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请温柔的向我开炮 > 第四十七章天啊,原筠
  原筠手揪着肩膀上披着的大衣,大衣还有林秋笙身上的味道,一种暖,暖洋洋的色彩落在他的鞋上,原筠像个迷茫的孩子盯着鞋尖。行人忙碌,多少双脚,在他面前踏来踏去,踩着他拉长的黑色影子。
  手冰凉,像刚从水里捞上的鱼,距离窒息,还得有一会。
  林秋笙不知道,原筠的右手,原本是六指。当他刚从子宫里出来,嚎啕,像个血球一样,手和脚都小小的,稚嫩的粉扑扑,护士惊讶的诶呀了一声,对母亲说:这个孩子,右手是六个指头。
  母亲微微一笑。
  护士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把孩子放在襁褓里,却突然声音颤抖:“医生,这孩子……这孩子是不是双性人?”
  母亲还是看着灯光满足的微笑。
  原筠的母亲,总喜欢教原筠唱儿歌,甜美的声音,教原筠唱虫儿飞,原筠小时候最喜欢这首歌,他稚嫩的手,还在钢琴上练习过这首童谣。
  “筠筠,我的宝贝。”母亲蹲下来,对原筠微笑:“你是特别的,我最特别的。你和这群活着的垃圾不同,不需要改造。你一生下来,就是特别的。”
  原筠呆头呆脑的看母亲,想吃桌子上放着的巧克力。
  母亲透过原筠的目光,了然的笑:“筠筠,想吃巧克力?”
  原筠点点头。
  “那,你喜欢妈妈吗?”
  原筠像每一个孩子一样,乖乖点点头,含蓄的期待着巧克力。
  “那,和妈妈永不分离好不好?你是妈妈的孩子,我的天使,也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原筠为了得到那块巧克力,点了点头。
  后来,他时常在想。也许没有要那块巧克力就好了,那块和他小指般大小的巧克力,换走了他右手多余的小指。
  原筠被绑在冰凉的铁床上,被打了适当的麻药,看灯光,觉得灯光在闪,他闻到了很浓很浓的腥味,很久以后,每当回忆,他就忍不住呕吐。
  因为那是血的味道,鲜血的味道。
  电动的声音,原筠被打了麻药,他没有痛处的被切下多余的小指,然后母亲帮他缝合伤口,体贴的原筠微笑:“不会痛是不是?”
  原筠一直睁着眼睛。
  冰凉的贴床,泛着银色的冷光,母亲穿着白色连衣长裙,她的脸,若隐若现的倒映在铁床上,母亲拿起原筠被切掉的小指,如获珍宝,她的唇忽然鲜红,眼神也变得妩媚,那么妩媚的去看躺在床上不到六岁的儿子。
  “筠筠,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母亲微微仰头,她修长的脖颈,喉咙微动,鲜红的嘴唇,像一朵大红色的月季在寒冬顶着雪盛开了。
  她吞下了原筠多余的小指。
  麻醉过后,原筠痛了几天,很快就好了,他脑袋变得麻麻的,不敢反抗母亲,他的懦弱救了他。
  母亲爱他,世界上最爱他。爱畸形的他,身体异于常人的他。
  母亲喜欢穿白色,穿白色杀鱼,喜欢让原筠看她杀鱼。杀一条一条的鱼,有的先斩断头颅,一刀下去,身子还在动弹,血像烟花溅得绚烂。
  或找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按住,用刀活剐,从腹部开始,还能看到属于活物的组织,活剐时,是不会先流血的,往往把肉切下来,血才会流……
  流成一条河,脚踩进去,就满是罪孽。
  原筠开始讨厌母亲喊他筠筠,开始讨厌“筠筠”这个名字。
  但在很多年以后,原筠又喜欢了。原因是林秋笙喊他筠筠,林秋笙年轻健康的气息,像春天,对待枯萎的枝叶同样温柔。植物是很敏感的,敏感的嗅到一丝生气,只要闻到,就会不管不顾,管你是地缝,还是贫瘠土地,照样开花,活给你看。
  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由觉得有点恶心了。因为那本该是干净的土地,不适合死皮赖脸的花,突兀的生长。
  “筠筠?”林秋笙试探的轻轻搂住原筠:“真的不去医院?”
  原筠脸色苍白的摇摇头,他乞求林秋笙不要带他回家,因为他突然想起他不能把肮脏的回忆带回家。他不要去医院,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伤痕累累,不想让人用探究的目光,去揣测,他怎么了,因为什么原因,搞成这幅惨样。
  他好累,呼吸发沉,眼睛里涌上泪水,就又是一层迷雾。
  林秋笙把手放在原筠的额头上,另一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林秋笙的目光是担忧的,温柔的。他的脸,是英俊的,帅气的。身体是健壮,健康的……
  “不发烧。是不是胃炎?”林秋笙揣测,但他隐约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泪水突然夺眶,原筠无声的哭着,他的泪,是滚了线的珠子,慌乱的跳在地上,再也无迹可寻。
  林秋笙焦虑,他不知道怎么找一个人掉落下去的眼泪,正如他安抚不了原筠。他耐心,温柔的要去抱原筠。
  原筠却忽然推开他,捂着脸凄凄得哭着,好像有半截身子断了,被折断了,他的原筠,或许一直是断的,断成一截一截的,是勉强靠什么东西糊上的,那么脆弱,那么不堪。
  原筠的哭着,他看林秋笙,目光是恳求,悲痛,无法回头,绝望。林秋笙忽然站起来,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只是身体快速的反应,像是要避难一样。
  脑子也一样,他受过的训练,经验,都在此刻让他的心受苦。只这一眼,他和原筠对视。
  林秋笙就不明白的,不明白的明白了什么。或许这样说真的很矛盾,但人在大难临头时,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出什么。
  原筠白色的脸,哀痛的目光,楚楚的望着他,那是一个渴望赎罪,渴望救赎,渴望拥抱的目光。
  一时间,所有的线索,是原筠的眼泪,又一滴一滴回到林秋笙手里,林秋笙的心在拒绝,脑子已经快速的把它们穿好,穿在一起。
  天哪!天啊……原筠……原筠……林秋笙望着原筠青白色的脸,他想起了魔女案的多个案发现场,铁床,杀猪用的塑料布,溅到墙壁上的血,残缺的尸体。
  和尸体的臭味,那种味道,没有人想再闻第二次,那是被害人绝望的失禁。
  失禁,林秋笙也在失禁,他的灵魂在失禁,一点点拧巴,像拧毛巾。
  天啊,原筠……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