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能和他成婚。◎
钻心刻骨般的疼痛绝非常人能忍ᴶˢᴳᴮᴮ受,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裴泠也瞬间瘫软了身子。
她本想先用灵力封印右手，实在不行一刀斩了也不失为一种保全之法。
然而裴泠却是没想到，她越是反抗,那火焰色的东西就越发兴奋，甚至能够直接吞噬她的灵力，且速度极快。
即便裴泠想要化刃断腕都做不到。
并且在吞噬了裴泠的灵力后，那火焰色的毒素便已经顺着她的经脉，爬上了她的肩部与胸部，触及心脉的一瞬间，裴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直直躺倒,再也没了反抗之力。
这下裴泠彻底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淬火,而是阿加用百年时间凝练而成的，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杀器，并且她已经将毒素投入了丹水池中。
桃林靠着丹水池自给自足,以此为媒介感染全桃林简直轻而易举。
裴泠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那是真刀真枪的战场，实力为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暗算,被中伤。
裴泠感到十分的愧疚,是她没有守护好桃林,是她违背了誓言。
不甘,屈辱,还有淬火猛烈的毒性混杂在一起。
那东西正以裴泠的右臂为根据地,势必要将她整个占领,从不修整的疯狂进攻着，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就快要将裴泠整个淹没。
直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味随风而至。
“小裴！”
熟悉的称呼叫裴泠猛地睁开眼，对着那一抹月白色大声喊道：“别、别碰我！不要！”
她知道，这个毒是能够传染的。
然而这样的嘶吼牵动了淬火，灼烧感瞬间涌进了她的喉咙，叫她再说不出话来。
喉咙软肉处所带来的，更加巨大的痛苦让裴泠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金黄色的脉络在她身上疯狂起舞。
裴泠却仍旧倔强地摇着头，不要凌泽碰。
男人却毫不犹豫的，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够了，别再说话了。”
凌泽扳过了她的头，那双向来平淡的双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紧张，“别管你想的是什么，我们现在结束这个闹剧，你说我年龄大也好，古板也罢，我只要你平安。”
“别再反抗我了，好吗？”
说罢，凌泽俯下身，吻住了裴泠的额头。
裴泠整个人安静了一秒钟，那一瞬间的呆滞甚至压过攻势凶猛的淬火，她确定以及肯定，曼妖的□□还好好地贴在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随着那个吻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朵淡红色的梧桐花钿随着男人触碰，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
静，静得不像话。
连清风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世间上的一切都被抽空了一般，唯有“哒、哒、哒”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裴泠猛地睁开眼睛，而后吓了一跳。
面前竟是一尊高达数十丈的金佛。
“娘子心有杂念？”
裴泠寻声侧眸一瞧，是个慈眉善目的尼姑，身披灰色的修行衣，正拿着犍稚打量着自己，她身前还有一个木鱼，想来刚才的哒哒声应当就是敲击木鱼的声音。
裴泠很想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我已经死了吗？桃林现在怎么样了？
但由于问题太多，她一时之间犹豫了。
却不料自己的声音竟未经过自己的允许先行发出，“我...不知这个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裴泠呆了一瞬，视线再次垂落半分，只见自己身下大红色的裙摆。
后知后觉，这是喜袍。
裴泠第一反应，这不是她，但声音又神似。
若说梦，感觉又如真的经历过一般。
莫不如说，这是一段，记忆。
尼姑莫测一笑，单手立掌：“阿弥陀佛，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何来错与对之说啊。”
“裴泠”似乎很是纠结，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可我本不该干预他的命数，这下可好，不仅干预了，我还——我还要和他成亲。”
成亲？
她这是撞见了谁的婚礼吗？
裴泠头上的雾水越发浓厚了，但心中又隐隐有了些猜测。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裴泠决定以静制动，先暂且观察着。
“呵呵，但娘子与国师就在这里不是么。”裴泠思考期间，尼姑又如是说道。
“裴泠”明显听蒙了：“师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阿弥陀佛。”尼姑再次敲起了木鱼，“世间万物皆有规律，不破定律，便得始终。”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她说的话也越发空灵了，仿若镀上了一层金属一般，回荡在大殿之中。
“裴泠”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场洗礼。
然而当她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声音之中仍旧是不解，“大师，我，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尼姑回过身，慈爱地看着裴泠，最后摇了摇头，“言尽于此，其余的姑娘需自行参悟了。”
“裴泠”叹了口气：“好吧，我再想想，恭送大师。”
尼姑缓缓起身，与“裴泠”互相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裴泠也借此机会，终于看清了房间内的装潢。
这是一间禅房，但布置上却多了许多女儿家的东西，衣柜，衣架，以及梳妆台。
“裴泠”在尼姑离开后站起了身，来到了梳妆台前，透过台上的铜镜，裴泠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打扮，满头珠翠，凤冠霞帔，以及赫然出现的，孙灵儿的脸。
裴泠整个一个呆滞。
然而还不待裴泠从震惊之中醒来，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孙灵儿回眸喊了一声，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小丫头端着一件衣裳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说，“吉时就要到了，还请姑娘让我们为您整理梳妆。”
孙灵儿点头。
两人便快步上前，分工很是明确，一前一后，一个将歪掉的步摇扶正，一个为孙灵儿补涂胭脂与唇色。
两人前前后后忙活一通，最后想为孙灵儿披上那件斗篷时被制止了。
孙灵儿对二人道：“如今已入夏，斗篷就不必了。”
“可，这是国师大人特意嘱咐的。”小丫头竟也有些为难。
孙灵儿蹙起了眉，但她似乎本能地相信那位国师，“他可有说为何？”
丫头摇了摇头，“国师大人只说让我们给娘子穿上，未曾交待缘由。”
另一个丫头劝道，“娘子就先穿着吧，吉时已经到了。”
孙灵儿犹豫片刻，还是穿上了。
两个丫头搀扶着她进了小院，门口的太监高声喊道。
“吉时已到——请新娘入轿——”
国师果然没有骗她，这件斗篷还是有用的，因为在院子之中等候的，并非什么轿子，而是一轮弯月。
孙灵儿颇为震惊的问道：“这是？”
一旁的太监一甩拂尘，颔首解释道：“回娘子，这是国师大人特地为您打造的月亮船。”
“竟然不是马车吗？我还以为会是那种很传统的。”孙灵儿一边在两个丫头的帮助下坐进了月弯之中，一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裴泠也是这般想，因为凌泽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们在成婚的时候，便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她抬回去的。
只不过轿夫只有他一人罢了。
裴泠的念想还没结束，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想要传统的，我们还可以补办。”
孙灵儿闻声自腰间取出一枚铜镜，两侧的仆人应声退后，镜面随即波澜起伏，很快露出了凌泽的脸。
裴泠知道这是低级的法器，对距离有很大的限制，凌泽应当就在她附近。
“哪有成两次亲的。”孙灵儿娇嗔道。
“我凌泽的夫人，便可以。”
孙灵儿没再说话，但她的幸福是自心底向外溢出的。
就连裴泠都感觉得到，她静静的望着那铜镜之中的那人，熟悉，却又陌生。
他此刻一头白发，是凡人之身。
裴泠知道，这是他下凡历劫的分身，并非凌泽本体，然而心中仍有隐隐的不适。
“准备好起飞了吗？”镜中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不似仙尊那般沉稳，却多了几分张扬。
孙灵儿点了点头，紧接着身下一颤，那轮弯月便带着她升入了半空之中。
孙灵儿惊叫了一声，但很快，新奇的感觉就将恐惧压了下去。
这个不知名的城镇此刻华灯初上，古色古香的建筑商铺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淡黄色，远处，一座巍峨的宫城坐落云雾飘渺之下。
而那里，便是月亮的目的地。
裴泠已经能看见了，在那座城上，一人漂浮于半空之中，正在静静等待着他的新娘。
他总是那般耀眼的。
即便失去记忆，即便独自在凡尘间挣扎，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成为历川最为受人敬仰的国师。
想到这里，裴泠忽而一愣。
她是怎么知道的？
凌泽从未提过有关于他下界的事情才对啊。
裴泠惊讶之际，凌泽已经接过月亮船，他带着他的新娘来到了皇城中心并缓缓降落在一片大理石上。
他动作轻柔，揽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声音蛊惑，却又带着极近的温柔。
“马上要见陛下了，紧张吗？”
裴泠仰视着他，一瞬间所有烦恼都ᴶˢᴳᴮᴮ烟消云散了，她摇了摇头，“一见到你，我就不知道什么是紧张了。”
男人毫不吝啬地勾起了唇角，克制又绅士的亲吻她的手背，用沙哑的音色呢喃。
“今夜之后，你便是我的夫人，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通常，当人说出了这种确定性的话时，总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定律即使在记忆中也不例外。
凌泽的话音未落，周围骤暗，灯光像是被吸走了一样陷入了漆黑之中。
凌泽第一时间将裴泠揽进了怀里，并高声道：“何人，敢在历川皇城撒野！”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你只需要知道，你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说罢，一柄纯黑的剑借着夜色的遮蔽急速向凌泽刺去。
那是来自于生罗门的镇门之宝，重生后的凌泽从未见过，也不可能对它有所察觉。
裴泠忽然懂了那尼姑的话。
只要不违反规则的话。
只要他不知道她知道的话。
裴泠灵巧的一个转身，挡在了凌泽的身前，利刃穿透了她的身体。
裴泠却一点都不痛，因为这和淬火比，就像挠痒痒一般，只是她有点遗憾。
她终究没能和他成婚。
她终究不知他所爱到底是谁。
“你……”她最后抚摸着他的脸，看着他逐渐睁大的眼眸，亦如身中淬火一般，未能将疑问说出口，意识便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