能听进去?柳嫣然是他招惹的,那个女人迷惑他,勾引他,只想毁掉文家而已。
  
  文知雅没有办法,对金谷年无奈:“娘,大哥魔怔了。”
  
  金谷年叹息,看来教儿育女的路上,果然没有捷径。
  
  她缓缓站起来,背对着月光:“咳咳,事到如今,娘亲也跟你们说一些体己的话吧。”
  
  古代的孩子思想根深蒂固,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首先,娘亲希望你们一生平安遂意,不将就别人,也不委屈自己。”
  
  “老大,其实你考不考秀才,娘亲根本不在乎。哪怕你的志向是做个农民,或者鞋匠也罢,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不惹事,老老实实过日子最重要。
  
  “你跟彩花养大致恒,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淡声道,“做母亲的,真没有那么多的贪心,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棒的,何必跟人比。”是原主的孩子,又不是她的。
  
  文知德泪流满面,失声道:“娘……”
  
  金谷年又望向文知雅,柔声道:“老三,娘说过的,无论你是学绣花还是医术,娘亲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但是,我希望你的所爱之人,他能将你捧在手心里,知冷知热,他爱的是你,而不是贫穷或富裕的文家。”
  
  “每个孩子都是娘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哪怕你们犯下再大的错误,娘也会原谅你。”
  
  “同样地,娘亲也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金谷年觉得有些口渴
  文知德猛地被打醒一般,泪水恣扬,用力点头。
  
  “娘,我记住了。我会好好读书,挣一份功名回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他端起碗,用力地将剩下的饭咽下去,边流泪边笑道,“娘做的饭,真好吃。”
  
  金谷年看着他们兄妹转变之大,也感到一丝欣慰。
  
  养孩子,真心比救人还难。
  
  文大方夫妇听到动静走出来,见他们母子三人竟坐在马路吃饭。
  
  文大方埋怨道:“金氏,你怎么还送饭来了,怕我们怠慢知德吗?”
  
  “里正,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做的菜,特地让你们尝尝。”金谷年扯开话题,掀开食盒,里面装了一碗蒸排骨跟五花肉,还有三块香椿煎饼。
  
  文大方的妻子陈氏脸上堆满了笑:“来就来,还带什么菜。金氏,你们家来的什么亲戚,看着大有来头。”
  
  金氏笑笑:“是振国上京求学时同窗好友的夫人,她跟夫家人走散了,刚生完孩子,身体有些虚,暂住我家一段日子。”推托说是亡夫的朋友之妻,倒也合情合理。
  
  “哎哟,你就是大好人,有什么需要跟我们家说一声。”陈氏笑得和蔼。
  
  如此,文家村的人都知道文家来了一个贵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