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 第43章 公道
  廉王府大门前,一片静寂。
  不知阿彩和郡君消息是否足够灵通,已经知道她们的算计落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澈从马车上下来,脚踏实地。
  吩咐阿焕前去叩门。
  阿焕手刚要触碰到门环,突然就微有迟疑,把耳朵贴到门上,凝神听了半晌,又转还回来道:“殿下,王府里怎么好像在唱大戏似的。”
  此时,站在阶下的众人也听见了。
  王府内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是有人哭还是笑,声音忽高忽低,比起唱大戏,只少了锣鼓点。
  正不明所以,就听见“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大门上,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是一个女人的厉声尖笑。
  赵煜皱眉,暗道不妙,再顾不得礼数,和周重对个眼神,一跃上了院墙。
  不看不知道,一看……
  院内已经混乱一片,几个丫头,小厮,围拢在一名女子周围,那女子手持一柄牛角尖刀,毫无目的的向众人挥砍。
  她头发蓬乱,只穿着一条极薄的垂丝睡裙,几名护院想要上前阻拦她,又顾及她的穿着,实在无从下手。府医,手持着银针,在外围伺机而动,无奈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倒险些被女子砍中。
  一群人面对一个女子束手。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像是阴曹地府爬出来索命的鬼。
  这女子正是常襄郡君。
  她大约是老毛病又犯了,嘴里嘟嘟囔囔。赵煜凝神去听,依稀分辨出,她说得好像是:“贱/人,该死……”
  后面便更含糊了,听不清楚。
  周重看向赵煜,没说话。显然,他不知这是怎么了,一时没主意。
  赵煜在怀里摸索一番,捻出块边角圆缓的碎银子,揉着劲力,一击正中常襄郡君肩头的穴道,她身子顿时麻了半边,尖刀掉落在地。
  几名胆大的丫头,见机合围而上,将她抱住,府医紧随其后,极快的在她穴道上下针,顷刻间,人就软倒,昏睡了过去。
  赵煜自府院墙头飘身落入院中,见郡君被一群人围着,大约是无碍。他便想去把大门打开,至少不让堂堂太子殿下,也做深夜翻墙头的勾当。
  可他目光刚转向大门处,立刻又变了想法。
  抬头冲还在墙头上犹疑是该往里跳,还是往外跳的周重大声吩咐道:“快!快把高师傅请进来!”
  说罢,他快步到大门旁――有人软倒在门前,不知死活。
  原来刚才“砰”的一声响,就是这人身子重重撞在门上所致。
  她是郡君平时宠得不行的贴身丫头,阿彩。
  此时,阿彩双目紧闭,腹部一个血口子,还汩汩的往外渗血,衣裙的下摆已经被血浸透,必然是伤到大血管了。
  鼻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赵煜顾不得男女之别,先封住她伤口周遭的穴道,接着,便死命压在她腹部的伤口上,情急又高喊道:“开门不便,翻进来!”
  话音落,就见周重和沈澈,二人一左一右,架着高师傅自墙头飞身而下。
  高师傅吃过见过,却没飞过。
  饶是持重,也在脚踏实地之后,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情况紧急,快步赶到赵煜身侧。
  “能救吗?”赵煜问道。
  高师傅麻利的打开随身的工具药箱,道:“属下自会尽力。”
  赵煜没再说什么。这位高师傅做仵作之前,是随军的医师,因为落了腿伤,不便奔走,才应了刑部仵作的差事,平时在内衙还兼任府医,面对这样的外伤,他医治起来驾轻就熟。
  老师傅忙活了半天,就连赵煜,额头上也起了一层薄汗。
  “能不能活,要看她自己了,”高师傅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若是捱过这两日,能清醒过来,命就算是保住了。”
  也罢。
  赵煜起身回头,见沈澈在一旁端正站得像是一座雕像一样。
  像是发觉赵煜在看他,太子殿下苦笑道:“有位神医,还没回都城……可惜。”
  不知他说的是谁,但既然没在,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多说无益。
  这么一闹,廉王妃也出来了。
  她是王府的主子,当然没有闭门不出的道理。
  时至此时,赵煜不再与她装腔作势:“下官赵煜,并非有意欺瞒,给王妃赔罪。”说罢,一躬到地。
  廉王妃面色平淡,更甚,该说她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煜。
  她的平静,全出自于她多年来的好素养。
  赵煜在她眼底看出压抑和澎湃,却分辨不出这该是出于什么原因,按理说,赵煜骗她在先,夜闯王府在后,她该是生气的,可她眼神中半点怒意都没有,反倒满是伤怀。
  “赵大人不必多礼,请起来吧,”说着,她自行摇着轮椅上前,在赵煜手肘上轻轻一托,示意他起身,“王爷……走了十几年,一晃太子殿下都这般玉树临风了……”
  她说到这,闭口不言,强忍住了哽咽,看向沈澈。
  沈澈只当不觉,向周重轻声道:“劳烦周大人,把老六带上来。”
  片刻,老六被架上来,沈澈向他道:“你去认一认,是她吗?”
  老六瘸腿瞎眼,借着火光仔细辨认还躺在院子里地上的阿彩,好一会儿,转还回来,笃定道:“回大人,是她。”
  听了这话,一直面色平静的太子殿下脸上终于染上一层悲意。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赵煜却像已经看透了他的情绪。他在伤怀,更确切的说,是惋惜的伤怀。
  再说那老六,他身上伤患不轻,即便服过止痛药也旧不舒服,但太子殿下言出必践,已经派人接太医去他家里为妻子诊病了。
  因祸得福,换来多年积攒的压力舒松开去,心里痛快,精神头倒比在刑部时好了不知多少。
  于是他认完人,看似静默的站着,却悄悄用只好眼,四下观瞧――王府可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突然,他眼神定住了,直勾勾的打量一人:“你……我……我认得你的发簪!兵刃就是你带人送来给我们的!”
  一时激动,没顾得上场合,说话声音大了,众人都向他看去。
  就见老六手指的那人,是个少年,身上穿得是最普通的侍人衣裳,唯独头上的簪子很特别。
  乌木簪,通体乌亮亮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簪头雕出一只小兔,栩栩如生,此时好像正在望月呢。
  赵煜这才发现,这小厮是当日深巷里,打翻水,被阿彩掌掴的少年阿末。
  少年人的神色依旧怯懦,被这样一个“残破”的人指认,一时慌乱起来,反驳道:“你……你别胡说,什么兵刃?我不认识你!”
  老六笃定极了:“怎么不是你,你这木头兔簪当时掉了,还是我帮你找回来的。”
  阿末这才又凑上前,仔细端详半张脸都裹在白帛里的老六,看了好半天才道:“是你啊……你……你怎么……”话说到这,他才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大得很,急切切的转向赵煜,道,“你……大人……你果然是赵煜大人……我给他送的,分明……分明是……”
  他磕磕巴巴,分明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显然是越急越说不清楚。
  赵煜皱眉看他,问道:“什么叫我果然是赵煜,你认识我?”
  阿末答道:“小的老家在胜遇,曾经远远见过您升堂,大人在巷子里救了郡君之后,小的就同阿彩姐姐说,您……与赵煜大人长得很像,没想到……真的是……真的。”
  可不是么,又真又活的。
  是他说了这话才让常襄郡君起疑的吗?
  但赵煜总觉得不大对劲。
  “好了,”廉王妃声音淡淡的。这会儿,她好像终于想起些所谓皇室的“体统”了,脸上的悲意散开,染上些许愠色,“赵大人,这里毕竟是王府,我敬重你,你便也该给我个交代,此人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凶器,阿彩又是怎么回事?”
  在赵煜的授意下,老六把在府衙内与赵煜等人叙述的情况又讲了一遍,而后,轮到小厮阿末。
  少年看向重伤昏睡的阿彩,眼中还带着些许犹疑,片刻才道:“就是今儿白天的事儿,阿彩姐姐让我送一马车货物去城隍庙的晚市集,旁的都不用管,只是把马车交到这人手上就行。”
  结果没想到的是,几个时辰不见,一个囫囵人,变成了残疾。
  口供一对,事情的真相便也呼之欲出了。阿末,给老六送去的一马车货物,正是一众杀手行刺赵煜时所用的兵器。
  兵刃淬毒,巴不得赵煜见血封喉。
  杀手,是阿彩联系的;兵刃,是阿彩找人送去的。
  但在座的任何一位,无论如何也不会信阿彩能愤恨赵煜到要他性命的地步。
  “太子殿下……”廉王妃合上眼睛,“你刚接管刑部,这到底是在闹什么?”
  沈澈道:“廉王妃可知道,赵煜大人近几日在查证什么案件?”
  廉王妃疑惑的看向沈澈,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却不敢猜测。
  沈澈继续道:“赵大人要为窜部ぶ鳎讨回公道。”
  他话音刚落,王妃登时变了脸色,三分萧索,七分怒意:“公道?凶手被关在刑部内牢,赵大人何时将他杀了,便是何时为我窜蔡只毓道了!”情急之下,她几乎从轮椅上站起来了,可也只是昙花一现,便又重重的坐回去。
  廉王妃身边的使唤丫头赶忙扶她坐好。
  沈澈这才又道:“翟瑞伏诛就是公道吗,若王妃认为的公道,不是公道呢?”
  沈澈的话,非常无礼。
  廉王妃为人母,女儿身故十几年,明知凶手被关在牢里,却没了下文。
  想来她定然日日夜夜恨不能到刑部内牢把翟瑞抽筋剥皮。
  听说她的腿,便是因为最初那几年,日夜恍惚,终于从高台上失足摔下来,摔坏了椎骨,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可如今沈澈一句问话,便让这位母亲不仅哀思不得慰藉,更连愤恨都无处寄托。
  十几年来,若是就连恨都很错了人,日后午夜梦回,该如何辗转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