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能种,也是些歪瓜裂枣,没甚大用。”
  
  若娘沉吟:“你们也从未想过...先让荒漠变成能够种植的田地?哪怕是旱地,也都是好的。”
  
  石英听着,眼睛一亮。
  
  不过片刻,坐的笔直的背,又塌了下来。
  
  “不行啊,要是荒漠能变成耕地,将军早派那些兵娃子去种了。还不就因为都是沙地,没法弄啊。”
  
  若娘对着他笑了笑:“里正,只要有法子,沙地也是可以变成良田的。”
  
  啊?
  
  石英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有一些法子,可以让沙地变成耕地。”
  
  “只是可能需要耗费多年,不仅仅是人力的,也需要大量的银钱去支撑。”
  
  “夫人,有您的种菜法子和高产的粮食,银钱倒不是大问题,可咱怎么把沙地变没了?”
  
  “种树。”若娘漫不经心地吐了两个字。
  
  也不打趣甚么都不懂的石英,说话都快了几分:“有几种法子可以用。”
  
  “在沙漠地区种上适宜在沙地里长的树木、植物,造固沙林。”
  
  “种的过程中,也有些讲究,要选在沙丘迎风坡上,种植低矮的灌木属类和草本属类的植物,用于固住住松散的沙粒,在背风坡的低洼地上种植高大的树木,阻止沙丘移动。”
  
  石英听的认真,也听得迷糊。
  
  伸手抓了抓头:“夫人,何为灌木,何为草本?又有哪些树可以在干旱的沙地活下去呢?”
  
  若娘一滞,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试探地开口:“沙柳,连翘,木槿这些听过吗?”
  
  石英老实地摇了摇头。
  
  若娘按捺住想按一按太阳穴的冲动,张了张嘴。
  
  “那...矮牛,石竹,黄菖蒲,亚麻?”
  
  石英继续摇头。
  
  若娘:......
  
  “你...算了,等晚些时辰,我写封信给将军,让他找人去寻摸看看。”
  
  若娘觉得自己着相了,石英一个大老粗,哪能知道这些个东西。
  
  是她为难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石英就告辞了,晚间他会过来拿信。
  
  大丫和柳氏见人走了,才从厨屋里出来。
  
  “娘,五弟跟着将军去京中有些时日了,还没有写信回来吗?”大丫看娘自老五出门,就没再提起过人,心中有些放心不下。
  
  若娘眼皮一跳,手下意识捏了捏石英刚刚给她的信,抬头对上大丫一副担心的样子。
  
  不由清了清嗓子:“刚好里正送信过来了,等我看完,再跟你们说。”
  
  若娘等人都各自去做事,拿着信回了里屋。
  
  张景彦有一手出人意料的好字。
  
  他长相粗旷高大,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大多会被人误以为是大字不识一个。
  
  实际上,他笔尖字迹锋利有型,一看就是苦练多年的。
  
  若娘很喜欢他的字,她自己就是一副寻常的簪花小楷,不出错也不出彩。
  
  跟她从前的性子一样。
  
  在窗边坐下,若娘先将吃饭前还没看到的农术重新翻了翻,重点记下了一些能够耐旱的植物,将之重新誊抄在了纸上。
  
  依着书中的描述,每一样都简单地勾勒了几笔,能看出大致的形状,便于找寻。
  
  接着才拆开了信。
  
  张景彦不喜华丽辞藻,书信间皆是平日简练的风格。
  
  他说,派人去找了鬼子姜,也请太医验过了,此举并非不信任她,涉及千千万万条人命,谨慎一些,自是应当。
  
  京都新培育出来的瓜果蔬菜,都卖得不错,敏儿日日能有银子进账,就又拨了一笔军需给他,他打算趁着现在将冬季的物什囤积起来。顶点小说
  
  若娘看完一页,将至拿起放在一边,又看起下一页。
  
  手按了按纸张,她才发现张景彦的这封信,尤其的厚实。
  
  洋洋洒洒的,甚至还说了乌家在朝中的遭遇。
  
  其实,还说起了老五。
  
  白元自跟着进京,张景彦二话不说,就给他塞进了书院。
  
  平日里吃住也都在书院里。
  
  偶尔跟着老夫子出去游学,时长时短,张景彦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两个小兵,隐在暗处,保护他的安全。
  
  听说白元近日会回来一趟,到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若娘耐心地看着,就在都要怀疑这封信不是出自张景彦之手时,突然看到了最后一张纸。
  
  写这张纸的人似乎犹豫了很久,在纸张的右下角有一个明显的墨迹。
  
  若娘伸出食指摸了摸,是上等的油烟墨。
  
  往上看内容,只有一行字。
  
  待和离,归上谷。
  
  若娘瘦削的手在这六个字上摩挲了一会,堂堂大将军,想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要是他以后不待在京都,而是在上谷关的话,也好。
  
  她左右是要想法子,让上谷关变成一个能够好好生活的地方的。
  
  张景彦来了,她做甚都会方便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要是问她当初独自去上谷关怕不怕,她其实是不怕的。
  
  不管是被抓还是被杀,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从她答应和张景彦合作的那一刻,她、云家,就已经处于旋涡之中。
  
  永业早晚要抓她一次,元起朝中的亲乌一派,早晚也会找到她。
  
  还有个搞不清楚状态的乌乐蓉。
  
  一双腿换得张景彦几分愧疚,对她的几个孩子多一分关心,都是好的。
  
  这不,老五不就跟着去了京都,进了书院,有了老夫子,总比待在这里,再一步步往上爬来的快。
  
  不是说她不受伤,张景彦就不给她借这个梯子。
  
  主要给和被动要,总是不一样的。
  
  她和张景彦利害捆绑太深了,早谈不上其他,至于旁的,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从前她没发现,这一年年的,原来过的如此之快。
  
  可想做的事,却还有那么多没有开始。
  
  若娘盯着窗外远处的云出了神,许久后才慢吞吞地磨起了墨。
  
  自己都还没发现,其实她写信的内容与风格,跟张景彦的极其相似。
  
  都不是极善言语的人,话语中也是温情不显。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怎么给边关的将士更好的生活。
  
  人生苦短,及时行善。
  
  及至尾声,还未署名,若娘就停了笔。
  
  目光看向,被平整地放在一边的那张纸。
  
  她或许也能猜出张景彦写着六个字时的神情,定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
  
  若娘笑着摇了摇头,提笔落笔。
  
  敬上谷,敬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