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全国高考结束。
  当晚,颜席玉在金家酒店宴请所有学生会成员,当作送别宴,顺便叫上了傅Z一。
  9日傍晚,才订了鸭舌烧烤店的超大包厢,单独请客核心成员。
  十几个平时在校内可以独当一面、精英范十足的学长学姐们,很没架子地撸起袖子吃烤串喝冰啤,中间混入一个异常醒目的绿毛脑袋。
  “席玉学长,”夏银啃着烤鸭舌,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颜席玉手臂,小脸迷惑,“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请全体要去巧克力家那么贵的酒店,单独请邵欣怿他们反而是烧烤,这不是反了么。”
  请核心成员才应该请贵的,有档次呀!
  “这才叫亲疏有别,”颜席玉偏头看她,挑眉笑道,“你觉得在五星酒店饭桌上,能看到这群人这样子么?”
  “额……”夏银小脑袋卡了下壳,环顾四周看了看。
  易梦雨学姐正豪气十足地拉着宿管部部长玩骰子拼酒,边上还坐着因为玩游戏输掉被贴了满脸纸条的邵欣怿,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学姐学长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因为几个绝密八卦而爆发哄然笑声。
  夏银收回目光,缓慢且沉重地摇头,“……确实不能。”
  一整个人设颠覆现场,是爆料到学校论坛会引起轩然大波的那种。
  谁能想到在学校里各种靠谱的学姐学长们,撸串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
  可怜的巧克力大狗狗,已经被他不知道前多少任的女朋友宣传部部长许菲菲给灌趴下,面色潮红晕乎乎趴在桌子上,看着有一点点惨。
  “就这?”许菲菲看到金训脖子戴的黑色Choker就来气,不客气地拍了几下金训帅气的侧脸,翻身把歌唱,恨恨道,“真以为当初老娘跟你交往是图你几个包?特么的,居然连手都没给老娘摸到!”
  “那也没见你拿东西时手软。”邵欣怿终于赢下一局游戏,扶了扶眼镜,从自己脸上撕掉一张纸,冷静且毒舌地说。
  “那必须的,人既然得不到,钱不能少。”许菲菲风情万种地撩撩长发,余光瞥见坐在颜席玉身边的夏银,美艳红唇勾了勾,端着酒杯款款走过去。
  “夏银学妹,来学姐敬你一杯,”许菲菲朝夏银抛了个媚眼,“谢谢你让我圆满毕业。”
  这学期刚开学没多久,许菲菲就来找过夏银,问夏银能不能把这学期的校花位置让给她。
  她给夏银带了一个很可爱的毛绒娃娃,加上这学期没有要当校花的任务,夏银很痛快就答应这学期不参加校花竞选。
  许菲菲如愿以圣莱斯校花的身份毕了业,觉得很满足,连带着对夏银好感蹭蹭蹭往上涨,选择性失忆,忘记上学期被夏银抢称号坑到亏了很多红包的事。
  她瞅着会长居然在核心成员的聚会也把夏银带上,眼里闪动着八卦光芒,只碍于会长威严没有直接问。
  “嘿嘿好啊。”夏银趁颜席玉转头跟别人说话,悄摸摸端起他的酒杯,准备跟许菲菲碰一个,尝尝这让人放飞自我的酒到底什么味道。
  “喝你的椰汁。”颜席玉回看过来,制止道。
  夏银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讪讪把酒杯放下,端起自己的椰汁,不好意思地对许菲菲说:“菲菲学姐,我以椰汁代酒,我干了你随意!”
  “哈哈哈随什么意,我也干。”许菲菲豪迈地一饮而尽,在夏银右边原本金训坐的空位坐下,凑过来,附在夏银耳边吐气如兰,“是不是想搞会长?”
  夏银小眼神“唰”一下亮起来,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学姐帮你。”许菲菲给了一个“看我的”眼神。
  她果断又站起来,给自己倒满酒,酒杯举向颜席玉,娇声笑道:“会长,大家都玩开了,您陪学妹坐在这吃东西可不合适,来喝一杯!”
  “没说不喝。”颜席玉笑了笑,跟许菲菲碰了杯,很干脆喝见底。
  “会长果然爽快,”许菲菲又倒了一杯,“刚刚金训还欠我两杯,会长是不是也帮忙还了?”
  “许菲菲,你算错了。”邵欣怿突然出声。
  “邵欣怿,你今天存心拆我台是不是?”许菲菲不干了,“你个游戏黑洞玩游戏一直输可不赖我。”
  “是三杯。”邵欣怿淡定道。
  许菲菲呆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朝颜席玉大笑,“哈哈哈会长听到了吗,是三杯。”
  “啧,”颜席玉笑着摇头,也站起身,“也就今晚让你们坑一下,三杯就三杯。”
  “哎哟会长,还有我们呢。”易梦雨和宿管部部长也停下拼酒看过来,异口同声道。
  紧接着,大冒险那群人也七嘴八舌举起酒杯。
  “还有我们哈哈哈。”
  “难得可以坑会长,错过一次悔恨终身,怎么可以少我一个?”
  ――
  这好像不太对,夏银想叫住许菲菲,她说的“搞”可不是这种“搞”!学姐弄错了!
  可许菲菲现正在起哄兴头上,卖力劝酒,压根没听到夏银叫她名字。
  夏银想扯颜席玉衣摆,看了看自己吃烧烤的小油手,改为继续用手肘碰。
  “怎么了?”颜席玉喝完又一个人敬的酒,微微俯身将耳朵凑过来。
  “学长,你等下会不会又头痛?”夏银有些担心。
  颜席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很快笑道:“没事,跟老板说过换了牌子,这次不会头痛。”
  不会头痛,但是照样会醉呢。
  夏银看着被灌酒后面色微红的小玫瑰,老神在在往《玫瑰观察计划》添上一笔:玫瑰花跟巧克力一样,对他们不太能打的酒量一无所知。
  被敬了一圈酒,一连十几杯灌下,颜席玉终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从容道:“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玩。”
  这一去,时间有点久。
  邵欣怿顶着一脸纸条,认真对其他人说:“会长差不多了,消停吧。”
  “哈哈哈哈哈。”一群人闹哄哄笑开,停下灌醉会长的坏心思,继续各自之前的游戏。
  夏银放下烤串,不放心地溜去卫生间。
  唉?左右隔间的门都是绿色,显示没人。
  她按了洗手液洗净手,跑到收银台问老板,老板朝店门口努努嘴。
  夜幕已至,烧烤店生意火爆,店外也摆有很多露天小桌,堆着扎啤,坐满顾客。
  有年轻姑娘的欢笑声,有三俩小伙的酒后豪言,还有一些大龄人群的家长里短,配合着烧烤支架上烟雾的蒸蒸腾腾,吵闹又真实,还有点亲切。
  夏银跑至门外,发现颜席玉倚在街边路灯下抽烟缓解醉意,指尖点点星火明灭,如墨的黑发被暖色灯光润出光泽。
  明明是在车水马龙的喧嚣闹市中,他微仰着头,有些出神的身影,莫名让夏银感受到一丝落寞。
  跟当初度假岛,看到他准备一个人在清吧过生日时的那种感觉,很像。
  18岁成人礼是大节日,高中毕业也是大节日。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不知道玫瑰的家事,现在大概能猜到,这是一种明明处于盛大节日,却无法跟最亲近之人分享喜讯的,无奈和孤独。
  众星拱月的国王,走在属于他一个人的道路上,鲜花之下,依旧形单影只。
  夏银呆呆看他抽完一根烟,又掏出耳机闭目听歌,他所处的地方好像隔了一片海域,把欢声笑语和其他人都隔绝,独自静默。
  她鼻子忽然发酸,感觉有些难过。
  如果自己没有找出来,大概玫瑰花听会歌,又会若无其事走回包厢,变回那个谈笑风生的颜会长。
  其实最好应该忘了这一幕,回到包厢等玫瑰花回来,但夏银控制不住自己小跑过去,伸手拉住颜席玉的衣摆。
  “学长……”
  她就是,想离这样的玫瑰,也要近一点。
  颜席玉诧异睁眼,看到是夏银,眼眸弯了弯,摘下耳机,用没烟味的左手揉了下绿脑袋,“你怎么出来了,要回家吗?”
  夏银摇摇头,闷声闷气地说:“想抱抱。”
  他伪装太好,只要一开口,就很容易进入状态,无形的水幕顿消,夏银不确定现在是哪种玫瑰,反正都抓住再说。
  “这次考试的奖励要这个?”颜席玉笑着打趣。
  “不是……”夏银悄悄抬眸看他一眼,一时没想好理由。
  看到女孩泛红的眼眶,颜席玉笑容微顿,把耳机塞回口袋,轻叹道:“抱吧。”
  得到首肯,夏银觉得刚才莫名的难过全都消退,她欣喜地缓缓将手环在颜席玉腰间,把脸颊贴在他胸口位置的外衣上。
  有她熟悉的冷香,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提刚刚那支烟。
  颜席玉现在的状态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容易醉酒,但他强撑着晕眩,习惯让自己看起来清醒。
  他不确定自己醉酒是什么样子,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仪,才走出来独自缓解。
  夏银头顶几撮竖起的呆毛在柔柔路灯下,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看着有些好玩,恍惚让颜席玉觉得有些眼熟。
  在大脑思考前,左手食指已经点在她呆毛上,轻轻戳了戳。
  夏银没察觉到这个小动作,她现在就是想找玫瑰说说话,让他开心点,不至于太孤单。
  “学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家烧烤店?”
  仔细想想,他们一起吃的火锅店每种类型都换了很多家,只有烧烤,每次提到都是这一家,没有变过。
  “因为热闹,”颜席玉回答她,“我喜欢这种烟火气。”
  戳了几下呆毛,又忍不住伸手捏上她的脸颊,比头发还软,颜席玉笑着说:“你也很热闹。”
  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大概也是觉得有她在的地方很有烟火气,有一种不同于他独处时的生机勃勃。
  感觉自己确实要醉了,颜席玉克制收手,“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家。”
  “我想先送你回家,学长,”夏银仰起白净脸蛋看他,“这次的考试奖励,我要这个。”
  颜席玉维持着最后的清明,询问:“确定要这个?”
  夏银目光诚恳,“相信我一次学长,今晚我可以照顾好你。”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柔软,有些像陷阱,颜席玉怔了会,头晕目眩间耳边恍然响起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滋啦声。
  他在逐渐摇晃的世界里出神地想,如果夏银是贺修那边的人,最坏的可能,自己今晚或许会死于一场贺修制造的意外车祸,就像贺修对白瑶父母做的事那样。
  但可惜,夏银是他的人。
  “那信你,”颜席玉低声笑了笑,语气格外温柔,一如今晚的夜色,“我还有事没做完,得把我安全送到家,能做到吗?”
  “嗯嗯。”夏银眼睛弯成小月牙,重重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颜席玉给邵心怡和司机各打了电话,犹豫一会,将头轻轻抵在夏银肩上,缓缓道:“借我靠会,头不痛,就是晕。”
  他俯身靠近的瞬间,夏银小心脏怦怦跳动两下,没来由有些紧张。
  “睡,睡会都没事。”感觉到肩膀渐沉,夏银结结巴巴地立刻回应。
  颜席玉柔顺的发丝不经意蹭过她耳垂,摩挲出一种令人满足的喜悦,夏海藻脚底的血液直冲脑门,脸颊发烫,头顶好像滋滋冒起热气。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夏银此刻却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才是小玫瑰的首次主动靠近。
  她的摘花计划,好像抓到花茎啦。
  “嗯。”颜席玉模糊应了声,呼吸逐渐绵长,像是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