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
  李熙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出他阴沉的脸色一般:“我跟任何人的关系,都没必要跟你解释吧,宁柏先生。”
  这样冷淡的姿态,这样冰冷的话语,瞬间刺伤了宁柏的心,让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李熙熙根本就不明白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此时的他感觉内心的怪物已经无法控制力量,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皮囊的牢笼,将一切都毁灭。
  他本不懂感情,可当李熙熙将缤纷的感情带入他的世界后,反而让他更加无法挣脱。
  得不到还好,不会去想不会去馋;可等得到后再让他失去,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残酷。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李熙熙死在他面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痛彻心扉,可一转眼,人虽然复活出现在面前,却什么都不记得,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宁柏抓住李熙熙的手腕,从自己的手背出蔓延出淡蓝色的枝丫状触手,想要刺穿她的皮肤,想要吞噬她的血肉,想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可再邪恶的触手,还是停在了离李熙熙皮肤一寸的地方,不敢前进一步。
  舍不得啊……
  李熙熙不解地看向他,被控制的强势感让她很不舒服,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宁柏的控制,语气冷淡地呵斥道:“宁柏先生,请你自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怕是认错人了!”
  宁柏受不了她这样冰冷的话语,近乎疯狂地低吼着:“我没有,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新娘!”
  李熙熙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难得有些结巴地说:“可……可我还在读书,不可能结婚。不,不对,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不认识你……这怎么可能?”
  她也陷入了迷茫。
  宁柏看着她可怜如迷途小鹿的模样,心口一颤,缓缓松开了手。
  是自己魔怔了,当时他很确定,李熙熙是死在了自己面前。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又活了过来,但这个过程肯定出现了某种意外,导致她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宁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的苦涩。
  “我没有说谎,曾经你真的是我的新娘,只是……”
  后面的事,他没办法继续说,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任何人都只会觉得诡异,李熙熙肯定更加怀疑他说的真实性。
  他抿了抿唇:“不论如何,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也许等我们慢慢接触后,你就会发现我们之间的契合。”
  李熙熙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又不忍心残忍地拒绝宁柏。
  宁柏也就是笃定这一点,才没有强硬出手,反而执拗地盯着她。
  他的熙熙一直都是那么的善良温柔。
  果然,李熙熙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请给我点时间适应。”
  宁柏深深地凝视着她,没有拒绝这可怜又无助的要求。他的内心犹如火焰灼烧,恨不得将李熙熙吞噬殆尽,却又只能一点点地按灭。
  他沙哑着声音说:“好。”
  晚上,吃完饭后,李熙熙和阿文太太坐在客厅里聊天,其他几人如同柱子般坐在旁边,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熙熙。
  好在李熙熙早已习惯,即使被这么紧迫盯人,也依旧能保持平稳的态度。至于阿文太太,她一直在高谈阔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阿文太太笑着站起身,说:“一定是晏医生来了。”
  李熙熙瞬间觉得这个夜晚更加不愉快起来,不过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倒不至于太慌张。
  时光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这会儿知道慌了,当初把他们骗得团团转的时候,就没想过害怕。
  不过,虽然被李熙熙气得半死,但他还是更讨厌跟自己抢夺的晏温。
  晏温走进来,看上去有点狼狈,浑身沾满了泥浆,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他看见李熙熙,瞬间愣住了,竟不顾浑身的脏污,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他真的太想她了,即使知道她欺骗了自己,即使知道她脚踏两只船,可失去她的日日夜夜里,还是想念她想念到不行。
  原本,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遇到李熙熙后,这些原则全都破碎了。
  有时候他甚至卑微地想,只要李熙熙愿意留在他身边,从前种种都可以不再计较。
  “天啊,晏医生,等等!”
  阿文太太拦住了他,不让他走进客厅,又命令仆人把毛巾拿过来,给他擦了擦。
  “晏医生,你到底怎么回事?”
  晏温一瞬不瞬地盯着李熙熙,淡淡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他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药草,想要去采摘时,却失足掉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时光笑眯眯地嘲讽道:“这都能掉进去,看来晏医生注意力已经不行了,还怎么当一名让人放心的医生。要我说,阿文太太就应该跟你解聘,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才真的麻烦。”
  阿文太太瞪了他一眼,语带警告地说:“时光!”
  虽然时光是阿武的堂侄,但晏医生也是她亲密的私人医生,容不得他放肆。
  时光懒得理会这个老太婆,不过他现在确实没打算同晏温动手,所以也只是出言讽刺两句。
  他倒是想看看,晏温会怎么对待李熙熙,再从中找到机会,把他挤走。
  晏温很快就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虽然他不像时光那样会耍手段,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比他要强。
  灯光下的李熙熙美得让人迷醉,可迷醉的不仅是他一人,还有好几个人。
  脸上带疤的丑男人根本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目光死死地定在她的身上。笑容灿烂的花心男不断地伸长脖子,如同恶心的苍蝇般凑在她身边嗡嗡叫。
  相貌不俗的面瘫男,如同机器人一般,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仿佛这一秒的空隙,都会放跑她。更令人无语的是,坐在阿文太太身边的假笑男,明明应该对自己年长富有的妻子献殷勤,此时却总是温情脉脉地看着李熙熙。
  当然,还有最烦人的时光。
  在这里,李熙熙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晏温眨了下眼睛,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还是这么受欢迎,时光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些男人对她全都心思不纯。
  “这位是?”
  晏温没有如同时光那般咄咄逼人,李熙熙回避的目光让他明白,现在不适合紧迫逼人。相反,适当的怀柔会让李熙熙更加舒服,也有利于缓解两人关系的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不认识李熙熙,公事公办地提出了问题。
  李熙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却对上了一双沉静如星辰的眼眸。
  她将手指绞在一起,难得有些心虚地微微红了脸,却没有了刚才的抗拒。
  晏温心思一定,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一幕时光当然没有错过,嫉恨让他眼睛泛红。
  该死的晏温!说好的对女人不感兴趣呢,这会儿怎么这么多花招!
  阿文太太亲热地拉住李熙熙的手,给他介绍:“是我好友的女儿李熙熙,来这里玩。你们年龄相仿,正好能在一块聊聊。”
  此话一出,宁柏几人皆是一顿。要是这还看不出阿文太太的撮合之意,那就真是太眼瞎了。
  他们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晏温可不会管他们的心思,风度翩翩地走到李熙熙身边,礼貌地打着招呼。他相貌英俊,出身良好,即使有些不太温柔,也依旧是长辈眼中的好男人,这会儿更是看得阿文太太直点头。
  李熙熙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态度难得没有拒绝。
  晏温要的正是如此。
  亨利第一个坐不住了,立刻凑过去:“就算要聊天,也应该跟我聊。母亲,你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阿文太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三十多岁了,好意思招惹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亨利一噎,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背景介绍,被上面写的三十六重重打击到了。
  他才十五啊!!虽然为了获得熙熙小姐的芳心,用了化身,但也改变不了他依旧青葱的事实!
  说完,阿文太太不忘打趣道:“宁柏再大个几岁,都差不多可以做熙熙的爸爸了。”
  宁柏:……爸爸……
  虽然他确实年龄不小,但怪物的寿命本就无穷无尽,只要自己还是二十岁的外表,就可以永远二十岁!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安慰自己,都掩饰不住脸上的狰狞。
  这该死的游戏设定!
  时光默默看了眼自己的年龄,瞬间小小松了口气,还好,二十六,有希望。
  又聊了一会儿,阿文太太觉得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
  李熙熙可不想单独留下来面对这么一堆人,立刻找了个借口,跟着她一起回房了。
  然而刚洗漱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李熙熙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握住了把手。
  “谁啊,我已经睡下了。”
  “是我,阿镜。”
  李熙熙心口一跳,不得不打开房门。
  如果是宁柏他们,她都可以找借口拒绝,就算闹起来也不怕。但阿镜不行,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阿文太太的丈夫。
  这个深夜,这个地点,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
  虽然是游戏设定,但不遵守也会很麻烦。
  阿镜挤了进来,他的脸清秀无害,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衣服下隐藏的健壮。可实际上当他挤进房间之后,窄小的客房立刻愈发逼仄,几乎把李熙熙挤到了床上。
  此时的李熙熙刚刚洗过澡,擦干的头发披散在腰后,淡蓝色的睡裙覆盖住膝盖,衬得她肤白如雪、娇艳动人。
  她瑟缩地站在床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臂,似乎这样能给自己带来点安全感。
  阿镜有再多心思,到了她面前,也沦为了怜惜。
  “我跟阿文太太什么都没有,只是为了游戏设定,才如此行事。我知道你要来这个副本,如果不按剧情走,恐怕你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游戏。”
  李熙熙没想到他是主动跟着过来,甚至还对游戏了如指掌。
  虽然心口的紧迫感愈发强烈,但她依旧稳住心神,淡淡地撇过脸。
  “我知道……但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阿镜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你适合比我更好的人。”
  阿镜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轻笑着说:“这种好人卡可不适合我,我的天性,就是掠夺啊。”
  “不用担心,就是拼尽全力,我也会把你带走。”
  为了挤走情敌程前,阿镜不再隐瞒,反而故意卖了个惨。
  “这次游戏不同寻常,有八个领主。要知道每个领主的力量都非常强大,一般来说,一个游戏只能有一个领主。超过一个,就会出现问题。要么游戏崩溃,要么领主的力量被强行削弱。”
  “而这一次,足有八个领主,为了保持住游戏的正常运转,我们的力量都被压缩了很多。”
  阿镜温柔地看向她,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危险吗?所以,即使心中有一分心疼我,也请不要再说这些把我推走的话了。”
  李熙熙诧异地微张开嘴,直到此时才明白阿镜为她付出了多少。她的眼眶湿润了,是自己不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音,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门被敲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
  飞快地看了眼阿镜,她伸出手把他推进柜子里,在他的微笑中,有些紧张地比了个“嘘”的手势,确认阿镜不会搞事后,才整理好情绪,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是亨利,他拿着一直蜡烛,下意识地往李熙熙房间里看了一眼,才说:“我母亲病得很严重,好像是某种昏厥症发作了,现在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李熙熙立刻意识到,事故发生了。赶紧拿起外套披着,跟在亨利身后,穿过过道和走廊,来到房子右边。
  程前也过来了,不是很走心地推了推门。门咯吱作响,却没有开,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这时女仆赶来,要求从阿镜房间里打开。
  程前走过去打开阿镜的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也不像是有人睡过。
  亨利嘟囔了一嘴:“这么晚了,他不在房间里,跑哪去了?”
  程前看了李熙熙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异样,才转开视线。阿镜不在这,说明他有极大的作案嫌疑。
  女仆试图打开连接门,可也被锁上了。
  程前原本不想管,但任何一个抹黑阿镜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就把门撞开吧。”
  说着,直接猛地一踹。随着一声巨响,门开了。
  阿文太太躺在床上,全身因为剧烈抽搐而颤抖,把身边的桌子都撞翻了。
  她看上去状况很不好,身体弯成奇怪的拱形,不停地抬起身体,用头和脚顶住床。
  很快,晏温走了过来,大步走到阿文太太身边,实施急救。但他紧皱的眉心显示,情况非常糟糕。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晏温走了出来,宣告了阿文太太的死亡。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她是被毒死的。”
  众人皆是面无表情,跟紧张的气氛完全不相配。比起阿文太甜是怎么死的,他们更关心,怎么获得李熙熙的放心,把人带回老巢藏好护好。
  在场唯一在意的,大概就只有李熙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需要解刨尸体?”
  晏温点点头:“因为没办法开具死亡证明。”
  说完,他把两枚钥匙拿出来,交给了亨利。
  “这是那两个房间的钥匙,我已经锁上门了。”
  亨利接了过来,表示会保管好。
  当然,这都是出于看见李熙熙对阿文太太的死非常关注的前提。
  不过天色已晚,为了这种事情耽误休息,实在没有必要。
  亨利体贴地对李熙熙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就算是解刨或者警方调查,也得到明天了。”
  此话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瞧那谄媚的模样,真是无耻透了!
  可刺人的目光不仅没让亨利收敛,反而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谄媚怎么了,只要能讨得熙熙小姐的欢心就行。
  李熙熙拢了拢衣服,轻轻点头。
  “我送你回去吧。”
  宁柏终于抢先了一步,他实在不习惯说这些话,但窥视李熙熙的人太多了,如果他继续保持沉默,只会被别人抢走更多的机会。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冷嗤就响起。
  时光嘲弄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好距离。
  “就这两步路,说什么送不送的也太假了。”
  宁柏冷眼扫向他,碍眼的家伙!
  时光也不甘示弱,直起身子,摆出攻击的姿态,跳梁小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李熙熙无奈地叹了口气,拒绝了宁柏的请求。
  “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们也早点睡吧,休息好,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完,就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房间。
  等她离开,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时光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到宁柏面前,笑容不怀好意:“也不看看自己的丑脸是什么样子,别吓着熙熙就不错了,还想跟她亲近。”
  宁柏心口一滞,几乎是瞬间,就刺出了枝丫般的触手。
  时光眉头一皱,侧脸躲开,却还是被划了个口子。但很快,黑雾弥漫,伤口瞬间消失,他手中的剪刀也插向了宁柏的脖子。
  宁柏的触手被锋利的剪刀撕裂,又快速生长出来,如同长了眼睛般,瞄准时光的要害。
  亨利好以整暇地欣赏着这一幕,恨不得拍拍手,让两人赶紧打死。
  晏温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虽然他很讨厌时光,但在这里,其他人显然更让他厌烦。
  程前面无表情地扭头离开,比起两人,他更在意的是阿镜。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黑夜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