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宫。
  
  太后姿态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吃着底下进贡上来的新鲜荔枝,评价道:“多冰上些,那丫头肯定喜欢这种稀罕东西。”
  
  “两盘都冰上了,太后尽管放心。”桂嬷嬷说着,又剥了一颗递上前。
  
  太后咬下,含糊不清道:“你也尝尝,错过了这季又有等明年。”
  
  桂嬷嬷笑着说好,却没动作。
  
  “趁着还没老到吃不动的地步,该吃就吃,到咱们这个年岁,谁知道会不会哪天一闭眼就睡过去了。”太后瞥了她一眼,幽幽道。
  
  桂嬷嬷还未开口说什么,站在旁边摇扇子的两个宫女却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齐齐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必会长命百岁。”
  
  “瞧瞧一个个吓得,哀家还能吃了你们?”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她同桂嬷嬷说:“到底还是太年轻,经不住事。”
  
  “十几岁的丫头,正常。”桂嬷嬷轻笑,走上前,拿起一柄蒲扇轻摇着。
  
  太后惬意地眯了眯眼,笑了。
  
  看她心情不错,桂嬷嬷试探道:“您真不打算同县主说实话?”
  
  “怎么,你心疼了?”太后问。
  
  桂嬷嬷确实是心疼,可她不过是一个老奴,能做的有限。
  
  听她叹息一声,却不说话,太后缓缓睁开眼,“桂芬,再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哀家就调你的小孙子到跟前来伺候。”
  
  “这可使不得!”桂嬷嬷板着脸,眼神幽怨,“太后明明疼县主,却偏要弄这么一出,您就不怕她秋后算账?”
  
  太后挑挑眉,“怕什么,哀家可是她祖母。”
  
  话落,就见一个小太监过来通报,说是苏晚到了。
  
  她顿时改了方才的吊儿郎当,警告地瞪了一眼桂嬷嬷,提醒她等会儿不要乱说话。
  
  桂嬷嬷别开眼,并不是很想理她。
  
  反正丑话她已经说在前面了,县主就算秋后算账,也找不到她头上。
  
  苏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目光落在太后面前的冰鉴上,眉头微皱。
  
  冰块虽能在夏日解暑,可若是距离人太近,再加上扇风,会有面瘫的风险。
  
  尤其是太后这个年岁,若是不注意,中风也是有可能的。
  
  “瞧你一脑门的汗,热坏了吧?”太后笑着朝苏晚招手,“南边刚进贡了荔枝,你尝尝喜不喜欢。”
  
  苏晚勉强挤出一抹笑,“阿婆,您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吃荔枝吗?”
  
  “急什么,皇上跟你爹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他还能吃了你爹不成?”太后笑着问。
  
  这话虽有道理,可见不到苏侯爷,苏晚也很难放下心。
  
  桂嬷嬷从冰鉴里取出一盘荔枝放在桌上,关切道:“外头天热,县主快吃点凉的解解暑。”
  
  “谢谢桂嬷嬷,不过刚出过汗最好少吃冰的。”苏晚婉拒。
  
  见太后依旧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苏晚明白她是不想搅和进来,转身欲走。
  
  不想直接被太后喊住,“干什么去?”
  
  “去找我爹。”苏晚头也不回地说道。
  
  太后轻哼一声,骂道:“犟种,跟你师傅年轻时脾气一模一样,难怪能凑一起。”
  
  苏晚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像是好话。
  
  “放心吧,你爹不会有事。皇上又不是昏君,不会动不动要了谁的命。”拗不过她,太后有些生气地开口。
  
  见苏晚不为所动,她气笑了,“怎么,你现在是连哀家的话都不信了?”
  
  “我是不信我爹。”苏晚缓缓转身,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太后一愣,笑得更开心了,“桂芬,哀家方才说什么来着?”
  
  桂嬷嬷,“您说太年轻了,经不住事。”
  
  苏晚:……
  
  她能说自己在现代已经快三十,算是大量剩女了吗?
  
  显然不能。
  
  看出她眼底有着不服气,太后来了兴致,“丫头,要不你同哀家打个赌。”
  
  “不赌。”苏晚回答的毫不犹豫。
  
  就像太后方才说的,年轻人经历的事情少,扛不住事,那脑袋里的弯弯绕绕肯定就没她多。
  
  她如今六十多岁,活了三个她那么多,心眼子自然也比她三倍多。
  
  除非是她脑子有病,才会自不量力的跟她比。
  
  太后瞪了瞪眼,嫌弃道:“比那个死老头子还无趣,没意思。”
  
  听她又提到华老,苏晚耳边不由的回响起当时同柳工说的那些话。
  
  他的那句认识,但不熟,是不是还有其他含义?
  
  “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太后喊了苏晚一声见她没答应,心中难免好奇。
  
  苏晚回过神,摇了摇头,“一点小事,不要紧。”
  
  或许是上了年纪,太后的好奇心比年轻时不知道多了多少,听到这话瞬间更感兴趣了。
  
  她板了一张脸,问苏晚:“丫头,哀家平日里待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苏晚回答的十分真诚,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你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是不是应该同哀家说一说?”
  
  “这……”苏晚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欲言又止
  
  太后果然更好奇了,板着脸严肃道:“你若是有良心,便告诉哀家,方才你究竟在想什么。”
  
  苏晚犹豫了几秒,道:“阿婆,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我前几日认识了一个伯伯,觉得他说话挺有意思的。”
  
  “一个糟老头子?”太后一怔,眼底的期待顿时成了满满的嫌弃。
  
  活到她这个岁数,男人在她眼中,还没一只会走路的鸡让人稀罕。
  
  见她没了兴致,苏晚本不打算开口,没想到太后忽然问道:“叫什么?”
  
  “什么?”苏晚被她突然问的有些懵。
  
  太后瞥了她一眼,目光仿佛要将人看穿,“丫头,你可不会在哀家面前提什么不当紧的人。说说吧,或许还真是故人。”
  
  闻言,苏晚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阿婆您认识柳工吗?”
  
  “谁?”太后问。
  
  苏晚解释道:“我没问过柳伯的全名,但他是京中出了名的木匠,擅长机关术。”
  
  听到最后几个字,太后面上的慵懒一扫而光,眉头紧拧,“丫头,你说的可是柳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