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 第33章 赌局
  这问题前后逻辑不清,赵煜一时不明所以,便又看那女子一眼,道:“皮相是美的。”
  沈澈听了,直接轻声笑起来,道:“赵大人的答案,满是抖机灵。”
  也就是这时,下陷的天井里响起一阵琵琶声。
  赵煜往楼下望,弹琵琶的是个紫衣少年,相貌俊朗极了,眉眼中隐约透出一股妖冶的媚色。
  男人若是长得媚了,多半是不讨喜的,可这少年却不一样,就连赵煜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几眼。
  可若深究为何要看,仔细想想,又说不上来。
  那少年好像有一种独有的气质,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的琵琶声并不激昂,反像涓涓细流冲刷浅水湾里的石子,砬砬有声,不徐不燥。在清浅的水湾里,诉说着一段心事。
  赵煜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第一次,自曲儿里听出叙事感。
  极短的一段曲子弹罢,场子安静下来,又有几间厢房挑开帘拢。客人们,大多是年轻女子,个个穿着富贵,即便有男宾在,也多没坐在主位上。有人与廉王的妻妹相熟,起身向她遥遥行礼。
  她也都一一还礼。
  客套过一圈后,她眉眼又扫向赵煜这边,向他莞尔一笑。
  才又坐下了。
  楼下弹琵琶的年轻人见宾客们寒暄已毕,起身道:“纳乐坊现任麟主左朗,向诸位见礼。”
  他说话时,就有两名姑娘,推着一块牌匾走到他身后,边额用一块黑绒布盖着,顶端扎着一朵巨大的金丝绒花。
  左朗回手,潇洒的扯下黑绒布。
  文字便展露出来了。
  正中央左朗的名字,写在一块描着金边的木牌上,细看那牌子的木质纹路,竟像是缠楠香樟。这是种异常名贵的木材,据说一方便要十两黄金。
  左朗名字两侧,则各写了三个名字。
  两位司仪姑娘,将牌匾立于场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今夜的角麟斗,正式开始。”
  可这角麟斗,是什么意思,有何规则,无人介绍。
  赵煜不知细节,却即刻便明白,一众宾客,都是老主顾,常来常往,相熟不已。于是,规则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如他第一次来,便也会有相熟的朋友解释一二。
  自进门起,他便看出来了,这地方,若是没有熟人介绍,是进不来的。
  他不多问,继续观瞧。
  只见天井的堂门里,又走出一名男子,先是向左朗抱拳,而后巡礼一周,这人看到赵煜时,目光一顿。
  赵煜也愣住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胜遇府事件中,胜天镖局总镖头江游北的弃徒。案件结束,江游北父子都不得善终,唯他独善其身,却又满身谜团。
  他是江吟风。
  往事已如烟,下一刻,二人都收敛目光。江吟风朗声道:“小生江鹦,挑战左麟主。”
  他化了名字。
  左朗微微笑:“请江先生出题吧。”
  相比左朗,江吟风显得颇有江湖气。
  赵煜向廉王的妻妹看去,见她看江吟风的目光里,多了些期许。
  许是经历过太多江湖泥泞,江吟风的气质很矛盾,有少年气却又让人觉得难以琢磨。
  他抽出腰间短剑,剑尖指地:“江某是个江湖人,身无长物,唯有这柄剑拿得出手,今日便以剑舞,和一和左麟主的琵琶。”
  左朗一笑置之,道:“江先生赢了,麟主便是你的了,若是输了该如何论?”说话间,一丝戾气在他脸上游过,“若是输了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太没意思了。”
  江吟风皱眉道:“小生穷小子一个,不知左麟主希望如何?”
  左朗道:“不如这样,若是在下侥幸得胜,便请江先生当场一道炸鹦鹉,给在场的贵人添个菜?”
  江吟风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左朗继续朗声道:“江先生有一对明黄色的鹦鹉,可爱伶俐,不知各位贵人以为在下这个提议如何?”
  阁间里,即刻便有人叫好附和起来。显然对于这些贵人而言,看人伤心气恼,亲手杀掉养熟的鸟儿,才是他们腐醉奢靡的生活中的调剂。
  只听左朗又道:“诸位若是想加菜,定要多多支持在下。”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便有人将一只鸟笼提上来挂在匾额的架子上,里面一对鹦鹉伶俐可爱,亲昵依偎在一起。
  赵煜料想,这对鸟儿该是江顾帆托付给江吟风的。此时江吟风正背对着他,看不出是何表情。
  但想来,不会好看。
  这地界儿,说白了还是个赌坊,这是一种变相的赌局。但左朗两句话,便把公允拉偏了。
  而麟主,应该是一个类似魁首的称号,他能在这样人精扎堆儿的地儿夺得麟主,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对面席位上的一人喝道:“给左公子站脚!”随着话音落,一只锦囊自二楼被抛下,推匾额的姑娘身形轻飘,步履灵动,上前一把接住,在锦囊里瞄了一眼,又放在手上掂一掂:“左麟主谢王公子站脚钱,金六十六两。”
  赵煜惊叹,这姑娘手上功夫厉害,随手一掂,便有整有零的分清斤两。
  有人抛砖引玉,二楼的宾客们便纷纷向楼下洒金掷银,有人支持左朗,当然也还是有善心人支持江吟风。
  楼下虽然只两名司仪姑娘接钱记数,竟然丝毫都不显慌乱。
  极快的,按照金银和下注的宾客人数,赔率被算出来了。
  这种现炒现卖的赌局,赵煜没见过,看着觉得新鲜。
  短暂的忙乱过后,楼下,左朗和江吟风已经热闹起来了。
  这二人也说不清是谁和着谁,又或谁压着谁,一人弹琵琶,一人舞剑,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能耐,较量在一起,还真看出激烈来。
  琵琶声一改刚才的婵娟溪流,时如金戈铁马征战四方,又时如伺机盘桓先谋后动;江吟风的剑,则仿佛正与自琴声中幻化出来的敌人过招,时而轻灵,时而开阖。
  预料之外的好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江顾帆的功夫是江吟风一手指点的,江顾帆都算不得凡手,那么江吟风的本事自然不弱。
  赵煜不惊讶。
  反而左朗竟好似也看得懂江吟风的武学造诣深浅,琴声的断顿,非常贴合他招式的急徐。
  难不成也是个高手?
  沈澈一直没吭声,这会儿突然开口了:“公子不下手押一局吗?”
  赵煜笑着摇头,而后反应过来他看不见,道:“且不。”
  黄赌毒这些玩意,赵煜上辈子不好,这辈子也不好。
  其实自始至终,赵煜都在不动声色的留意廉王的妻妹,她一直坐在座位上,饮酒吃果子,此时,脸颊已经微红,看着场下奏乐舞剑,初时还觉得好玩,这会儿已经显出无聊的神色,目光时不时向赵煜这边瞥过来。
  两次,赵煜和她目光对上,便都大大方方向她莞尔一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隔间门口,一名女子道:“这位不相熟的公子,我家姑娘,请您移步小坐。”
  “劳烦姑娘转告小姐,我家公子,片刻就前去拜访。”
  沈澈生怕赵煜拒绝似的抢答,换来赵煜白他一眼。
  门口女子浅浅道一声:“恭候。”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远。
  廉王还在世时,他的妻妹被皇上封了常襄郡君。
  这个封号其实很尴尬。
  在炎华,郡君是妇人的封号,而廉王的妻妹,别说当时了,直至现在都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皇上封她郡君,其实大有把她看做姐姐的陪嫁媵妾之意。虽然,一直没有明说。
  赵煜和沈澈来到郡君厢房门口,见那屋子敞着门,还没进屋,便能闻到屋里姑娘们的脂粉味道似有似无的飘散过来。
  赵煜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
  沈澈倒好像没闻见一样,端正的站在门前,道:“我家公子,应小姐盛情,前来拜访。”
  话音落,就听见屋里有姑娘的轻笑声。紧接着,两个小丫头迎出来,面带笑意,上下打量赵煜和沈澈。
  一边把人往屋里让,一边笑道:“小姐,这公子可比远远一见更俊俏了。”
  赵煜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谦和有礼的微笑,心里却在想,怎么如今王室家的女眷都如此不矜持了,错觉如进了盘丝洞一样。
  又一转念,也觉得再正常不过,食色性也。
  更何况,不爱热闹的姑娘,又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玩乐?
  自古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无论男女,都少之又少。
  心思要沉静到何种地步,才能有那样的定性呢?
  常襄郡君见赵煜二人来了,也不起身,只是笑着点头示意,飞了那小丫头一眼,道:“这丫头平日里让我宠坏了,说话没个轻重,公子莫怪,”说着,她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座位,示意赵煜自便,“公子怎么称呼?”
  赵煜折扇一合,抱拳道:“小姓赵,贱名不足挂齿,不知小姐请在下前来,有何指教?”
  他答得正经。
  常襄郡君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道:“赵公子真有意思,坐吧。”
  刚才那多话的小丫头紧跟着插话:“小姐,依奴婢看,他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的,就跟白主儿似的,偷偷摸摸跑来才刺激,”说着,她又看向沈澈,“你看,这人更奇怪,在屋里依旧帽纱遮脸,这般如何看楼下的热闹。”
  常襄郡君“啧”一声,假嗔道:“阿彩,越发的没规矩,好人家公子的礼数也是你随口就能调笑的吗!”
  那小丫头阿彩,这才笑着吐了舌头,不说话。
  赵煜巴不得二人多扯闲话,自刚才短短几句便听出些端倪――“白主儿”这个称呼可不一般。事情若真如他所想,也就难怪沈澈有些事情不愿点破。
  沈澈一直没插话,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站在赵煜身后,向常襄郡君抱拳道:“在下沉正,是个江湖人,数年前,得我家公子搭救,为报恩义,一直随侍在侧,帽纱遮脸无非是江湖人不愿再见故交,一障相隔,于谁都省了麻烦。”
  江湖二字,于一众女子而言,悠远又神秘,她们听沈澈这样说,都来了兴趣。
  女儿家慕强,爱英雄的心思如泉涌般往上冒。
  阿彩问道:“那你的功夫很厉害咯?你家公子能搭救你,他比你更厉害吗?”
  这样一问,所有人都看向沈澈,就连赵煜也偏头看他。
  沈澈尬笑了两声,道:“在下不过是个略通拳脚功夫的江湖人,怎能敌得过我家公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能耐?”
  一句话,更把众人的兴趣又引回到赵煜身上。
  常襄郡君微笑着道:“看公子年纪也不大,家在哪里,高就何处?”
  赵煜心底飞快的盘算,全瞒她,并不是上策。便半真半假的道:“姑娘别听他玩笑,在下不过是个刑部的小官,父亲是商贾之流,家里有几个闲钱而已。”
  常襄郡君一听,颇有深意的看了丫头阿彩一眼,笑道:“原来是赵大人,失敬,听说你们刑部新任的尚书,也姓赵,一上任就连破两案,年轻有为得紧。”
  赵煜打了个哈哈,道:“在下微末官职,只遥遥见过赵大人几面,并不相熟,而且……”说着,他叹了口气,“在下并不想为官,拗不过家父而已。”
  阿彩脸上立刻显出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道:“小姐,你说,那些富户,为何总是要轻贱自身,削尖了脑袋,巴巴儿的往官场里钻呢?”
  常襄郡君没理她,向赵煜道:“公子莫怪她。”
  赵煜非常不在乎的道:“阿彩姑娘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显然近朱者赤,才通透异常。”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丫头,赵煜一通马屁拍得不咸不淡,畅顺丝滑。
  常襄郡君被眼前这好看的男人夸奖,自然受用,便笑起来。
  阿彩顺势继续道:“听他说,你有不战屈人之兵的能耐,你看楼下斗得火热那二人,若是想让那使剑的人赢,该如何做?”说着,她又补充道,“你可要紧扣‘不战’二字,不能派你这近侍下去帮他动手。”
  因为左朗的算计,江吟风已经处于劣势,常襄郡君刚才倒是想看这使剑的公子若是输了,能不能愿赌服输,给众人“加菜”,可此时,一对鹦鹉的死活和楼下那江湖人的喜怒,显然无关紧要了。
  她对赵煜更感兴趣,阿彩的提议,深得她心。
  于是她也就笑道:“公子若是解了这道题,我便送公子一份见面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