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二次心动 > 第30章 还不完
  农历新年之前,楚桑落接的最后一个单来自郑艺鸥。
  当然,并不是郑艺鸥犯了什么事。只是她看上了一个出道不久的小爱豆――秋越川,被爆出年入百万,却不管农村的重病母亲。现在母亲将他告上法庭,社会舆论也非常严重,声势浩大地要求秋越川滚出娱乐圈。
  无论是秋越川个人微博下,还是各大官媒微博下,到处都充斥着此类言辞。其中还不乏带有恶毒侮辱性的词汇,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楚桑落本就欠郑艺鸥一个人情,既然开口了自然会帮忙。不过意外得知,秋越川之前是酒吧服务生,巧的是,还正是她醉酒的那家酒吧。
  那晚,郑艺鸥专程去那家酒吧“偶遇”秋越川。这才有了后面郑艺鸥打电话叫江与鹤来接她回家的事。
  说起来,秋越川也算是间接促进了她跟江与鹤的感情。
  因此,楚桑落顺其自然地接手了这桩案子,而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眼下,她就在跟秋越川交流恰接。
  秋越川一头蓝发,长度遮住了眉眼,皮肤非常白,是有点颓废跟苍白的那种白。
  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无精打采的,问一句答一句,好似根本不在乎结果。
  楚桑落拿笔敲了敲桌面,警告道:“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么?这是关乎你人生的事。”
  由于长期训练,且爱豆对身材管理极严格,秋越川连手指都是极为消瘦的,他拉起连帽衫的帽子,罩住了头,“赢不赢都随便。”
  他起身,“楚律师,我困了,明天再聊吧。”
  门开,秋越川出去,江与鹤进来,两个人在门口撞上。
  江与鹤侧身让他,扫过他一眼。
  楚桑落抬头,“你来了。”
  江与鹤坐到对面,“嗯。谈得怎么样?”
  楚桑落抬了抬下巴,“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不怎么配合了。”
  “一定要接这个案子吗?”
  这件事在网络上发酵得很厉害,但凡跟秋越川有关系的人都被拉出来讨了一圈。
  江与鹤担心,楚桑落会被网络攻击。
  “郑艺鸥帮过我,还人情来着,”楚桑落编了个其他理由,“这个案子挺有意思的,我自己也想接。”
  江与鹤沉默了会儿,也没再劝说,“这段时间带几个保镖在身边吧。”
  “没事。”楚桑落不大在乎,“其实案件挺简单的,可能因为秋越川是娱乐圈的人,对家制造矛盾想拉他下水。”
  “再说清楚点,应该是郑艺鸥的对家。”江与鹤冷静地指出实质,秋越川没背景,也称不上流量。值得对方大费周章的,只有他背后的资本。
  “确实是,”楚桑落点头赞同,“不过郑艺鸥投资他,也不完全是看上这么简单”
  江与鹤眉心一拢,楚桑落解释说:“秋越川那张皮相混演艺圈还真挺合适的。再说他年龄刚满二十,未来可塑性很强。”
  “是么?”江与鹤面色如常地说。
  “嗯嗯,”楚桑落以为他没看清秋越川长什么样,还主动拿起手机百度了照片,“郑艺鸥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江与鹤的目光略过手机屏幕,“哦,还行。”
  说完,他端起腾着热气的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楚桑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讷讷地说:“可能我们审美有差异?”
  “嗯,可能。”
  江与鹤接连往咖啡里放方糖,这已经是第四颗了。
  见状,楚桑落不禁问:“咖啡很苦吗?”
  方糖迸进棕色液体里,江与鹤拿起勺子搅拌,回答:“有点苦。”
  楚桑落善解人意地说,“那我的这份方糖也给你吧。”
  江与鹤看向她,气笑了,“谢谢啊。”
  *
  楚桑落是觉得江与鹤当时有些不对劲,他爱吃甜也不至于放那么多方糖。
  不过后头因为案件的调查,她也没深究下去。
  这天去见完秋越川,她在一家下午茶餐厅看见了江与鹤。
  玻璃是透明的,而江与鹤又坐在窗边。他对面是一位中年妇女,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五官上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阿姨嘴巴一直在动个不停。江与鹤寡言少语,阿姨大概说了十句,他才说一句。
  楚桑落降下车窗,观察了会儿,发现两人眉目之间有点相似。
  这该不会是江与鹤的妈妈吧?
  接着,江与鹤像是答应了阿姨什么,招来服务员结完账。头一偏,视线准确地锁定到她身上。
  楚桑落心突的一紧,手抓着方向盘,加大了力气。
  但是江与鹤却将阿姨送上了出租车。
  是她猜错了?阿姨并不是江与鹤的妈妈。
  江与鹤朝她走来,弯腰,“附近有个公园,一起去坐坐?”
  楚桑落说:“好。”
  江与鹤弓腰进车,给楚桑落指路。
  约莫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下车。
  公园里是冬季独有的萧条,西斜的夕阳错落在高达的水杉树之间,橘红色调也暖暖的。落叶满地,踩上去有些松软。
  人不是很多,四周静谧。
  “那个阿姨是谁啊?”话一出口,楚桑落又赶着加了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江与鹤直接说,“我母亲。”
  “哦。”楚桑落有很多想问,可又怕不该问。
  如果江与鹤跟母亲关系好,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江与鹤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娓娓道来,“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开家,这是成年后第一次见她。”
  楚桑落错愕,瞳孔微微放大。然而江与鹤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她这次找我,希望我能去她现在的家里吃饭。”
  面前有片湖,澄澈而幽深,湖面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江与鹤凝视着它,内心也只有平静。
  “你想去吗?”楚桑落面色严肃,“不想去不用勉强。”
  江与鹤沐浴在温暖的光线里,对她笑笑,“去。”
  十一年没见的母亲突然出现,怕是不止是请他吃饭这么简单。
  到底还是养了他十年,想要些回报也很合理。
  “什么时候?”
  “明晚。”
  “小心些。”
  江与鹤眉梢一挑,勾唇笑了。
  这副严谨的表情,难道还怕他吃亏么?
  “秋越川这件事渐渐明了了,”楚桑落语气沉闷,“秋母根本并不算一个母亲。”
  “嗯?”
  “她是单身母亲,从小便虐待秋越川,让几岁的孩子在大冬天去河里洗衣服,打骂是家常便饭。秋越川高中没读完就让他出来打工了。”
  “她喜欢打麻将,牌术很差,秋越川的工资都拿去给她还债了。现在看秋越川进了娱乐圈,狮子大开口,每个月要一百万的生活费。”
  楚桑落越说越皱眉,看起来在为秋越川打抱不平。
  江与鹤有些没由来的气闷。
  “秋越川拿不出钱,秋母就去闹。最后竟然跟别人搅和在一起,去搞坏亲生儿子的名声。”
  江与鹤开口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吗?”
  “没有。”做律师这行,什么人都见过。最能体会人性之恶。
  楚桑落叹气,“只是秋越川不配合,他不想去法庭,想私了。”
  “但这事不上法庭,无法洗清他的罪名。外界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江与鹤情绪很淡,“他可能不想跟世界上唯一还有联系的亲人当庭对峙。”
  血缘就是世间最大的羁绊。
  楚桑落微怔,复而对江与鹤道:“你知道我准备怎样辩护吗?”
  “怎么?”
  为秋越川辩护么。江与鹤眼眸沉沉,眼底映着发蓝的湖水。
  楚桑落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父母跟子女也是如此。”
  “若父母不善,孩子也不必一昧忍让;若孩子不孝,父母也不必一直宽容。”
  她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想告诉江与鹤:如果你妈妈提出过分的要求,请不要答应。也不要自责,你没有错。
  江与鹤的一颗心吊在“这是她为秋越川准备的辩词”上,仅仅嗯了一声。
  ……
  到了第二天,江与鹤提前离开公司,按照江母给的地址找去。
  车停在一幢普通居民住宅小区里。
  江与鹤提着礼品,甫一下车,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拘谨地对他说,“你就是小江吧?”
  “小碧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个子不高,气质有些文人的儒雅,搓着手说,“你妈妈在做饭,叫我来接你。”
  “对了,我叫赵兵。”
  相对他拘束的热情而言,江与鹤就冷淡许多了,“赵叔好。我是江与鹤。”
  赵兵连忙说,“我帮你提吧?”
  他说着就拿过了礼品提袋,江与鹤也不跟他争。
  一边走,江与鹤就一边打量着周边。
  然后得出个结论:她过得还不错。
  小区虽然不算高档,但也是小康水平才能购买得起的房子。
  乘着电梯上楼。
  赵兵摸出钥匙打开门,对江与鹤说,“不用换鞋,直接进去。”
  他一面对屋内喊,“小碧,小江到了。”
  江与鹤踏进去,赵兵就在后边换鞋。他看到屋内还有一双拖鞋,成年男人的大小。
  他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针织鞋。
  每到冬天,江母都会用毛线给他勾一双。
  “来啦,”江母系着围裙,手里端着菜,“饭菜刚好,快来吃。”
  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满脸慈爱,让江与鹤有几秒的恍惚。
  “别愣着了,赶快来吃。”江母催促道。
  餐桌上摆满了佳肴,鸡鸭鱼一应俱全。
  江母非常亲热地给江与鹤夹菜,“尝尝是不是以前那个味道。”
  赵兵还拿出酒来,“喝一杯不?”
  江与鹤说:“不了,开车来的。”
  “也是,我糊涂了。”赵兵乐呵呵的,江母则嗔怪他,“医生说了让你少喝点酒。”
  “偶尔喝点嘛。”
  江母肃着脸,“一点也不许喝。”
  “好,听你的。”赵兵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注意到江与鹤还在,招呼道,“小江,不要客气,随便吃。”
  赵兵用手肘怼了怼江母。
  他们的小动作尽数落在江与鹤的眼里,他只是默然地吃着饭。
  嘴里嚼的是江母给他夹的肉片,味道没变,只是不再觉得像记忆里那般美味。
  他喉结滚动,“嗯。”
  赵兵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再看他的母亲,也是一模一样。他神色不改,任由他们在耳边亲热地问候。
  吃完饭,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
  赵兵去洗碗,江母留在这里陪他。她犹豫着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江与鹤说:“挺好的。”
  她像是有些欣慰,“你打小就聪明,胆子也大。现在都成公司老总了。”
  江与鹤没说什么。
  她又问:“你一年能赚上千万吧?”
  “嗯。”
  彼时,赵兵洗好了碗。从厨房出来,跟江母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江母就说,“我去帮一下你赵叔。”
  “嗯。”
  江与鹤只当没看见他们的互动。也明白,接下来才是正题。
  后来走出那道门,江与鹤觉得有些轻松。就好像赌徒还完了债,不欠任何人什么了。
  江与鹤住的是小区,还没驶进去便在中途看见熟记于心的车牌号码。
  他手指蜷了下,而后停车敲响对方的车窗。
  里面的人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落下了车窗,睡眼惺忪却淬着光,“你回来了。”
  江与鹤眸底发热,喉头发紧,“嗯,你怎么来了?”
  “我买了草莓,要不要吃?”楚桑落歪头看他,小声抱怨,“我等你好久了。保安说不认识我,不让我进去。”
  江与鹤心口处像是被熨帖过一般,冬日里的寒意尽数消失。
  他哪里值得她对她这么好。
  这辈子,他还不完的、还不起的,只有她的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