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泠哭了，被吓哭的。◎
翌日。
清晨，桃林内终于有了点人气儿，四处可见双眼乌青，状似干尸的生物在四处搜刮食物，虽然修士大多早早辟谷，但多日熬夜带来的空虚，还是得一顿美餐才能够满足。
这幅盛景，将那些初来桃林参观的宗门翘楚看得一愣一愣，甚至暗地吞了吞口水，祈祷自己不会像他们这般，炼丹都炼魔怔了。
桃林为尽地主之谊，早早就将易水堂主事大厅布置成了考场，各宗门被推选上来的幸运儿需先在外头的凉亭雅座，一边品茶，一边等待里面的主考官宣读他们的名字。
虽然提前来参加殿试的各宗都算熟知，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密需得单独商量，更别提是修士最需要的丹丸一类。
因此，桃林此举既能贴合各宗心意，也能节省了再行招待的时间，可谓双赢。
此时距离殿试开始还有一个刻钟的时间，凉亭内的人却已基本到齐，大致分为两类人，各宗派来谈判的代表们都是老油条，聚在一起饮茶闲聊，无不快意。
而被选来进修的各位天之骄子则大多肉眼可见的紧张，毕竟这是他们离桃林高超医方，丹方最近的一次，无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的甚至还拿着题册子背诵，指望着为宗争光。
唯有一人眼底乌青张着嘴，已经当众昏迷了好几个来回，若不是在座的各位就是医修，怕是早就被提醒赶紧找个医馆去看看了。
此人就是得靠着侍女阿加才能勉强坐直的裴泠。
天知道连桃林的掌门仙尊凌泽都不敢逼着看药方的裴泠，昨夜竟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威胁下，硬生生背完了整册卷轴，整整七七四十九个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案。
字是都认识，串在一起什么意思，那是一点没有头绪，只能死记硬背，等终于背完了，天都亮了，又得连忙往这里赶。
裴泠那是一点都没睡。
别问，问就是后悔上了那个狐狸的当！
而且阿加说是服侍，实则监视，从头到尾寸步不离人，裴泠也无法使用灵力恢复状态，以至于此刻根本睁不开眼睛。
好在阿加临行前给她配了个帷帽，在殿外等候的时候正好用来补觉。
虽然这个时间跟阿加套一套情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太久没以凡人的体质生活，裴泠实在是太累了，刚站一会就眼皮打架，这会屁股一沾座位，直接昏睡了过去，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一觉睡得相当长远。
裴泠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初见凌泽时的场景。
那时的凌泽已然是仙尊，而她还年少，豆大一个小人，隐在一众四方剑宗的小辈之中，却是愤愤不平的。
因为在幼小的裴泠眼中，父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如今却有个什么素未谋面的仙尊，听说还只是个炼药的，搞这么大排场，严重威胁到了父亲的地位。
尤其听闻桃林每每通过卖药挣了四方剑宗多少多少灵石，她又多少多少天不能吃臭豆腐之后，裴泠更是捏起小粉拳，发誓，定和那桃林的领头人势不两立。
而后她便见到了他。
遥遥一望，和她想象之中，药修都骨瘦如柴的模样不同。
不知是不是特意为来四方剑宗所装扮，长发高束成马尾，靛蓝色内衬外是一白色开衫，很简约，同她大师兄每日练武时的穿着没什么不同。
他好似没什么特殊的，可那独一无二的轮廓与气质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本欲做坏事的裴泠，就在一瞬的呆滞中错过了良机，男人以行至正殿与父亲面对面。
情急之下，裴泠脑瓜子一抽，竟冲了出去。
那一刻，主角换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或惊讶，或觉得可笑。
裴泠每每回想此时，都觉得丢人，但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男人也寻着声音回了头，原本印象中朦胧的轮廓清晰起来，他淡淡地落眸望着她。
当时的裴泠只觉这样的目光很是“狂妄”，很符合那个让她吃不到臭豆腐的坏人的印象。
她当时也没什么好的计谋，便指着男人脚下，“小美！可怜小美被你踩死了！”
“噗——”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四周笑声翻涌，若不是两大门派的门主都在，裴泠怕是要被淹死在这片为不知公母，不知品种的小美送葬的笑声之中。
按道理来说，裴泠当时应当脸红，然后被母亲带回后院狠狠教训一通。
然而事实是，裴泠哭了，被吓哭的。
十岁的孩子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笑，还义愤填膺的抬起头，却不料，正瞧见一片绿叶自男人头顶冒出，且快速生长出了长长的藤条，打在了她的手上。
自此那个场景就成了她的童年噩梦，母亲也总是拿凌泽头上会长草这事吓唬她，每每威胁裴泠要将她送去给凌泽看管。
起初裴泠还会消停几天不惹祸，不过后来见母亲只是说说而已，也知道了那是凌泽的元婴物化后的形象，便不那么怕了。
以至于，打起架来越发没有约束。
终于再一次闯祸，惹毛了母亲后，真的将她送到了桃林，送到了凌泽的身边。
...
裴泠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尤其是各宗的代表，全都不见了，估摸着是集体到千金药方砍价去了，而只剩下这七八个没考核的，却一改之前的紧张寂静，竟是议论纷纷。
裴泠甩了甩头，望向四周，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妙，她揉揉眼睛，问向阿加：“这是怎么了？”
阿加却笑得花枝招展，“恭喜小姐。”
裴泠：“？”
“听说咱们的考官换成凌泽了！”
裴泠瞬间清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