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延时审判 > 第5章
  接下来郁识也没让尧培去找目标,多半又是白费心力,不如先回去看污染者情况如何,正好医生也都调集过来了。
  闻恪在楼上就看到一辆辆停在GCB基地分部楼下的医科部用车,为首的医生一身白褂,又是闻恪的熟人。
  “完蛋,这下真该走了,再留下去保不齐得出什么事。”闻恪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来踱去。
  郁识坐在办公桌前都无法忽略这一动静,抬眼问他,“你怎么了?”
  闻恪心道,还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不就是你不让我走吗?还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出去透透气。”这破地方,我就不信,还出不去了!
  谁知郁识也跟着起身,说:“那我跟你一起,正好韩医生他们到了,我下去接他们。”
  闻恪:“……”
  他妈的,这长官还没完了是吧?!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他了!
  “郁长官。”
  闻恪在原地站住,从自己右手小拇指上取下那枚铂金戒圈,郁识正好走到他面前,闻恪猝然牵过郁识手,将那铂金戒圈精准往郁识右手无名指上一套,郁识一怔,没明白闻恪这是什么操作。
  “长官,我去趟卫生间啊。”
  郁识怔怔看着手上款式简单的铂金戒圈,愣住了神。
  闻恪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郁识深想,他猛然察觉不对,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快速一摘,就在那戒指被掷出手指的瞬间,郁识瞳孔猛一紧收。
  ――那根本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枚做工极其锋利细微的戒刃!
  其精细程度肉眼极难发现,如果不是对危险的直觉支配了郁识的身体行动,再晚上哪怕短短一秒钟,他的整个手指都会被连骨削掉。
  戒刃在瓷砖地面上咕噜噜滚了好几个圈,躺在角落里不动了。
  闻恪反应极快,顿时头也不回拔腿就跑,他风驰电掣般拉开办公室大门,不料正好和进门来的尧培撞了个满怀。
  “林先生,你要去哪里?”尧培一把攥住闻恪手臂,目光盯紧了他。
  郁识弯腰捡起了那枚戒刃,将两边延伸出的刃丝不留痕迹地收回圈内,还不忘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上前还给了闻恪。
  尧培谨慎疑惑的目光顿时锁住闻恪,在闻恪和那枚戒指之间来回逡巡。
  郁识提醒闻恪,道:“你的东西,不拿回去吗?”
  闻恪将戒指重新戴上,心想:“完了,这回是真完了,还不知道这位郁长官会怎么收拾我。”
  然而郁识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解释说:“阴诺森的来源还没有找出来,外面随时有被污染的风险,你留在这里会更安全。”
  说完推开门越过两人先一步下了楼。
  尧培虽觉两人间气氛奇怪,但郁识都没发话,他只好放开闻恪手臂,眼看着他快步追上了郁识。
  楼下,韩斯年正带领一队医务人员快步往大楼里走,郁识下来和他们碰头。
  “郁长官,怎么样?找到污染源头了吗?”韩斯年同样一脸凝重,迫不及待开口。
  郁识摇头,“没有。可能要辛苦你们多留一些时日了,这次的阴诺森污染不知道范围会有多大,保险起见,我已经通知基地总部,让他们运送抗生素和修复基因的sa剂过来。”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诶,长官,这位是?”韩斯年得到回答,这才注意到郁识后面站了个陌生人,又没见人说话,遂好奇地看向郁识。
  郁识还没回答,闻恪倒是先笑着开口了,“哦,你好,我姓林,林恪。郁长官将我从地下城带回来的。”
  如此,便解释地很清楚了。
  “你好,韩斯年。”韩斯年说完微微一挑眉看向郁识,玩笑道:“看不出来,郁长官原来还有这么古道热肠的一面呢。”
  郁识也朝他轻笑了笑,显然是不在意被调侃。
  这倒奇了,闻恪心想,这位落落寡合的郁长官原来有朋友啊,两人看起来关系似乎还不错,他还以为就郁识这性子,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三人一路同行,郁识不大主动说话,不过韩斯年挺活跃气氛的,偶尔还会主动和闻恪说话,韩斯年看着闻恪,忽然道:“诶,林先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嗯……感觉你有点眼熟。”
  闻恪哈哈笑道:“是吗?能跟韩医生认识的朋友相像,那可真是我的福气。不过,你应该没有见过我,我从前不在这边居住,近年才搬到这边的。”
  “哦,那想来是我认错人了,抱歉啊林先生。”韩斯年微一莞尔。
  闻恪很快就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他心道,他们何止见过呢,他当长官那两年,韩斯年还只是个小实习医生,成天跟在主治医生后边当个小尾巴。如今不过区区四年,韩斯年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主任医师了,他的进步倒是真大。
  “到光疗区了,林先生,您看,您要不要回避一下?”韩斯年目光转向他。
  倒不是说有什么不方便给闻恪看的,主要是怕他会被光磁污染,毕竟阴诺森的感染机制独特,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污染人,他们没必要让人跟着冒险。
  闻恪随意一点头,污染么,他可不怕,不过既然韩斯年说了,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倒不如回郁识办公室待着去。
  郁识看着闻恪那潇洒落拓又带着点不羁的散漫背影晃悠离开,韩斯年倒是饶有兴致地端详了郁识两眼,喃喃自语:“这个林先生……”
  郁识目光转过来,韩斯年下意识住了口。
  两人结伴往光疗区内部走,韩斯年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道:“郁识,你怎么会放任这样一个底细不明的人在身边,现在阴诺森还没查出来,万一……”
  “不会有万一,不可能是他。”郁识斩钉截铁道。
  在面对韩斯年疑惑的目光时也没有半分退步,他眼里那种百分之百的坚定让韩斯年要说的话顿时全吞了回去。
  韩斯年悻悻道:“……好吧,怪我多嘴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那个林恪,是你什么人啊?”
  韩斯年在郁识对他投来奇异的目光时立马摆手解释说:“你可别误会啊,我没那么八卦。另外,作为你为数不多的朋友,我还是很乐意看到这一幕的,你就应该多交点儿朋友嘛,别整天出那么危险的任务,不说基地的人怎么看你,单是可能遇到的危险,就足够你喝一壶的。”
  “嗯,我知道。”郁识声音有些低,也有些犹豫。
  犹豫再三,他用更加低闷且含糊的声音回答了韩斯年上一个问题,“唔,他是,我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啊?”韩斯年不太懂郁识这话的意思,非常讶异地看向他,等他后文。
  然而,郁识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多说,只是公事公办道:“进光疗区吧。”
  韩斯年也不再说话了,神情严肃地和郁识一起进入光疗区。
  光疗区收纳了目前为止发现的所有阴诺森污染者,这里是痛苦的集中地,却不是苦难的滥觞地和终止地。
  郁识还没走近,就已听见里面传出的痛苦哀嚎声,吵骂声,以及绵延不绝的痛苦闷哼声,不禁蹙紧了眉。
  这便是阴诺森光磁污染的症状了,阴诺森寓意为吃人的怪物,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旦被污染,四肢百骸乃至整个身体都仿佛在极度重压下被一点点碾碎成齑粉,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衰败,令人疼痛不堪。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致命的是,阴诺森污染者无一例外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幻觉,精神崩溃现象,饶是内心再坚强的人都会变得脆弱不堪,敏感多疑,严重到怀疑至亲至爱。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至今还是科研人员的未解之谜。
  身体上的苦痛尚且能忍,而心灵上的折磨却是一刻都忍受不了,愈是情感深重,症状一经爆发,就会更加忍不住难受地亲手伤害身边深爱之人。
  这哪里是光磁辐射污染,简直就是世间最狠毒的蛊!
  郁识推开门,病床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一张张脸孔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难耐的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们的□□,腐蚀他们的心灵,他们想要伤害别人,但更想伤害的是自己。
  有几个感染稍微严重些的,身上的皮肉已经被抓挠地没一块好肉了,血液、脓液、黄水混合在一起,从鲜红的皮肉里翻出,郁识不禁转开目光。
  这些人也看到了郁识,他们发出痛苦不堪的叫喊求救声:“长官,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
  “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我家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妈的啊!”
  “长官,医生,医生!救救我们,好痛,真的好痛,我快要忍不下去了,我想去死啊……”
  这下不仅郁识皱眉,韩斯年也皱了眉。
  但身为一名医生,他还是恪尽职责地安抚道:“别害怕,别担心,你们都会得救的,基因修复的sa剂已经在路上了。”
  “真的吗?我们会得救吗?我们不会像四年前那样痛苦死去吧?!”
  ――四年前,新历23年。
  无言的恐慌一下子被拉至那一年,沉甸甸地笼罩住了整个光疗区。
  哀嚎遍野,横尸遍地,汇聚成一场生命的悲乐。那样惨烈悲壮的场景仿佛一下被扩大蔓延了无数倍,嘶哑难耐的哀鸣组成一支交响乐,穿透时光的变迁,重新在这些濒临绝境的人们脑中轰然响起,来回绕梁。
  郁识的脑海也一片混杂。
  在那混杂之中,他恍然看见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在手足无措拼尽全力地拉住一条又一条即将消逝的生命。
  可这没用,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这样的绝境中没有人能扛过去,那个身影也不例外,他渐渐虚弱地跪倒下去,和身后虚幻到看不清实体的斑驳废墟融为一体。
  郁识全身都发起冷、生起寒。
  “长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突然传来嘭咚一声,竟是一位污染者从病床上扑到了地上,看那架势简直恨不得给郁识磕头了。
  “救救我们,长官……”
  郁识骤然从虚幻中回神,面对这样恳切的要求他压根无法拒绝,他艰难吞咽了口唾沫,声音更是说不出的喑哑:“好,别怕,我会救你们。”
  ――踏踏踏!
  这是郁识的军靴急促踩在瓷砖地面上而发出的声音,郁识的个人通讯端正联通着医疗总部,他着急问:“sa剂有多少?全部送来光疗区!!现在立刻,征调医用物资过来!速度要快!!!”
  然而,光疗区内的人们还处在一种极致痛苦的迷惘当中,郁识已经离开了,他们除了忍受痛苦外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更是不能做什么,一场突如袭来的污染蛮横地侵占了他们整个人生,让他们连活着这样微末的愿望都只能成为奢望。
  “真的会有sa剂吗,四年前那么多人污染都没有,我们是不是只能等死了?”
  “胡说什么!会有的,一定会的!长官答应过的,而且专门用来修复阴诺森污染的sa剂不是已经在推广中了吗?怎么会没有,我们都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信吗?阴诺森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sa剂又那么稀缺,那些长官个个贪生怕死,还能轮到我们使用?!”
  “……可是,可是,长官答应了的。”
  “呸!答应有个屁用,画大饼的空头支票,谁不会说?别忘了四年前闻长官也是这么保证的,可结果呢,他一个人活了下来,死的全是我们普通百姓!”
  闻言,本来相信长官的人也无话可说。光疗区陷进一种可怕的静默里,所有人心口都压着一块挪不开的重石。
  “我们,先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