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看着师父那样子，觉得非常可爱。
然后黄奇一扭头看他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就知自己爱徒应该是看明白了，这是想看自己出糗呢，
没好气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道：“直接说。”
赵轩很无语，这是求学的态度吗？
“师父，这是外销瓷您没看错，您说这是十八世纪初的，年代也应该没断错。
但这不是我国的外销瓷，而是岛国烧制的，当时就是仿自我们国家的工艺。
所以相比咱景德镇的技术，他们还真的不如，算是学了个形吧。
因为这个瓷出口的港口叫尹万里港口，所以行内也就尹万里瓷。”
赵轩之所以知道，因为他逛潘家园逛得多，认识不少掌柜的，尹万里瓷就是在孙掌柜的店里见过，
当时他还在刘叔的店里，声名不显，孙掌柜见他好学，所以就吹了几句。
黄奇一听顿时了然，不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敢情是几十年没接触，与社会脱节了。
按说老早国内应该也有，但他进山之前，那时候古玩压根就没兴起，
别说尹万里、克拉克这些外销瓷，就是真正的清官窑，也就那么回事。
“这个价格多少？”黄奇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买亏了。
“您没打眼，难得这个碗够大，而且工艺也还成，值个五六千吧。”
黄奇满意的笑了笑。
赵轩其实没说实话，尹万里瓷当下在国内，算是无价也无市，
原因很简单，一是当时烧制的不多，能流到国内的更少，其二自然是因本身不是国内的瓷器。
就算国内有一些，现在也是当克拉克瓷在兜售。
这玩意，看得明白的不会买，不具备在行业内流通的价值，当然有些就喜瓷器可能会收藏，扩充自己的藏品，
但往往有一两件就足够了，不会留太多。
“把那个砚屏拿出来看看，我总觉得那几个玉片挺不错。”黄奇说罢又把小雪给接了回去。
赵轩拿过侯健提着的东西，小心的将砚屏给拿了出来，放在师父的面前。
黄奇瞧了几眼，点点头道：“红木中的鸡翅，较海黄的级别要低。”
砚屏相当于一块小木板，三周都有镂空的雕花，脚则是用相同木材锲的一个底座，
在木板中央，镶嵌着五个薄薄的玉片，木板的厚度约在0.8公分这样，玉的厚度完全一样，依照形状，
将木板掏空，刚好将玉镶入其中。
玉片乃是和田玉，而且质量颇好，这也是摊主敢开高价的原因，不冲着整个砚屏，就冲着这五块玉片，低于三万估计他还真的不卖。
“说说，这是哪个历史时期的？”黄奇一边说，一边拉着小雪的小手，不让她碰到杯子。
赵轩面上一笑，师父显然是看明白了，刚刚那个尹万里瓷范了面子，这会等着赵轩打眼，
顺便来一句，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玉飞天的造型，雕刻的非常不错，镂空的女子体态轻盈，长裙飘带，维妙惟肖，
而且从玉琢的工艺可以看出，砣机的力量已经增加，应该不是那种卧式或坐式砣机，而是抬高式立体砣机。
我知道砣机的高矮是因生活习惯以及家具的变化而慢慢的演变，
早期是席地、矮桌、几之类的家具，所以用的一般是坐式砣机，自东汉始，至魏晋，因为房屋顶的增高，
渐渐的有了垂足而坐，至隋唐时，得到了一定的推广。
结合题材、玉材和工艺来看，应该是隋唐时期的。”
初唐的飞天女，还是体态轻盈的，直到那个喜欢扒灰的皇帝出现，才崇尚起了丰盈之美。
这是分阶段的，并不是唐朝全部都崇尚丰盈。
“到底是隋还是唐？”师父再度含笑问道。
赵轩一愕，隋唐这个断代也够了啊，且因隋代不足四十年，历史时期太短，所以很难断定就一定是隋或唐的。
“应该是唐早期的？”他用的是疑问句，纯粹是在蒙了。
黄奇微笑点头，就在赵轩以为自己蒙对之时，他又一摆脸色道：“隋的。”
“为什么？”
“我说隋的就是隋的。”
赵轩愣了愣，然后只有竖起大拇指了，他还能说什么！
黄奇见他的样子，也知他不服气，哼了一声道：“这五个飞天，姿态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赵轩自然也看到了，指着其中一小块玉片道：“都是一个花卉图案，倒像是大蒜叶子…”
黄奇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就在他头上抽了一下，很神奇，从小被打到大，赵轩脑子也没有被抽坏。
“这是水仙。”
“哦，对对对，水仙，水仙。”
然后又接着问道：“水仙是某人的标志？”
黄奇笑着点头道：“这算是被你说着了，隋代雕工大家有几位，你说说。”
说实话，这个问题很刁，就算是吴老和王老他们在现场，不查资料也不一定能一口道出，
因为在明以前，玉琢大师极少留款，有限的几人也是和名人扯上了关系，
比如所雕的物件，被文人写诗赞颂之类，否则极少有留名，毕竟匠造，也不算是啥高贵的职业。
不过这个师父还真让背过，他也没怎么考虑就开口道：
“两个，一个叫何通，隋书有记载，不过只有三个字‘善斫玉’，直译是用刀斧砍玉，
听着就非常的粗糙，当然斫玉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还有待考证；
第二个叫万群…哦，师父，您说这五个玉片全是出自万群之手？”
赵轩似乎有点明白了。
黄奇正在吃包子，听他此话含糊说了一句：“还不算太笨。”
赵轩其实还是猜的，不过这次猜有了一定的根据，万群是玉工，在唐颜师古所编的‘大业拾遗记’中有记载。
他之所以被记录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精谌的雕工被人传诵，而是因为他老婆。
隋炀帝寻江都，万群的老婆就是殿脚女之一，所谓的殿脚女就是牵挽龙舟的女子，
‘大业’所记：“至汴，上御龙舟……每舟择妍丽长白女子千人，执雕板鏤金檝，号为殿脚女。”
炀帝看上了万群的老婆吴降仙，结果一打听对方已经嫁人了，嫁的就是玉工万群。
黄奇一指玉片道：“万群善琢，妇曰降仙，谓降仙乃姝，因其妍丽，群甚宠之，后雕之物皆以姝为押记。”
“师父，这是什么书记载的？”
“记不清了。”
赵轩：…
您都能背下来，书名记不清？（好吧，这是小作者杜撰的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