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淮,”林野手指没入掌心,因为力道太大,几乎要滴出血来,“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这句话里的愤怒丝毫不加掩饰,却又夹杂了更多的不可置信,每个字都像在心脏上刻刀子,让他痛苦不已。
  这一回封淮没有再重复。
  他就这么注视着林野,深邃的眸子像是深沉的海,在他心底掀起最汹涌也最冰冷的浪潮。
  无声之间,沉默的每一秒都在对他做着确认。
  封淮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很清楚。
  他突然觉得很冷。
  为什么?
  他已经十九岁了。
  他已经安然度过了上辈子的分化期,一直到死都没有分化成Omega。
  他怎么可能二次分化?
  “封淮,你没骗我……”林野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失控,但说到最后,声音里却还是多了一丝颤抖。
  “我已经让冰河给你做过血液验别,”封淮静静开口,“林野,我从不骗你。”
  一句话,让林野如坠冰窟。
  原来之前他总是身体乏力是因为分化。。
  原来他能闻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是因为他是Omega。
  原来他身上会有淡淡的玫瑰香,根本不是别人的原因。
  他忽然很希望自己彻底死在上辈子那场剧烈的爆.炸里。
  这样就永远不必面对他不想面对的身份。
  “然后呢?你就标记我?”林野心底所有的火气都在这一刻撒在封淮身上,“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初次分化,除非你有抑制剂,否则如果没有标记,很难安全度过分化期,一旦出现出现分化异常,你以后的每一次发情都会痛苦万分。”封淮的语气很平静,甚至他的叙述就像教科书一样,完美地说明了这件事的必要性。
  “……”林野的拳头一点点攥紧。
  他知道。
  封淮说的他全都知道。
  那个时候的唯一的做法,就是最好的做法,就是标记他。
  封淮甚至还体贴地没有直接标记他,而是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太可笑了。
  “封淮……你知道我不想要,”林野唇边忽然多了深深的嘲讽,“别说你不知道。”
  “我……”封淮的心收紧,下一秒他忽然反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是,林野说得没错,他知道林野现在生他的气,必然不想要这标记,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放任林野发情期不管,让他自生自灭吗?
  他不能不管他……
  他不舍得这么对他。
  林野避开封淮视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封淮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拉住他手腕:“当时你情况不对劲,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甚至无法问你的意愿――我只有这一个选择。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把你丢在驾驶舱,让你这么发情一整夜?!”
  封淮向来沉默克制,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每个字都问得他哑口无言,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咄咄逼人,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封淮压在心底的火气。
  他想让封淮怎样?
  他……
  “……我不想分化。”林野眼眶微微红了。
  一句简单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在冰雪天里凉得人心头发颤,让封淮瞬间清醒,倏地放开扯着他的手。
  “我不想分化,你办得到吗?我想用抑制剂,-我想去掉腺体,你办得到吗?”这些话就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却令封淮全身一震。
  这个分化不是他造成的,可他永远都无法对林野说这样的话来洗脱责任,因为他曾经让林野那么痛苦,因为他深深爱着林野,所以宁愿让他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都不想说一句让他难受的话。
  封淮哑着嗓子说道:“林野……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这个标记?这么不喜欢……我?”
  回应他的是更久的沉默。
  封淮执拗地问他:“那现在呢?现在你要我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依然是沉默。
  “你想要我不再管你,还是……”
  “出去,行不行?”林野终于开口了,哪怕他现在待的是封淮的休息舱,哪怕这句话说得很狼狈。
  “好。”封淮看向他,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转身离开休息舱。
  脚步声在驾驶舱内响起,几秒后却又停住。
  封淮在驾驶舱门口停下,透过光滑的舱壁看见林野衣衫不整地站在桌前,微低着头,墨色的发丝半遮住眼睛,看上去分外落魄。
  那一刻封淮不知道哪来的冲动,让他暂时摒弃了被林野反感的可能,转过身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林野抱进怀里。
  抱得那么紧,没有给林野留一丝拒绝的余地,同时又在他耳边说着最动情的话。
  “就算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也不会走。”
  “林野,别这么怕我行不行?”
  “我很喜欢你……就算你变成Omega,不再是Beta,我也还是很喜欢你。”
  见怀里的人没有动静,封淮又抱紧了一点。
  “以前我最怕你不再喜欢我。而现在……我更怕你难过。”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封淮觉得他把这辈子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还有那些上辈子遗憾的、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如果能够让林野舒服一些,他愿意说到词尽言穷。
  他已经爱过他一生,再爱多少遍也无怨无悔,他的林野生来就值得被许多人喜欢。而他,想从那无数人中脱颖而出,做最能让他舍得放下坚强的那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封淮快忘了他们现在是在W-21星执行任务,他不计后果地抱着这个人,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情绪占满他的整个世界。那个人仅仅是委屈一下,他的世界都会像天翻地覆一样痛苦万分。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让他可以不必经历这些。
  手指轻轻覆盖上林野的后脑。
  封淮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几秒后,手指落至他肩头,捏住他肩膀,将他额头与自己相抵。
  巨大的力道完全不容人反抗,视线对上的一刹,彼此精神相连接,无数往事划过他脑海。
  上辈子追着他示爱的林野,婚后总和他吵架的林野,不慎殉职的林野,还有这辈子和他在星空广场重逢的林野……
  数不尽的往事,数不尽的感叹,统统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行精神共感,上一次还是为了给林野疏导精神力。
  “林野……别怪我。”
  话音落下,林野的意识渐渐涣散开来,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倒进他怀里,面色安详得像是陷入沉睡。
  封淮及时扶稳他,紧接着拦腰将他抱起,走到几步之外床边,将他放到床上,然后伸手帮他将被子拉上。
  “休息一下。”
  从现在开始,林野身上所有的痛苦都会有一半转嫁到他身上,无论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是精神上的折磨,亦或是他身体内那股无法控制的、汹涌得仿佛吞噬一切的精神力。
  封淮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脸颊,最终俯下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休息舱。
  -
  舱外夜色浓重,透过挡风玻璃隐隐能看见微弱得像萤火虫尾灯一样的光芒。
  “冰河,有消息吗?”
  “虽然没有搜索到颜慕殿下的下落,但附近有瀚海军留下的子弹,但是没有弹壳抛落。”
  “掉落的地点呢?”没有弹壳抛落,意味着这些子弹并非是因为射击才会掉落在这附近。刚才他们并未听到枪响的声音,多半是对方不想真正惊动他们……更准确来说,是不想引起林野的注意。
  “所有的子弹都在自动搜索的范围内发现,并且草地里的痕迹也有明显的方向引导性。”
  “……果然是陷阱,”封淮沉思起来,“看来当时从白星发射出的那条没有加密的信息,倒是畅通无阻地传到了他的手里。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里。”
  “既然是陷阱,少校您还去赴约吗?”
  “这么盛大的邀请,就算我不愿去,他也会用别的办法出现在我面前,倒不如现在就去见见。”
  “可是大宝贝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不安全吗?”
  “不会,”封淮淡淡说,“我的精神已经与他形成完全共感,只要我没事,他就不会有事。相反的,如果封朗要动他,就得做好也杀了我的准备。”
  “少校……这样的话,您没问题吗?”
  “只是去见个面而已,用不着担心。如果我没猜错,他恐怕是和颜慕串通好的。他帮颜慕摆脱我们,换颜慕帮他把我们引来这里,对颜慕来说,这笔交易不亏。”
  “那少校是打算从封朗少将口中问出殿下的下落?”
  “封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让红鸟掌握颜慕的行踪。”
  红鸟作为帝国最神秘的情报组织,日常任务就是搜集帝国各方势力的情报,封朗既能和颜慕做这个交易,必定对颜慕暗地里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掌握能够拿捏颜慕的情报?
  “你留下看着林野,我一个人出去就够了。”
  交代过冰河,封淮推门离开了舱室。
  星光铺满湿润的草丛,汇成一条流动的窄道,沿途的子弹反射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脚下的路愈发的狭窄,泥泞消失的地方,封淮停下身。
  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对面高大的身影。
  他轻轻扬了下唇,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封朗少将,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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