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颇为惊讶的样子，谈论男女之事时，大多会有些尴尬的感觉，但方攸同却全然没有。
说实话，光是站在这门口，筑城都会有一种局促感，但方攸同松弛到像是蹲在自己门口歇着。
方攸同听屋里大概安静了有一会儿，才站起身敲了敲门，并没有带着愤怒，却也不怎么轻。
屋里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开门。
“做什么？”男人穿着中衣，披了件外衫拉开了门，脸色略有些不善。
筑城看到这男人的表情，往前上了一步，把方攸同半挡在了身后。
方攸同轻拍了下筑城的肩膀，示意他没事儿。
“手。”方攸同对男人说道。
男人皱了皱眉：“什么？”
“她让你伸手。”筑城冷冷地开口，同时扫了男人一眼。
这语气，这眼神，怎么看都不是善茬，男人只好沉默地抬起了手。
方攸同把油纸包着的月饼拍到了他手上：“中秋快乐，干完活儿吃点儿东西吧，下次尽量找个隔音好的客栈。”
方攸同话说得直白，筑城听完都尴尬地眨了眨眼，这男人更是如此，拿着月饼都不知道把手收回去了。
“什么馅儿的啊？”一个女声打破了略有些安静的氛围。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站到了男人身后，方攸同借着廊道里的光看清了她的脸。
方攸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燕翼”两个字叫出口。
“五仁的。”方攸同看了一眼燕翼，又看了一眼她旁边儿的男人回答道。
“五仁的好啊，我也爱吃五仁的。”燕翼从男人手里拿走月饼，“多谢了！也祝你们中秋节快乐。”说完，便拉起男人进了屋。
门在方攸同眼前被关上了，筑城见她半天没动，以为是不高兴了，轻轻握了一下她手腕：“怎么了？”
方攸同回过神来看向筑城：“没事儿，走吧咱们。”
往回走的路上，方攸同犹豫地开口道：“你看出来了是吧。”
筑城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下头：“她这种小妖，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方攸同“噢”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抓她？”
“我以为你认识她。”筑城说道。
“我认识她？”方攸同笑了下。
“嗯。”筑城点了点头，“看你表情像是认识的。”
“怎么，我认识你就不抓了？”方攸同笑着停了下来。
“额，也不是吧。”筑城跟着方攸同停了下来，“她毕竟也没害人。”
“她可是跟人在一起，不是跟妖。”方攸同继续往前走。
“有什么问题吗？”筑城略带不解地看着她，“也没谁规定人和妖不能在一起吧。”
方攸同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你们捉妖的不忌讳这个？”
“我们为什么要忌讳这个？”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方攸同脱口而出。
“啊？”筑城愣了一下。
“那什么。”方攸同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书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书里？”这次轮到筑城笑了，“书里写人妖故事的也不少吧，民间话本更是数不胜数，怎么说的都有，可能有人介意，有人不介意吧。”
听完筑城的话，方攸同反倒觉得自己才像生活在古代的人了，是啊，电视剧里演的又怎么能代表得了全部呢？
方攸同无奈地笑笑：“是我狭隘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方攸同房间门口。
“早点儿休息吧，挺晚的了。”筑城开口道。
“嗯，你也是。”方攸同见筑城离开便转身进了屋。
这个季节夜晚的天气不热也不凉，方攸同觉得温度还好便没有关窗户。
她躺下来望着窗外的月亮看，偶尔有阵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
方攸同想起燕翼说的话“我也爱吃五仁的”。
她侧过身躺着笑了一下，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燕翼的意思是，她和筑城在屋里说的话，她在隔壁也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有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从窗边儿传来，方攸同抬眸望过去，是一只燕子。
方攸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平躺着望着屋顶。
“认出来了还要装不认识啊？”燕翼从窗边飞进来化成了人形，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凳子上，看着床上的方攸同。
方攸同依旧平躺着，也不转头看她：“认没认出来，你这不都进来了吗。”
“呦，脾气挺大。”燕翼笑了一下，给自己倒茶，“谅解一下，我要是敲门进，你家那个还不得找过来。”
方攸同余光瞥了她一眼：“你倒挺会编排。”
“我说的难道不对？”燕翼挑了下右眉，喝了一口茶。
方攸同笑着叹了口气：“不太对。”
“不太对那就是对又不对。”燕翼放下茶杯，“这话不绝对，所以就是有可能。”
方攸同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你大晚上的办完事儿不困啊？”
燕翼“啧”了一声，笑道：“这么纯情？听这话的意思你是没办过，咱们妖哪儿那么容易累啊。”
方攸同扑哧笑了一下：“怪不得办事儿还能偷听隔壁说话呢，一心二用的鬼才啊你。”
燕翼扯着嘴角笑了笑：“办事儿又不影响咱们听力。”
方攸同“噢”了一声：“所以你是不爱吃五仁的吧。”
“谁吃五仁的啊。”燕翼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乱七八糟的都放一块儿。”
方攸同撇了撇嘴：“你爱吃莲蓉蛋黄的？”
燕翼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还挺会猜。”
方攸同挑了下眉开口道：“我有个朋友也爱吃莲蓉蛋黄的。”
燕翼好奇地倾过身子：“真哒，男的女的？”
方攸同很无语地侧过头，看着燕翼：“你就只会好奇这个是吗？”
“那不然呢？”燕翼坐回去，“我应该问什么？问你那朋友读什么书？还是上哪个学堂？你觉得我一个妖怪会好奇这些？”
方攸同把头转回去，闭上了眼睛：“女的。”
“女的？”燕翼摸着下巴，“女的也不是不行。”
“啧。”方攸同闭着眼都是一脸的无奈，“你要不赶紧回去再办一次吧。”
“那都累得打呼噜了，我办个屁啊。”燕翼支着下巴看着方攸同，“你要不介意，你们家那个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方攸同缓缓睁开眼，刚想提醒她筑城的身份，就听到燕翼又说道：“咱们仨一起也不是不行。”
“……”方攸同是提醒都不想提醒了，又闭上了眼睛。
“生气啦？”燕翼好笑地说道，“开玩笑的，你家那个太板正了，不是我的菜。”
方攸同无奈地低声道：“你……真的不困吗？”
“你一个妖怎么老是喊困啊？”燕翼突然起身坐到了方攸同旁边儿。
方攸同的衣角被压住了，略带不耐地皱了下眉。
“我帮你看看，你不会是身子有什么问题吧？”燕翼说着就上手去抓方攸同的衣带。
方攸同猛地睁开眼看着燕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微起身道：“你干嘛啊？”
“我帮你看看啊。”燕翼明显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方攸同坐直了身子，把燕翼的手强行扒了下去：“你看个屁，这都大半夜了犯困不是很正常吗？”
燕翼讪讪地收回手，“切”了一声。
方攸同兜了兜衣服，看着燕翼：“你到底要说什么，说完了赶紧走，你不睡觉别人还得睡呢。”
燕翼拍了拍裙摆，起身走到窗边儿，靠着窗框看向方攸同：“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跟那个男人来真的，你可捞不到什么好处。”
方攸同支起一条腿，把胳膊架在上面：“怎么，你还能预知未来呢？”
“经验之谈。”燕翼两只手往窗户上一撑，坐了上去，“跟那种人打交道，你只有被耍的份儿。”
“所以，玩玩儿就好，别当真。”说完这句，燕翼一仰身子直接翻了下去，一只燕子飞向了空中。
方攸同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一个古代的妖怪和自己一个现代人说这种话倒真是有意思。
清晨的微光伴着几声鸟叫走进了屋子里，方攸同眯了眯眼睛，缓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有炸物的味道顺着窗户飘了进来，方攸同吸了吸鼻子下了床。
出门的时候，正好经过隔壁，见店家已经在收拾屋子了，方攸同想着应该是退房了。
到一层的时候，看到筑城正坐着喝茶呢。
“吃了吗？”方攸同落座的时候开口问道。
“还没。”筑城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又给方攸同倒了一杯。
“谢谢。”方攸同接过茶水，“在等我？”
“嗯，一起吃吧。”筑城看了一眼外面，“你要吃炸酥饼吗？”
方攸同喝了口茶：“都行，你看着买吧。”
筑城点了下头便起身出去了，方攸同往四周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昨天晚上燕翼屋里的那个男人，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吃饭。
方攸同奇怪了一下，楼上店家不是已经在收拾屋子了吗？怎么就他自己在这儿吃？
筑城回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快，方攸同帮忙从他手里接过吃的。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点：“种类挺多啊。”
筑城把筷子递给方攸同：“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都买了一点儿。”
方攸同接过筷子，看向筑城：“干嘛对我这么好？”
“啊？”筑城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好不好的，礼貌吧。”
方攸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挑了下眉道：“那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礼貌吗？”
“对别人礼貌不是应该的吗？”筑城有些奇怪。
方攸同笑了一下：“确实。”
其实方攸同是想问他，是不是换个女生，他还会这么做，可是筑城一看就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于是方攸同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