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甜,放学了还不走?”
  
  高一某个班级内,一名染着奶奶灰的高个女生敲了敲冯双甜的课桌。
  
  “已经放学了吗?”
  
  正趴在课桌前,奋笔疾书的冯双甜仰起脸蛋,有点懵逼。
  
  “是啊,都十点零五分了。”
  
  高个女生扬了扬手腕上的驴牌tambourhorizonlightup腕表(tambour法语词,意为“鼓”,在精密机械领域代指同名腕部部件;horizonlightup意为地平线之光),“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居然开始用功学习了。”
  
  冯双甜捋了捋额头的发丝,将桌上的小学五年级习题册收好,开始整理书包,“我们是学生呀,学生用功学习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
  
  “奇怪吗?”
  
  “很奇怪好不!”
  
  高个女生倚靠在课桌边:“心里没逼数,谁来这里上学。以我们的学力水平,能不交白卷就不错了。”
  
  已经收拾好的冯双甜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并肩离开教室,在校门口各自道别分开。
  
  由于正值放学时分,路上车水马龙,相当拥挤。
  
  冯双甜背着书包,小心避开来往的小车,一边掏出手机打字一边往路口走去。
  
  “妈妈今天手头还有工作要做,妮妮你打车回家,到家记得发消息。”
  
  看到手机屏幕上,李姐发来的回复。
  
  冯双甜无奈叹了口气。
  
  心道自从火葬场恢复营运后,妈妈又像以前那样忙碌起来。
  
  连往常的接送,也是时有时无。
  
  没办法。
  
  用软件叫了一辆网约车后,她独自一人站在路口静静等待。
  
  夏季将至,夜晚的风吹拂在脸上,有种淡淡的暖意。
  
  随着一辆辆载着自家孩子的小车逐渐驶远,吵闹的牡丹江高中重新恢复平静。
  
  夜深了。
  
  一些脏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
  
  啪嗒、啪嗒、啪嗒。
  
  平底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刚刚结束工作的李玉娟挎着小包,行走在空荡荡的校园中。
  
  “唉,学校领导在想什么呢?这些学生一个比一个皮,根本就没心思学习。”
  
  她敲了敲发酸的肩膀,自顾自抱怨道:“而且他们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以后不参加高!考,还能去国外当交换生,找个塞钱就能上的大学混文凭。
  
  回来后再凭借家里的关系,找到一份比普通孩子优渥数倍的工作。
  
  完全不用担心出路问题。”
  
  常言道,读书改变命运。
  
  唯有努力学习、学习再学习,才能找到一条通往罗马的道路。
  
  但还有一句话。
  
  你花费十几年的时间企图寻找通往罗马的出发点,却不料有人早在出生时,已经住在罗马。
  
  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
  
  尤其是在现如今的大环境背景下,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教育的普及,让每年的毕业生人数远远超过了社会所能提供的中高端岗位数量。
  
  卷、卷、卷。
  
  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如果不卷,不拼命,去和同龄人竞争1:100乃至1:450录取比例的工作。
  
  怎么能对得起老家父母的殷切期盼,怎么能挣脱阶级枷锁的桎梏?
  
  可怕的是。
  
  就算你豁出性命,用尽全力,终于争取到offer(录取通知)。
  
  迎接的很有可能是996乃至007的沉重工作压力。
  
  什么,福报会摧残身体健康?
  
  行,那辞职吧。
  
  你不做,有的是人。
  
  上层阶级的财阀、富豪们,肆无忌惮地压榨着中底层员工。
  
  愤懑、不甘?
  
  在各种各样的花销支出面前,这点情绪变得一文不值。
  
  天朝如此,隔壁日韩亦是如此。
  
  李玉娟想起早上校主任的训话,不屑地笑了笑。
  
  什么摆脱最差学校的帽子,什么要让学生变得努力学习?
  
  可能吗?
  
  这些早早赢在终点的孩子,压根就不需要高!考来改变命运。
  
  老老实实享受父母辈的福荫,按部就班地循着安排好的路子,继续牢坐上层就行。
  
  “这些渣滓学生,活该被安排在牡丹江上学。”
  
  同样底层出身的李玉娟心底狠狠骂了一句。
  
  这些话她不敢明着讲。
  
  万一被有心者听取,工作就不保了。
  
  毕竟自己还要靠这些渣滓学生的家长所提供的高额学费,养活自己。
  
  啪嗒、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校门穿过马路。
  
  传进了正在等车的冯双甜耳中。
  
  后者扭头望去。
  
  发现是任课老师,立即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哦,是双甜啊。这么晚你妈妈还没来接你么?”
  
  李玉娟抬头认出对方,川剧变脸般挂起笑容。
  
  “没有,我在等网约车呢。老师,你要去停车场吗?”
  
  冯双甜礼貌问道。
  
  “啊,哈哈。老师还没有买车呢。”
  
  “这样啊,那老师也准备打车吗?要不要一起?”
  
  呵呵,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学生一样有钱,可以随便打车?
  
  还是说你想见见,我这个老师租住的老旧小区?
  
  李玉娟脸上笑容不减,背地里已经开始编排。
  
  特别是在看到冯双甜手腕上戴着的粉色heureh腕表(爱马仕的一款产品),心头莫名涌出厌恶。
  
  有钱人的孩子,一个手表都能抵自己将近三个月的工资。
  
  凭什么?
  
  简单寒暄几句,李玉娟草草告别冯双甜。
  
  待走至远处,才啐了口吐沫。
  
  狠狠地踩了踩。
  
  似乎这口吐沫就是冯双甜。
  
  就是班上那些锦衣玉食、从不为三两碎银操心的学生。
  
  就在她闷头低头,心中不断碎碎念,发泄不满的时候。
  
  不知怎地,一股阴冷寒风忽然从旁吹来。
  
  李玉娟感觉有些冷,后背脖颈处凉飕飕的。
  
  回头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是我多疑了吗?”
  
  继续向前走。
  
  当行至一个巷子口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砰...砰...砰...
  
  待靠近去看,原来是一个正在独自玩皮球的小男孩。
  
  一个橡胶制的小皮球,被其来回踢着。
  
  听到的动静,就是皮球与墙壁撞击产生。
  
  大晚上怎么会有个小男孩,在巷子口玩皮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