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大马士革陷阱 > 第1章 波德莱尔的秋歌
  黎宵做司机,三人一路到北市七中正门。冯兆没换过车,丛安河认得出来,还停在校门口。
  原苓看了眼手表:“四点半了。”
  替天行道搞得像秘密交易,黎宵啃着脆脆鸡肉卷,扒开袖口报时:“四点三十一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便衣执行任务,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装模作样对起时间。
  黎宵啃完一份鸡肉卷,打着嗝问冯兆这孙子到底什么时候走。戚不照的车,丛安河见不惯他糟蹋,把人轰下去,让他垃圾进桶。
  熬了整夜,眼睛都看肿,这时候身体疲乏大脑却亢奋,三人瘫在车里,嘴上在催冯兆快滚,比起难熬其实焦虑更重。
  表盘上指针越顺时针往下走,原苓手抖得越厉害。最后没忍住,从后座往前探出头。
  “再捋一下行动路线吧好哥哥,我紧张。”
  黎宵被叫得直结巴:“你,你矜持点。”
  原苓莫名其妙:“我叫你了吗,我二十八岁你多大啊好弟弟。”
  急转直下,黎宵憋得半天说不出话:“你大明星,伪装潜入这种小场面还能难住你。”
  两人加起来年过半百,吵起架比三岁小孩幼稚。丛安河反手捂住原苓机关枪一样上膛的嘴。
  图书馆一共五层,一楼二楼是教辅,三楼四楼是课外读物,五楼是阅读区和自习室。电梯很慢,丛安河建议上下楼走安全楼梯。
  怕自己忘事儿,黎宵调出备忘录确认:“我负责一楼和二楼,然后他三你四,是这样吧?”
  他转念又想到:“你说冯兆会不会变态到在证据边上装针孔摄像头?那我们就算再隐秘也会暴露。”
  “不会。”丛安河面色平静。
  “这么确定?”
  “不确定,”丛安河说,“但我相信他。”
  黎宵不敢置信:“你信谁?冯兆?”
  当然不是。丛安河指腹碾过后颈的咬痕:“我家属。”
  原苓又翻出图书馆平面分布图,他有焦虑症病史,手心冒起冷汗,笔都握不住:“快,快快,你们俩谁再跟我核对一遍重点检查的区域。”
  黎宵刚想帮他温故,就被丛安河按住。
  “干嘛。”
  丛安河淡淡:“…他来了。”
  冯兆的大众是平价车,胜在保养得不错。
  他步调很稳,坐进去带上车门,倒车时降下车窗看路况,个子高,衬衫西裤穿着,远看人模人样。
  平面图几下卷起来塞进口袋,原苓探身往前,半边扒拉在黎宵身上,咬牙切齿一声“孙子”。
  车子开没了影,黎宵给车门解锁:“按原计划走?”
  丛安河看银色大众的车尾气排远,说,辛苦。
  最近热搜不断,旧事重提,时隔五年,乔秋的名字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不打招呼来做采访的记者多如牛毛,蹲点的有不少,学校加强安全警戒,连侧门的狗洞都给堵上,遑论正门的安保。
  保安多配了两位,腰间别保安棍,三人刚近校门就上去拦住。
  丛安河身份不做好,早上了学校黑名单,脸遮得严实,登记都要找由头。黎宵打前线,站出来报出王润名号。
  多事之秋,保安疑心病重,说什么不放人进去。
  他们太需要时间,原苓急得差点冲上去骂爹骂娘。
  三人出师未捷,却有人雪中送炭,保卫处的门被敲响,王润右胳膊还折着,左手盘珠子进来。
  保安意外:“王老师,你朋友?”
  王润哈哈一笑:“我们组买教材,几位是约好的书商。”
  保安为难:“最近风头紧,上头怎么安排,我们就得怎么做。”
  王润塞过去根苏烟:“不是大事儿,记我名字就行。”
  教职工抢着担责,保安不好多说,接了烟:“误会,都是误会。”
  进了校,王润带一行人抄近道,快步往图书馆去。丛安河没想到他亲自就场淌混水,王润搓了搓佛头,说,咱俩的交情……这有什么。
  大半年的饭搭子,一起喝过食堂刷锅水一样的紫菜蛋花汤,王润孤家寡人,朋友开口没有不应的道理。
  “被翻旧帐,校方那帮酒囊饭袋最近风声鹤唳,图书馆今早换的闸口,刷脸才能过人,我带你们进去。门口值班的还是张婷张姐,她认识你,你把脸藏好。”
  丛安河:“你不问我原因?”
  王润不问:“你想做,我想帮,就这样。”
  图书馆是座巨大玻璃房子,夕阳映在上面,觉得刺眼,原苓抬头去望对面的办公楼。
  顶层新筑一圈水泥墙。欲盖弥彰。
  张婷在岗快二十年,是老资历。办物理学习小组的缘故,近半年王润常来,算熟人。
  新机器,进门要滴一声,张婷抬头,王润便同她招呼:“张姐。”
  张婷:“这几位是?”
  王润:“书商,过来谈点事儿。”
  张婷狐疑:“在这儿谈?”
  视线投过来,丛安河站在外侧,别开脸看五米开外的书架。王润侧身将人挡住,说:“教材的事,财务那边卡着不批,主任催得急,不方便去办公室谈。您放心,不吵孩子看书,很快解决。”
  黎宵轻咳,抬腕露出一块百达斐丽。
  最后人还是放进去了,王润不多说,只抬下巴指指挂钟,提醒他注意时间。
  楼梯近图书管理办,丛安河套上手套,压低帽檐路过。办公室三人一间,冯兆不在,同事还没下班。
  他没有停留。
  -
  冯兆小冰箱里常备气泡水,戚举显然很喜欢青提味,抱着瓶子,安安静静喝一整瓶下肚。
  矮桌上摆黄铜色台式座钟复古,秒针在转,咔哒咔哒作响。
  现在是五点十五分。
  冯兆哭笑不得:“这么渴么。我以前客拍,客人为了上镜不水肿,前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
  气泡水瓶口窄而直,戚举两指夹着,轻叩将瓶底落上小几。
  “他喜欢喝这个。”
  他?冯兆愣了瞬才反应过来:“你说安河?”
  “嗯。”戚举撑着侧脸,长发柔顺地垂下,百叶窗帘合死,她似乎只是在发呆。
  “还是没联系上他吗?”冯兆忧心。
  事发后丛安河一直失联,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事情闹得太大,连他爸爸都有所耳闻,致电丛宗庭,也没有消息。
  巧的是戚举那条“滚”的微博上了热搜,冯兆关心则乱,有些唐突地给她私信,没想到得到回复。
  加上微信好友,戚举却告诉他,她有段时间没见过丛安河了。
  戚举探出手,无声默认。她肤色苍白,唯指尖微红,曲起指节一弹,立稳的空气泡水瓶便咣当倒地。瓶子滚啊滚,滚到冯兆脚下,他似有无奈,单膝下蹲捡起来:“小心砸到你。”
  戚举笑了下:“你好耐心。”
  冯兆受宠若惊:“只是个瓶子。”
  戚举别开脸,不再言语。
  香薰蜡烛燃起薰衣草香,安神解乏,伴钟表走格的规律响声,轻易便昏昏欲睡。
  戚举侧脸对他,微合了会儿眼,睁开时水盈盈的,像两颗玻璃珠子。冯兆迟疑问:“他对你不好吗?……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拍照,之前别墅天台聚会,我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那天在微信上,戚举说她没有丛安河的消息。冯兆本想宽慰她,告诉她网上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但戚举不乐意听,还说,你不要再提他,我不想知道。
  态度冷淡,冯兆以为两人关系破裂。作为声名狼藉的前男友亲友,他身份尴尬,于是没再打扰。
  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戚举竟然主动找过来,问他接不接客单。
  开的是市场价,冯兆犹豫半天,最后说好。
  戚举没否认:“你是beta,和他关系很好。”
  冯兆半天才转过弯来,语塞道:“你知道他喜欢beta?……天,我跟他没可能,你误会了。”
  “这样。”戚举不关心,“但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了。”
  冯兆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看过你的主页,照片不错。”
  新发的一组是校庆那天拍的,有景,也有闯进镜头的学生,数码成像中藏着荒诞的野蛮。
  冯兆谦虚道:“我挺久没接客单了,手生,出片不满意的话,我会把钱退给你。”
  “不用还,”戚举眼都不眨一下,“我钱很多。”
  冯兆哑然:“那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摄影。”
  戚举这时候才终于转过头。香薰蜡烛的烛火盈盈,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下一刻才看出有眼泪将落未落。
  “我只是想不通。我这么漂亮,有数不清的财富,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大梦初醒一样,此刻冯兆才后知后觉明白,或许戚举并不像她自己说的这样无所谓。镜花水月一样的倔犟,风一吹就皱起来。
  劣迹斑斑alpha和富家omega小姐,错爱一时,痛却恒久。
  “他,他不是坏人。”冯兆别开脸,他想为丛安河开脱,又无处着手。
  戚举觉得好笑:“会上网的,没人觉得他不是坏人。”
  冯兆垂眼:“多数吞没少数,人云亦云罢了。”
  “从一开始,你就坚定那些事不是他做的,”戚举好奇,“怎么,你知道真凶是谁?”
  冯兆无辜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了。”
  戚举略带嘲讽,说,友谊万岁。
  见说不通,冯兆也不强求。他把相机安置一旁,从器材里拖出打光灯,袖子卷到手肘,蹲下组装。
  “我和丛安河是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从小他就出色,成绩好,懂事,多才多艺,我爸妈对他比对我还满意。后来分化成alpha……”扬尘呛得冯兆咳嗽两声,“他分化成alpha,没有omega会不喜欢他。”
  “但丛安河不喜欢omega。”戚举冷笑。
  冯兆无奈看她一眼:“可他还是跟你表白了。你是他选择的第一个omega,你很不一样。”
  戚举别开脸:“已经分手了。”
  冯兆站起来,去装另一盏灯:“我了解他。恋爱经验丰富没个定性是真,但强迫omega这种事他做不出。我有私心,我把他当弟弟,希望他能幸福。那些丑闻我不建议你信。”
  戚举沉默半晌,突然笑了:“我们早就分手了,在他见不得人的丑事上热搜之前。”
  “……什么?”
  “他出轨。”戚举说,“他和我哥哥睡了。你能信吗,两个alpha,在我的床上。”
  冯兆震惊,拧钢管的手都停下来:“你哥哥?alpha?”
  轮椅动起来,戚举转过身,径直滑到化妆桌前。她玩了会儿手机,由随手拿过黑鸦*小样,喷在自己手腕和耳后。泄愤一样,剩下的1.5毫升一次喷干净,呛得人只能屏息。
  “你不信他强迫omega,是以为他对omega不行。”戚举背对他,压抑的平静,“我有时候觉得他爱我,他咬了我,标记我,背地里却跟我的双胞胎哥哥上床。人是欲望驱动的动物,得到满足便轻易得意忘形,所以冯兆,你看,你以为完美无瑕的东西,其实处处都是裂隙。”
  空的小样瓶从她掌心滚落,滚进角落。冯兆立在原地,久久无话。
  戚举转过来:“我是想曝光他的。”
  冯兆艰难道:“怎么做你的自由,我不劝你。”
  戚举好笑:“你变得真快。”
  “我之前以为……”冯兆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对不起你。成年之后我们交集不多,他可能变了,但我没能发现。”
  戚举没有回应。
  座钟咔哒咔哒地响,分针已转过一百八十度角。她打开镜前灯,冯兆问她:“要化妆吗?”
  戚举却道:“我化了妆。”
  “我没看出来,你太漂亮了…”冯兆自知失言,岔开话题,“好,那我们在椅子上拍?”
  “不要。没休息好,我困。”戚举小小打个哈欠,问,“贵妃榻可以躺么。”
  她颈间绷带束缚得紧,显得脆弱,从身侧经过总有暧昧的错觉。冯兆回过神:“可以。要不要扶?”
  “不用。”
  冯兆不放心,还是上前搭把手,但扶上戚举手腕时他显得很局促,撤开又有些明显的慌张。
  戚举打量他半晌:“你喜欢omega?”
  冯兆面色微动,没有回答。
  躺上贵妃榻,冯兆调好灯光,举起相机试拍。
  戚举看向他,看不清楚也无所谓。冯兆的镜头里,戚举并不掩藏戏谑与轻蔑。
  “你是beta,会有omega愿意跟你吗?”
  冯兆的脸被挡在强光和相机后。或许太投入,没听清戚举说了什么,他没有回答,
  戚举玩味地侧过身,躺下才发现她个子其实很高。他有心装聋,她却无意作哑。
  “我不会曝光丛安河。”
  冯兆刚反应过来似的,放下相机:“怎样都好。我说过,这是你的自由,我没立场干涉。”
  “知不知道为什么?”戚举笑,“因为我要脸。自尊对我来说比一切重要,承认他出轨不如让我去死。”
  话里有话或是直来直往,全看人怎么理解。
  不算交心,但足够辛辣。
  冯兆似乎是觉得尴尬,他握着相机的手用力,强光铺上去,攥紧的指骨愈发显白。
  戚举翻身躺上软枕。明明打光灯烤得快要流汗,但抱枕柔软,她陷进去,只觉得钝感如阴影,爬遍肢体和大脑。
  “蠢货……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高岭之花,果然高傲到不讲道理。
  “抱歉。”冯兆低头去调相机,温声应下,等她解释。
  吞咽变得困难,戚举呼吸都开始迟钝:“你是beta,不能标记omega……”
  冯兆沉默不语。
  戚举:“你不能标记omega,天残地缺……就算丛安河名声再差,如果要在你和他之间选……”
  冯兆很短促地笑,像在笑她气急时话都不会讲。他无奈放下相机,走近时好声好气:“慢点说,不用着急。”
  戚举迟缓重复:“他名声再差……如果…如果要在你和他间选……”
  冯兆停在戚举贵妃榻前站定。
  巨大的人形阴影遮住光,戚举缓慢移去视线。冯兆单膝蹲下,有礼有节地说声冒犯,而后抬手去抚她耳侧,动作轻柔:“你脸上落了东西,我帮你擦擦。”
  座钟还在走,到晚上十八点整,滴滴响起报时。
  困意突袭,戚举察觉到事情不对,她这时候想起挣扎,却无法动身。
  “你不用害怕,我不想动你。”冯兆轻声。
  戚举胸腔重而缓地起伏。
  冯兆看清他鬓畔浮起的薄汗,难以遏制地有些心猿意马。装饰用果盘上的雕花小刀是真刀,冯兆捡起来:“我不想动你的。”
  刀从鞘里退出来,银光闪烁。
  冯兆问她:“作为前提,你得回答我。在我和他之间,他和我,你选谁?”
  戚举牙关在颤,她怒瞪冯兆,眼睛像在喷火。
  冯兆感慨:“你真漂亮。”
  像落进猎人圈套的麋鹿,戚举无比愤怒。冯兆知道她说不清话,于是附耳去听。可她确实是面子比命大的人,嗓子不听使唤也要骂出口。
  她说,……滚。
  冯兆低垂下头,捂着眼轻叹口气。
  戚举在微博上发的那条滚语焉不详,他试探去问,意外试出两人感情破裂别有因由。
  帮丛安河声援的名人太多,网上风向不稳,剧院的除名状迟迟不出。今天见她,本意是想套出点东西,比如出轨伴侣的双胞胎alpha哥哥,就是一条很好的消息。
  戚举是丛安河这么多年唯一选中的omega,她美丽,高傲,脆弱,折断也要比旁人都漂亮。多珍贵,意义无可匹敌,他心痒难耐,可好猎手要懂抓住时机,此刻明明不该是良辰美景。
  戚举的眼睫垂下,毫不掩饰地鄙夷。
  “我不喜欢拍穿衣服的omega,本来只是想让你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冯兆摁住她右手腕,俯身看她的脸,“但你的话我实在不喜欢听。”
  小刀从裙摆处划开,红裙成片式,堆叠在一起。
  冯兆的刀停在腰封,点上戚举脖子。
  “丛安河见过的地方我也想看看。”冯兆笑得温存良善,刀尖一层层划开绷带,“裹得这么紧,在藏什么秘密?”
  窗帘拉紧,但远处确实有什么声音在响。
  车水马龙和喇叭里的叫卖……还有警笛。
  戚举撩起眼。
  看人垂死挣扎是会觉得好笑,冯兆只当没听见,有闲心宽慰她:“每天都有许多人犯罪。放心,不会来抓我的。”
  戚举看向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冯兆竟看出种不合时宜的轻慢。
  他很想将这一对眼珠挂起来,让她只能看见自己,看不见别的alpha。冯兆跪上贵妃榻,笑说:“……戚举,我们还有整晚的时间。”
  他看着戚举,丛安河的omega。她仰着脖子,药物作用下连颤抖都做不到,恍惚间却让人觉出从容。
  只是。
  绷带划开,层层剥落。
  该是漂亮纤长的一段,他却看清一道长且可怖的疤痕。
  ……然后是喉结。
  灯光好亮,清晰可辨。
  男人?
  冯兆冷汗唰得爬了满背。
  警笛声不知何时变得很近,一种预感将他攫取,他没时间思考,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该跑,但强烈的不甘和侥幸将他钉在原地,反手把刀刃抵上戚举脖子。
  “……你是谁。”
  危在旦夕,总有人喜欢刀头舔血。戚举在他眼皮子底下露出一个笑:“戚举啊。”
  鬼话。
  戚举该是个女人。
  冯兆咬牙:“你到底是谁?!”
  “蠢货。”
  膝盖打上去,冯兆下腹剧痛。膝击没留力,他那处几乎被碾碎般,转眼蜷成虾米弓腰缩腹。
  还穿着红裙,戚不照反手扼住他喉咙,冯兆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瞬戚不照便翻身把他背朝天摁在贵妃榻上。
  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凶器在手。
  冯兆持刀的手还在狂舞,刀尖无意扫断戚不照一截假发,戚不照没躲,脸颊右侧顷刻划出条一厘米的血痕。
  倒没觉得疼,戚不照抬手抹掉血渍,张开嘴,舌尖舔过指腹过的红。
  “小安特别喜欢我的脸,你弄伤我,他会生气的。”
  冯兆狼狈地挣扎,嘶吼:“你他妈到底是谁!?”
  戚不照凑到他耳边,淡淡:“我是戚举,丛安河的老公。记住了吗?”
  冯兆怒吼,扬刀又要刺。
  戚不照嫌烦,干脆卸了冯兆的胳膊。
  刺耳的惨叫中,他趁乱握住冯兆持刀的手,反拧到背后轻轻一割,冯兆后颈上横划过一道浅浅的切线。
  有血渗出来。
  戚不照敲落小刀,反手帮他把胳膊装上。
  冯兆痛到痛呼,戚不照嫌他太吵,扣住后脑把他的脸摁进沙发垫里憋着。
  “Checkmate.”戚不照由上至下睨他,“将军。”
  几乎下一秒,摄影棚的大门从外破开。
  几名警员破门而入。
  短信报案时说的是迷奸案,刚进门,警员却一时没分出谁是匪徒。
  戚不照一身被划烂的红裙:“我报的警。”
  “嫌犯呢?”警员问。
  戚不照扯起冯兆的脸:“被我制服了。”
  “……”警员喝道,“把手松开!”
  警方的人接管冯兆,戚不照拍拍裙摆站起身。
  冯兆几乎疼到晕死过去,垂着头,后颈还在流血,刑警看了眼戚不照,他正对着化妆镜,闲情雅致整理乱掉的头发。镜面光洁,他笑了笑,说,别误会,正当防卫。
  冯兆扣上手铐,拖下楼时另一队人马赶到。
  丛安河冲上来,抱着戚不照一通检查,看清脸上的划伤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冲上去对着冯兆面中就是一拳。
  冯兆仰面被两个警员驾着,鼻血都飞出来。丛安河脸黑得可怕,指关节攥得作响,抬臂还要再抡,但前有警方出手,后有戚不照抱住腰,第二拳挥空。
  “干什么!冷静点儿!”
  戚不照在他耳鬓亲吻:“哥哥,别看他,你看看我。”
  跟在丛安河车旁的是另一条警车,负责乔秋案的刑警徐飞推开车门走下来。
  一个系统工作,双方都是熟脸,徐飞是市局的人,官高几级,两队人招呼一声,便把冯兆移交到他手上。
  冯兆还在流鼻血,缺氧让他这会儿还说不出话。他挣了挣,徐飞的手下摁住他,让他老实点。
  戚不照好心提醒:“他后颈不小心划伤了,警官,记得给他做个检查。我会赔偿。”
  押人上了警车,徐飞通知两人到局里做笔录。
  丛安河点头说好。
  警车先行,丛安河两人还站在咖啡厅门口。
  咖啡厅早被清场,只有灯还亮着。
  灯是暖黄色,隔一米一盏。
  戚不照的裙摆散成片,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丛安河静静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就像他们天生该是这样,一刻不离。
  “……我找到它了。”
  戚不照在他发顶落下亲吻:“嗯,做得好。”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丛安河问。
  图书馆五层楼高,藏书不计其数。
  书山书海,哪里都能藏几封单薄的信纸。
  戚不照从善如流:“在哪儿。”
  丛安河仰面看他。
  戚不照第一次在丛安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这样难过。这样迷茫。
  四楼是欧洲文学。
  高中图书馆,教辅类资料最常用,二楼以上几乎借书的见不到学生,填充书库除了裙带关系,就是为应付五星级考核。
  书架丛A排到N,铁皮高台林立,像极了钢铁做的森林。
  冯兆每天正式上工前都会去开每层的查询电脑,离开四楼时会特地绕路,从K4书架和C2书架前经过。
  好高两面书墙。
  时间这么紧,丛安河无暇本本翻过。
  冯兆个子高,巡视战利品合该放在高处。
  查完K4查C2。
  目力所及三排欧洲文学,丛安河匆匆扫过,却在最高层角落的一本书上定住。
  ――乔秋曾在信里写,……请让我头枕你的双膝,追忆酷热难眠的美丽夏日。*
  ――乔秋说,美丽夏日,祝您生日快乐。
  太熟悉的一本书,不久前他还用这本书给爱人写过三封情书,五年前常驻他办公桌上的书立一侧,来往过客都能看见。
  丛安河抬手,将那本书从紧排的书架里抽出。
  《恶之花》,波德莱尔著,JohnE.Tidball是英法译本的译者。
  他翻遍,停在最后一页。
  这是本老书,早不用纸质登记,末页上的借书卡却还在。
  比巴掌大的一张,四角贴在上面。
  丛安河揭开,露出背后两张泛黄的信纸薄页。
  丛安河冲戚不照笑,眼泪却无知无觉滑下来。
  咖啡厅的灯光那么暖,但他好难过。
  “戚不照……它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68章出现过,波德莱尔的《秋歌》,摘自诗集《恶之花》
  55章,丛安河给念戚不照节目录制期间写的那些约会信件,也出自《恶之花》,前文提过,是丛安河上学时最喜欢读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