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咸鱼他主动翻面了 > 第25章 哄他
  见孟衡出去了,沈听澜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
  “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瞧他这般好奇的模样,裴昱瑾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但沈听澜却并不上钩,他捧起茶盏又嘬了一小口后才带着几分了然开口道,“少骗我,你要是没收下他给的东西,那老家伙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
  说完还用一副我这么聪明,你休想骗我的表情看着对方。
  “殿下聪慧。”
  裴昱瑾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因为对方很好哄。果然,听见他的话,沈听澜的唇边涌现出了一抹自然的笑意。
  “那是当然,所以他给的是什么?”
  人的好奇心要是得不到满足就会犹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裴昱瑾也知道再逗下去人就该急了,他从桌子边的暗阁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沈听澜。
  “打开看看。”
  王景山给的信封他还没拆,但里面是什么他心里大概也有数。
  摸起来还挺厚的。
  沈听澜拆开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揉了揉眼睛后又看了一眼,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都是千两面值的银票。
  “还真是富裕,他也真是敢塞,不怕你转头就把这些交到皇兄那儿去啊!”
  他有些不懂这王景山的脑回路,要说他精明他为什么要往别人手里递把柄,要说他不精明他也不可能在官场如鱼得水这么些年。
  “京城权贵圈子太乱,还不到彻底清扫的时候,都存着侥幸心理,以为还轮不上自己。不过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拖我下水,给自己加点筹码罢了。”
  困兽之斗,不值一提,原以为是个聪明的却原来还是同样蠢得无可救药。
  裴昱瑾给抱着杯子喝水的人又添了些热的,漫不经心地说,好似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一般。
  “所以,你就收了?这么大的数额,要是皇兄知道了可就不是一顿军棍那么简单了。”
  要是往重里罚,性命都堪忧。
  他记得书里的主角攻刚正不阿,是个清官,不可能会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好吧,不止五斗,他给的确实是太多了。
  “王景山说,这是他替儿子给本相的赔礼,既是如此,收了又有何不可。当然,作为陛下的臣子,我会交三分之二给陛下充盈国库。”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权当是殿下在府上的伙食费了。”
  毕竟这人虽然吃的不多,但极其挑嘴,什么都要吃好的,贵的。他虽是能养的起但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多些联系。省的以后提起,他们之间连半块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所以你是既收了他的好处还要拿他开刀?”
  这要是叫王景山知道了真是哭都没地儿哭。
  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愧是主角攻啊,就是面冷心黑,下手还狠。
  “严谨些说,那不是好处,也不能算是本相收的,本相不过是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替今上分忧罢了。”
  听听,这就是格局,把坑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实乃吾辈楷模。
  “也就是说,皇兄要对这些贪官污吏下手了。”
  “陛下早有此意,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一点点来。殿下用过晚膳了吗?”
  很明显,裴昱瑾并不想要同他聊太多官场上的事儿,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而沈听澜已经知道了他好奇的事,作为一条咸鱼也不想管更多的,只是留了一句“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都别放过就行了,本王还没吃,但在街上买了些小食,现下还不饿。”
  古代的小吃有好多他见都没见过,一不留神儿就买的有点多,每样都尝了点,没吃完的也都带回来了没浪费。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来了,“我还买了很多带回来,等会儿让孟衡送点给你。”
  当然不少都是吃剩的,那几盒都少了一两个,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殿下有心了,等会儿让太医去给您请个脉。东西吃得太杂可能会引起不适。”
  他还记得元帝说过沈佑彦这人不太能管得住嘴,一没人看着什么都能往嘴里塞。要真是积食或者有些不良反应就不太妙了。
  “不用,本王心里有数。”他已经很注意了,不该吃的东西也就只尝了一点点,就一点点,绝对没有贪嘴。
  见那人拒绝得干脆,裴昱瑾也不说话,就拿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盯得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让孟衡请太医来瞧瞧。”
  做什么看着他也不说话,怪吓人的。
  不得不说裴昱瑾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太医替他把了脉,确实是有点轻微的积食,留了副草药让他煎服了以后再睡。
  沈听澜自己觉得还好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虽是让孟衡去煎药了但最后也放在台子上忘了喝。
  却不料他夜半辗转反侧,胃腹里翻搅的厉害,不是特别疼但有一种烧灼感,偏偏他扑到床边干呕片刻,也没吐出什么。
  孟衡夜里从来不敢睡得太沉,以便主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去伺候。从沈听澜在床上翻身的时候他就在床边候着了,本以为只是夜间失眠却不料竟是这般严重。
  “爷您撑着些,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此时应当已是丑时末快到寅时了,换算一下也就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
  “不必,你去把太医晚上开的药再去煎一幅就行。”
  沈听澜刚刚吐过,此刻声音还有些沙哑。
  虽说跟着他的太医既是拿了比让人多得多的月俸,那么就该随叫随到,但这个时辰又是因为自己不听劝才导致的现下局面。
  沈听澜不想去叨扰别人,他是给自己立的人设娇纵并不是真的娇纵。
  “是,奴婢这就去。”
  沈听澜觉得躺的不舒服极了便强撑着坐起心口跳的也有些异常,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不听医嘱,真是自作自受。
  “怎么了,哪不舒服?”裴昱瑾只穿了一件单衣披了个很薄的外袍就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身后是沉沉的夜色和寒凉的风。
  这里的隔音效果果然是不行。
  从裴昱瑾的视角看去,缩在床头的人面色惨淡连唇色都有些苍白的暗淡,一向活泼生动的表情此刻恹恹的,可怜极了。
  “都这个点了你又没睡,熬大夜很容易猝死的。”
  沈听澜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不过此刻他的声音虚弱没什么力气,责备的话语听来更多的是担忧和关心。
  担忧确实是有的,毕竟这关乎他能不能愉快养老。
  “臣鲜少如此,殿下不必忧心。”
  昨日王景山的事他要整理好写一封奏书今日面呈元帝,一不留神就熬的久了些,本也是躺下准备睡了,但孟衡去煎药的时候可能跑的急,许是绊了一跤,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
  他不放心就想着披衣来看看,来了才知道果然是又出事了。
  “叫太医了吗?”他走过去坐在那人榻边,近距离看,气色更是不好。
  “太医来过也开过药了,我让孟衡去煎了。”太医确实是已经来过了,不过不是刚刚,但他这也不算是说谎。
  可惜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那碗药到底是出卖了他。
  “那是什么?”
  裴昱瑾的目光看到了那碗药,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早已凉透了。
  “忘喝了。”沈听澜此刻没什么力气给他编瞎话,干脆乖乖承认。
  听了这话,裴昱瑾的面上有一丝了然。果然是很不听话,要人看着才行。
  “你冷不冷,那边有我的衣服,大氅宽松,你先披一下别冻病了,药可苦了。”
  沈听澜这会儿难受的脑子都有这些糊了,所有关心的话语都是发自内心不过头脑就说了出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他面前一直维持的模样。
  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还不忘关心他,裴昱瑾的内心软成了一滩春水。
  为了不拂了他的一腔好意,裴昱瑾顺从的将那毛绒大氅披上,然后走到床边,把人捞进了怀里。
  沈听澜没力气挣扎,私心里也不想挣扎,人肉垫子可比冷硬的床架靠的舒服。当然他的顺从也极大程度地取悦了身后的人。
  “胃里不舒服?”
  “嗯。”沈听澜不仅回了声,脑袋还下意识地点了两下。
  毛茸茸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裴昱瑾的手有些凉,他搓了搓确定不会冰到怀里的人后小心翼翼的伸进被子里隔着衣衫摸到了沈听澜的上腹。
  “这里?”
  掌下的皮肉很软,他不敢用力替他按揉,只能是轻轻地摩挲。至多只是给他些心理上的安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
  “下次还敢不敢再吃这么杂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训诫,但其实一点都不凶,甚至对于裴昱瑾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温柔的。
  但生病中的沈听澜格外迟钝也格外娇,“呜,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凶我。”
  理不直气也壮,让一向能言善辩的裴昱瑾难得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好脾气地哄道,“好,是我不对,不凶你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听澜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不说话了。
  裴昱瑾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心疼。明明知道他的自控力不高还不多看着些,是自己的疏忽。
  孟衡煎药煎了小半个时辰,等端上来的时候也没料到能看见他二人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床头。
  沈听澜在裴昱瑾的怀里动来动去,哼哼唧唧的,根本就躺不住。
  “药来了,你乖乖喝完躺下睡会儿,明早起来就不难受了。”
  裴昱瑾接过孟衡手中的药碗,好似不怕烫一般,只见他吹了吹甚至还亲自尝了一口,确定温度可以入口后才送到了怀中人的唇边。
  本以为要哄一会儿才能让他把药喝下去,没料到沈听澜竟是难得乖顺地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就喝完了。
  他真的是太难受了,希望这药能有些作用。嘴里的药味苦的他一张漂亮的脸无意识的皱起。最近喝药的频率太高了,他好像不是在受伤就是在生病,怎么会有他这么惨的人。
  一想到这个,沈听澜更加生无可恋了。
  “去倒杯水,再把桌上的那包蜜饯拿来。”
  裴昱瑾刚刚在桌上看见了他买的那堆东西,其中有一包不是杏脯就是李脯。
  孟衡捧着水来,沈听澜漱了三次也没去掉那种苦到极致的酸。
  “张嘴。”
  裴昱瑾捻起一小块蜜饯递到他的唇边,沈听澜张嘴接过,动作太急唇瓣难免蹭过他的手指。
  啊,好甜,终于又活过来了。
  杏脯的酸甜很好的压下了中药的酸苦,沈听澜皱成一团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
  因为人在怀里,裴昱瑾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刚刚那人蹭过的地方却酥酥麻麻的。他收回手轻轻揉了揉,眼底有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划过。
  “睡会儿吗?”
  虽然感觉胃里还是闷闷的疼,但可能是心里暗示的原因,沈听澜觉得还是好了一点的,至少应该可以入眠了。
  “嗯。”他好像确实是有些困的。
  “是要躺下睡还是要我抱着睡。”见他有了些精神,裴昱瑾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嗯?
  沈听澜本来已经闭上眼了,听到他这句话猛地转头磕到了他的下颌,痛色都遮不住眼里的震惊。
  他在说什么?
  “慢些,撞疼了没有。”
  裴昱瑾替他揉了揉但没揉几下就被那人躲开了,甚至都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劳烦相爷了,本王睡着躺,不是,躺着睡就行。”沈听澜的惊慌在他的语无伦次中展露无遗。
  他刚刚在裴昱瑾的怀里躺的太自然了,要不是这人问出口他很有可能真的能睡过去。
  “不劳烦。”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天这人背部受伤不能直接躺着,他抱着他坐了整整一宿,从月升到晨曦,那夜他连眼都没合过,生怕碰到这人的伤口,让他雪上加霜。早上的时候腰背僵硬酸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但为了不让他不自在,那天裴昱瑾在他醒前就换了大帐,这些事儿也叮嘱了小太监不必让他知晓。
  “不必,本王自己可以。”沈听澜将旁边的枕头够到怀里,在思考要怎么从身后人的怀里出来,躺下。
  好在裴昱瑾虽然喜欢逗他但绝对是充分尊重他的意愿的。知他不愿自然不会勉强,他站起身让出位置扶着他躺下,还替他掖了掖被角。
  “睡吧。”裴昱瑾安抚性地拍了拍被子,跟哄孩子似的。
  沈听澜翻了个面,后背对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不,过不了两个时辰,你就该上朝了。”
  “好。”许是为了安他的心,裴昱瑾起身走了几步,仗着他身后没长眼睛,走到桌边坐下了。
  听见脚步声远离的声音,沈听澜心下松了口气,跟这人相处真是越来越有挑战了。
  主角受在哪啊,他迫切需要一个队友。
  但身体的虚弱不足以支撑他思绪的飞转,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睡着前也没转过头去,自是不知那人还坐在屋中。
  裴昱瑾以手撑头在桌边将就了不到两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就去隔壁梳洗一番换了朝服。走之前让人去吩咐厨房早膳喝粥,熬得软糯些。
  他连夜写的奏疏呈到元帝面前的时候,沈云逸甚至都没有打开就让人去拟旨了。
  元帝既早就有心要肃清这些不正之风,那缺的便是一个由头,外患解决了该开始清扫这些内忧了。
  户部尚书王氏,贪污受贿枉顾国法,今查抄家财悉数没入国库,罢免官职,三族以内男丁流放塞北,女子入奴籍。王氏嫡女淑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陛下连淑妃娘娘都不放过?”淑妃王婕入宫近三年,从贵人到妃位,可见是深得圣心的。
  “只是将她贬为庶人,朕已是顾念这些年的那点儿情分了。身为外戚不知检点自身,本就罪加一等。”沈云逸的脸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冷酷,仿佛那不是在说陪伴多年的枕边人而只是街边的猫狗。
  “可王家从未仗着淑妃的名头行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王景山会亲自登门给他赔罪的原因。
  “但王氏的底气你能说没有一丝一毫是淑妃给的吗?言之,你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斩草不除根,焉知不是祸事。”
  从沈云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昱瑾就知道虽以流放为名,但王家包括王婕在内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是臣失言了。”
  作为一个帝王,沈云逸的选择无可指摘。何况王景山也确实死有余辜,就是可惜了王氏族人。
  “享受了金钱带去了利益,那就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寻常百姓布衣褴褛食难果腹,而王氏子弟豪掷千金寻欢,不能说是无辜的。
  “臣去宣旨。”裴昱瑾本身就不是一个心太软的人,只是最近同某人接触的太多,才难免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但这么一点点不该有的情感很快就被他亲手掐灭了。
  “去吧。”元帝满意的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身侧的大太监随他一起。
  这才是他熟悉的裴卿。
  给淑妃的旨意在裴昱瑾去尚书府前就让人去她宫里宣了。一向端庄大方的淑妃娘娘此刻正跪在坤宁宫门口不断地叩首,“皇后娘娘,臣妾的父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臣妾求您去跟陛下说说吧。”
  字字句句都是在替父兄开脱,求情,倒是半点都没为自己考虑考虑。
  也是个可怜人。
  其实淑妃在宫里一直安分守己,闲来无事时洛时嫣还是挺喜欢宣她来说说话的。
  “娘娘,您要见见淑妃娘娘吗?”洛时嫣身边的大丫鬟琴书顺着窗看出去,见那人的额头都磕出了血痕,哭声也凄厉,再想到淑妃人平时也挺好相处的,难免想替她求求情。
  “不见。”洛时嫣虽然心下不忍,但到底是没有松口。她同沈云逸做了那么多的夫妻,他们之间早就不仅仅是夜间同榻而眠那么简单的关系了,她很清楚她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王氏不是权贵中贪墨最多的也不是行为最出格的,拿他开刀就是为了震慑群臣,好叫他们知道即便是外戚也是同样的下场。既是如此,她便不能添乱,打搅他的计划。
  “娘娘,陛下也太狠心了,毕竟也在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说丢弃就丢弃了,未免也……”
  今天是淑妃,难保哪日不会是她家主子。
  琴书小声地抱怨了两句却不料换来了主子难得的呵斥。
  “放肆,谁许你妄议陛下的。”
  琴书闻言一抖,立马就跪下了,“奴婢死罪。”
  洛时嫣静默了两秒,然后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深宫里隔墙有耳,有些话不可再说。”
  沈云逸这个人心狠她从嫁给他那天起就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从来只有他在意的和他不在意的两类人。
  他在意的就会纵容会放在心上疼着宠着,他不在意的就会视若草芥,没用就丢弃。
  既最是有情,也最是无情。
  洛时嫣有时候很庆幸自己很早就成为了前一类人,既得他心意也对他没什么威胁。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应该很早就散朝了吧。”
  裴昱瑾回府的时候,沈听澜一碗粥都快见底了。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孟衡靠着门还在睡,真是不挑地方睡得倒香。
  但想着昨夜因为他在病中折腾的太晚,这小太监守着估计也没休息好。本想着不喊他的,但谁知下床的时候也不知是碰着了什么发出一声响。
  自然是把人惊醒了。
  孟衡清醒后便麻溜地去给他准备洗漱用具了。
  沈听澜收拾好后还不太饿,本想着等那人散朝后跟他一起用膳顺便同他聊聊分寸感这事儿,好叫那人不要总说些让他难以回答的话。
  谁知道这人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他从不饿等到饿了都没等到。偏偏自己快吃完了他回来了,真是不会挑时候!
  “怎么这个时候才用膳,刚起?”裴昱瑾解下披风交给身后伺候的小厮,坐到了他身侧。
  不知为何沈听澜突然觉得自己要是照实话说是在等他,那一定会听见一些自己不想听见的东西。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不是,只是之前不太饿。”
  裴昱瑾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让人去盛了一碗同他一样白粥,“不难受了?”
  “好多了,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回来的这么迟。”两人一问一答,甚是自然。
  粥上来了,裴昱瑾用汤匙轻轻搅了搅后才回答他,“刚刚去了趟王景山府上。”
  “去宣旨。”许是怕会有歧义,他又补充了三个字。
  “这么快?皇兄效率够高啊。”沈听澜听了他的话连手中的碗都放下了。
  “什么样的惩罚啊?”他的好奇一点都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财产充公,男丁流放。”裴昱瑾知他良善又最是心软,便只挑些轻的说,元帝的意思是半点没让他知晓。
  一是不想让他难过,这二嘛,也是不想让他和元帝之间有什么嫌隙。他就永远像现在这样天真快乐就挺好的,想来这也是元帝想要的。
  “啊,该。”沈听澜觉得这个结果算是大快人心了,激动之下手拍在桌子上。
  “嘶”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红了。他收回手甩了甩,没忍住举到唇边吹了吹,还没吹两下就被人当空截走了。
  裴昱瑾将他的手举到眼前看了看,还好只是有些红应当没什么大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呐,这就是他要说的事。
  沈听澜把手抽了回来,自以为严肃地开口道,“裴相,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时候太不注意距离了吗?”
  动不动就抱他,摸他脑袋,现在还抢他的手。
  可裴昱瑾听了只是低头喝了口粥,然后很淡定地开口道,“裴某读过不少圣贤书,可却没有哪本哪条里有写过男男授受不亲之语。”
  这个,应当确实是没有的,毕竟古代更在乎的是男女大防。可这也不能成为他想抱就抱,想干嘛就干嘛的理由啊,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就一点都不纯洁了。他随时都有可能要步原书中那个珩王的后尘啊。
  “本王不管,反正你不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离我太近,这样不好。”沈听澜拿得可是骄纵的人设剧本,这合不合理本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能达到他的目的就行。
  “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还要同他极限拉扯一番,谁知他竟是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沈听澜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歪理,这下倒是也不用说了,不过能达成目的就行。
  裴昱瑾看着那人脸上的满意,低下头就着喝粥的动作掩去唇边的那抹笑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单纯好骗呢,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要不是他,只怕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呢。
  王氏一族流放的当天,元帝在早朝的时候发了好一通火,自那日起不少官员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露出一点马脚,下一个连累全族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朝堂也被小范围地换了换血,风气好了不少。
  裴昱瑾的生辰宴比沈听澜想象中的要来得早得多,倒不是时间会变,而是最近姓裴的总是早出晚归的。
  经常是几天才见上一面,他懒得出门经常是在院子里就着阳光,一睡睡一天。也就是他这副身体虚,这要是换个身强体壮的少不得夜里要失眠。
  人在睡觉的时候时间往往是最好打发的,某天他醒来看见顾叔在给府上挂红绸,细问之下才知道过两日就是那人的生辰了。
  沈听澜回到自己院里,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之前买到药。虽然手段是不那么光彩,但他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裴昱瑾年二十有三,不是整数的年岁,更与高寿不沾边,但奈何地位高,元帝也愿意抬举他,因而这寿宴办得盛大。
  按照古人的规矩,相府的宴会中午开席,元帝洛后驾到自是要坐在首位的,沈听澜和裴昱瑾则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离帝后最近的地方。
  一场宴会来了大半个京城的权贵。元帝象征性的向裴昱瑾道了声生辰快乐,底下众人纷纷举杯祝寿。帝王的祝愿对于臣子来说那是莫大的荣耀和宠信,裴相的风头自是无人能比。
  乐声没起前,元帝就有言在先,“今日,朕也只是相府的普通宾客,众卿尽兴便好,不必拘泥。”于是当舞姬上场的时候就有不少官员举着杯来给裴昱瑾敬酒了。
  宴会嘛,歌姬舞姬各显神通,再有就是这些权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借这么个机会相看彼此,官场上的人联络联络关系,结交一两个朋友。
  其实挺没意思的。
  而众大臣也都知道珩王这位祖宗是不能碰的,万一在你靠近的时候他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九族都不够赔的。所以这场宴会哪里都热闹,就沈听澜的周围冷冷清清的,既没人来敬酒也没人来攀谈。
  果然热闹都是别人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心里藏着事儿,沈听澜估计是能当场睡过去。
  “佑彦可是觉得无趣。”
  洛时嫣的心思最是玲珑,一早就注意到了他在打哈欠。
  不是,他在思考什么时候是最好的下药时机。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说给他皇嫂听的,只能敷衍地道,“是有点。”
  这歌姬的声音虽然动听但曲子他不喜欢,这舞姬的舞姿虽然曼妙但也撩拨不到他。说到底还是他太挑剔了。
  “不喜欢他们,那皇嫂换个人给你表演,如何?”
  沈听澜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所以虽然他压根儿就没听清洛时嫣说了什么也附和似的点了点头。
  “陛下,臣妾听闻相爷的箜篌是京中一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再听一曲。”这听闻二字洛时嫣说得很轻,他们少时一起长大,裴家三郎的箜篌跟他的画技一样卓绝,这人有着旁人练上数十年都难以企及的天赋。
  就是可惜,自从裴侯战死,裴三执掌裴府,拜相后再没有人听过了。
  “今日是言之的生辰,哪有主人家给宾客演奏的道理。皇后,注意分寸。”沈云逸鲜少这么称呼洛时嫣,其实他知道洛后多半只是希望裴昱瑾能放下一些事儿。
  但在那么多臣下面前让他演奏,属实是太不合时宜了。更何况今日还是他的生辰,当以他的意愿为主。
  裴昱瑾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身侧原本围成一圈的官员也退后了些,散了散,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转向沈听澜的方向问了一句,“殿下也想听吗?”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沈听澜当年背《李凭箜篌引》的时候就曾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乐音能够这么美,如今有听现场版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更重要的是此举同样能下裴昱瑾的面子。
  “想。”
  “好,顾叔,让人去取架箜篌来。”他答应的这么利落,连元帝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想让他弹一曲,但每一次都会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岔过这个话题,连君臣之义都不好使。
  当然沈云逸从来也没仗着帝王的身份逼过他。
  府里的箜篌在府库放了太久,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等清理干净放到裴昱瑾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在这期间他竟是主动邀身侧的几位大人饮酒,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状态。
  坐在箜篌前的裴昱瑾完全是另一种气质的,沈听澜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自己读不懂的情绪。他的手指放在弦上轻轻拨弄了两下找了找手感,太久不弹总是会略感生疏的。但很快他修长的手指在弦上飞舞,动人的乐章自他指尖流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听澜觉得这一刻裴昱瑾周身的气场是柔和的,一如他手指下的曲子,让他想到了一轮高悬天边的月和那皎洁月色下静谧流淌的江水。
  那声音很美,或许他有些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但他知道李贺的诗果然不是妄言。这一曲很长,到后半程时那人已然是闭上了眼完全是在凭着记忆弹奏,但手下也不曾出错,仍旧流畅动听。
  一首打动人心的音乐是真正可以洗涤心灵的,一曲终了全场静默无声。但不知道是谁轻轻鼓起了掌,而后掌声雷动,就连元帝也不由赞叹。
  裴昱瑾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没了那丝情绪,又恢复成以往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裴卿风采,不输当年。”
  在刚刚那一刻沈云逸好像看到了曾经饮酒赋诗,恣意潇洒的裴三郎。
  真的是,久违了。
  这一曲《夕阳箫鼓》是他当年最为拿手的,许是经历心境不同了弹出来的感觉和曾经也不同,但一样动人。
  “陛下缪赞。”裴昱瑾起身向元帝行过礼,复又看向沈听澜。
  这是要他夸赞的意思?
  “好听。”沈听澜尝试开口果然得到了他含有笑意的点头。
  这是什么孔雀开屏行为!
  有了这两位的夸赞在先,后面那些官员也是争相来溜须拍马,但裴昱瑾却是淡淡的连个笑容都欠奉。这些阿谀奉承之语只在耳朵里过一遍就行,进不得心。
  这有了裴昱瑾珠玉在前,后面的表演沈听澜是更没兴趣了,干脆跟元帝说自己累了要回去躺躺。他本就有午睡的习惯,元帝自是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相府的饭菜都由特定的厨子经手,他想要精准下药那也是有点难度在的。这药是必然不可能下在所有人一起吃的饭菜中的,要那样的话一个不小心就变成恶性投毒事件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只给他一个人碗里放呢?
  沈听澜有些不知所措,想法是挺好的但实施起来属实不易。
  空想还是不行的,总得要付诸实践才行。
  “主子,这不是回您院里的路。”孟衡看着眼前这跟回去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路,没忍住出声提醒。
  “本王不是路痴,去大厨房看看。”
  “可您不是跟陛下说要回去小憩片刻吗?”孟衡虽是跟着但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毕竟自家主子在陛下面前一向乖巧,鲜少会有这么阳奉阴违的时候。
  “突然不那么困了,不许告诉皇兄。”他走着走着还突然回头叮嘱。
  吓得孟衡赶忙后退一步,垂首道,“奴婢不敢。”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沈听澜都快走出八米远了,他赶忙追上,边追还边小声喊道,“主子您慢些,等等奴婢。”
  这是记着不让他声张了。
  沈听澜到大厨房的时候,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这场宴会来的人多,为了彰显府上的重视,这菜色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厨子的数量有限,虽是请了几个帮厨但这一个个的还是忙得脚不沾地。沈听澜这突如其来的造访也让这里管事的有些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这位主这个时辰造访是有什么事儿,希望不是来添乱的。
  原本还在颠勺的人将手上的活计塞到旁人手里,赶忙擦了擦手到他面前笑着问,“殿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办的。”
  沈听澜环视了一周,目光最后停留在面前人身上,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们忙你们的,本王随意转转,不必管我。”
  虽然他说是这么说,但却没人敢当真,那厨子还想着再劝两句,生怕这位主儿在这有什么不适。
  “殿下,这儿油烟重味道大又有明火,不太安全。您想吃什么菜色奴才给您开小灶,一会儿亲自送您院里去。”他这话说得真诚,完全是想赶紧把这尊菩萨送走。
  但沈听澜是一点儿都没听出他的画外音,又或者是听出了也装作不明白。“本王说了不用管,做你们的便是。”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就带着孟衡在厨房里面溜了一圈,菜色确实挺多但也确实无从下手,容易祸及他人。
  几乎所有的菜都是大锅炖的,即便有小型的汤盅也没有办法保证哪一个一定能送到裴昱瑾的手上。
  负责人菜也不做了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哪儿了。
  原本沈听澜看了一圈儿有些失望,人都被送到门口准备放弃这个想法了,却又被孟衡的一句话点醒。
  “你说什么?大点声儿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姓裴的嘴上好好好,手上来我抱抱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出自李贺《李凭箜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