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的态度，让常坤心里一惊。
完全搞不清状况，一晚上的工夫，怎么风向全变了？
你们不是应该弹劾李牧吗？
傻子都看得出来放火的是李牧。
你牟斌的房子都被人点了，你瞎看不到吗？
还有萧静、何鼎，你们两个家都被人洗劫一空了，心里没点逼数吗？
面对牟斌的质问，常坤下意识的看了看龙台旁的何鼎。
何鼎微微闭上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本官绝无此意。”常坤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大明律疏……”
“按照大明律疏，牟大刚就该带着锦衣卫抄家伙，冲进司礼监，一刀剁了王岳！”
牟斌说到这，眼睛刷的就红了，一转身就跪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
“陛下，锦衣卫昨夜确实和厂卫起了冲突，牟大刚臣也严惩了。杖责八十，罚俸一年！”
“但是臣也有委屈，臣要有担当，臣不能提。现在东厂都没说反咬锦衣卫一口，常大人身为御史台高官，不问青红皂白就质问臣，臣好歹也是锦衣卫指挥使……”
卧槽！
杨鹏瞪大了眼睛看着牟斌：
你能不能行了？咋还演上了？
不是说好了，所有罪责东厂让王岳一人承担吗？
徐鹏举和张铭也是彻底惊为天人：果然啊，这群老家伙都是天生的演技派。
你瞧瞧牟斌，像是受气的小媳妇，眼眶通红，带着几份娇羞，带着几份凄凉，和他这一身虎躯完全成了反比。
弘治皇帝也懵了，你别演我啊，咱们按照说好的剧本走，朕又没怪罪你的意思。
咳咳，弘治皇帝清了清嗓子，“你先起来，昨夜冲突，很多人都不知情，常爱卿询问也是理所应当。”
“是陛下，臣这就起来！”
牟斌擦了擦眼睛，带着蛋蛋的忧伤站起身，“臣请陛下，还给大兴县伯一个公道，还给杨厂公一个公道。
臣谨记陛下说过的话，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
身为陛下的家奴，臣一直都是听从陛下的教诲，尽量和东厂搞好关系。
昨日还和杨厂公喝茶来着，谁知道，喝到了一半就打起来了。”
徐鹏举和张铭相互对望一眼，活到老学到老，看看这群老家伙的奋斗史，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小白。
“牟爱卿，筷子这句话，朕确实说过。”
弘治皇帝扫了一眼杨鹏，然后又看向牟斌，“那你先说，你说完让杨鹏说！”
“陛下，臣建议让当事人也过来，当面对质。”牟斌的话很明显，就是指王岳了。
弘治皇帝点点头，开朝会之前，何鼎和萧静已经说了事情缘由，拉了王岳赴死，弘治皇帝就让人把王岳找来。
王岳一瘸一拐的来到朝堂，是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明白状况。
还不等他开口，牟斌又是一阵声泪俱下：
“陛下，臣书读的少，但唯一谨记的就是忠君爱国。京师重地本是百姓乐土，偏偏出现了行刺当朝伯爷的恶性事件，臣要是不主动处理，国家的颜面何存？如此一来养着锦衣卫都不如养一群猎狗。”
周围的文武官员，都觉得牟斌说的话在理，就连飙演技的皇帝也是频频点头。
唯独王岳，现在还是一脸懵逼状态。
“昨日，王岳指使薛亮、李万行刺李牧，身为李牧的结拜大哥，牟大刚肯定不能忍，肯定要缉拿凶手归案。不能让京城的番邦使节看笑话，尽量把这件事化于无形。可偏偏啊，薛亮等人公然拘捕，还说他们是奉王岳之命抓捕大兴县伯。臣查过了，就是诬陷，那名自残的小贩，是王岳的干儿子。”
王岳懵了，什么干儿子？神他妈干儿子？姓牟的，你在说什么，咱家怎么听不懂了？
随着牟斌的精湛演技，王岳的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全身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这是为了结案，把脏水全泼在他身上了。
可王岳想不通啊，内侍省的太监那么多，凭啥选了他背黑锅？
“牟斌，你住口！”王岳急了，伸手一指牟斌，“你不要污蔑咱家的清白。”
“你闭嘴！”杨鹏第一个站出来，“让牟指挥使把话说完！陛下和满朝文武自有公断。”
完了！
王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非要他死不可了。
“陛下，臣查了一下行刺的原因，居然查到薛亮和李万贩卖军备，被李伯爷在天津卫撞破。而背后的大人物，居然是司礼监太监王岳！”
呼啦，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用愤恨目光看向王岳。
贩卖军械，这就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明朝中期的文臣虽然骨头有点软，但叛国的却很少出现。
近乎所有人，对待通敌叛国的人，都是一个死字！
王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懂了，这是说他和宁王之间有牵连。
可这事儿，王岳也知道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哑巴亏肯定是吃定了。
在牟斌说完之后，王岳跪地，屁股上传来疼痛，让他一阵呲牙咧嘴。
“陛下，走私军火什么的，都是薛亮二人自己的行为，和奴婢无关。奴婢承认昨天东厂的事情做的确实有些过火，但奴婢一直在司礼监也不知情啊，还望陛下明察。
“你放屁！”杨鹏出列，“事发之后，咱家一直在司礼监了，怎么没见到你？”
“萧公，萧公可以证明，我一直在司礼监！”
“王岳。”龙台旁，何鼎缓缓开口，“萧公早晨和咱家说了，你昨天没去司礼监点卯。”
“你……何鼎，你，你们……”王岳懵了，彻底懵逼了，为了活命也是放手一搏，“你们不就是因为宁……”
砰！
牟斌距离王岳最近，一脚将其踹飞。
杨鹏走了过去，对着王岳就是一阵大嘴巴，打得王岳鼻口窜血。
一把揪住王岳的脖领子，杨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老王，你不是在背锅，你和宁王之间贩卖军火，证据确凿，必须死！你死了，昨天的事情也就了结了。萧公、何公说了，你死之后不会祸及家人，不然……你懂得！”
王岳一瞬间面若死灰。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王岳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弘治皇帝面前：
“陛下，老奴认罪！放火之人是老奴找的，也是老奴洗劫了萧公公家的钱财，更是老奴派薛亮、李万，行刺李伯爷，所有罪责，老奴都认下了！”
真正被冤枉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冤枉；冤枉你的人，更知道你有多冤枉你。
锦衣卫、东厂为了把这件事画上句号，选择了让王岳赴死的。
王岳可以选择不同意，可以选择高呼冤枉；可这样就不是他和宁王之间贩卖军火的事情了，而是九族同罪。
东厂的那群阉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所以王岳最终选择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