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窥龙榻 > 第75章
  温止寒一案的进展快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供认不讳,交代同党时更是积极。
  他早已收集了其“同党”的犯罪证据,并将那些证据的藏匿之地告诉了审理他的人,行宫甚至没花半点力气就将那些人抓获并依法定罪。
  姚百隹醋乓κ榛岬萆侠吹恼圩樱上面清楚地写着温止寒该如何定罪,他的同党又有谁,分别犯了什么罪,以及从从他们各家的府中又抄没了多少东西。
  他认真地看了许久,才侧头对肃立在一旁的姚书会道:“从酒官府抄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皆是赝品?”
  姚书会叉手答:“的确如此,经手之人的名录臣已附上,陛下过目便知。”
  姚百霭诎谑郑骸半薏⒎遣幌嘈拍忝牵只是温止寒这些年贪污的数目并非少数,那些款项既然不曾用以购置这些东西,那又去往何方呢?”
  姚书会答:“臣定会查探清楚。”
  姚百鲈诙ㄗ锸樯匣了可,将那一份决定数人生死的绢帛递了回去,道:“去办罢。”
  定罪书上写着温止寒及其党羽将在三天后游街示众,待案情完全清楚后,择日斩首。
  姚书会将那卷明黄色的布帛揣在身上,仿佛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他想,他一定要快,他不能让温止寒经受那样的折辱。
  姚百鼋羲嬉κ榛嶂后走了出来,他身边的阉人问:“大家,今晚……”
  “去莲妃处。”
  莲妃便是萧竹曾经的婢女莲奴,在萧竹死后,她自请入宫,被封做莲妃,得到了姚百龅氖⒊琛
  “奴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舒蓉的菡萏斋中――
  前去探听消息的宫人从门口快步走入,她回禀道:“今日大家去的还是莲妃处。”
  舒蓉紧紧地握着茶杯,脸上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她拿出一块玉佩赏赐给宫人,轻声道:“辛苦。”
  宫人告了退,屋中就剩舒蓉和姚斯涵二人。
  姚斯涵在心中叫苦不迭,他母亲表面看起来对谁都和颜悦色,好像比泥人都没有脾气,只有他知道,他母亲脾气有多古怪、又有多阴晴不定。
  从小到大,他必须样样比他的兄弟姐妹强,一旦哪方面不及他的兄弟姐妹,他母亲轻辄言语羞辱、重则棍棒伺候;不仅如此,他母亲还不许他同任何人说,否则得知这些辛秘之事的人没过几天就会消失,而他也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对舒蓉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了姚斯涵的骨髓中,从未消除。
  他伏跪在舒蓉面前,战战兢兢地道:“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
  舒蓉将冷茶泼了姚斯涵满身满脸,她怒道:“萧修平既然已经反了,你替他说话做什么?白白连累了我。”
  姚斯涵的语气依旧谨小慎微:“是儿考虑不周,儿定会重新让母亲得到父亲的宠爱。”
  舒蓉脸色阴沉:“别人都是仰仗父兄、母凭子贵,我呢,只能凭借自己得到荣宠,成为你们犯错时的庇佑!”
  姚斯涵不敢说话,任由他母亲发泄心中的愤懑。
  舒蓉当年深得圣宠,萧修平因此一升再升;但姚百鲋站渴欠雷攀嫒兀他怕害怕外戚专权独大、怕自己无法将权力牢牢握在手心。
  因此舒蓉便向姚百鱿咨弦患疲她告诉姚百觯白无暇无法受孕,只需让萧修平后继无人,便可免去诸多顾虑。
  舒蓉是萧修平的通房丫鬟所生,小时候在家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直到得到了姚百龅某璋后萧修平才高看她一眼。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让姚百龈信任她,同时也是对萧修平的报复。
  姚百龆源思剖分满意,也因此事知道舒蓉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对舒蓉愈发宠爱,这才有了元双儿一事。
  “若没有我宠惯六宫,萧修平焉能有今日的地位?不过是安排了一个元双儿,他居然就这么反了。以他的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守着白氏,真是瞎了眼。”
  如今东窗事发,萧修平谋反,姚百鲆惨虼饲ㄅ于舒蓉,殊不知当年只有他点头此事才能施行。
  再加之莲奴从性格到容貌都肖似年轻时的舒蓉,舒蓉就此失去圣心。
  “温止寒必须死,我们不知道他到底知晓多少事,若让他全部抖出……你我会处于何种境地不必我多说。”
  姚斯涵垂眼答:“儿明白,儿这就去办。”
  从舒蓉处出来后姚斯涵去了天牢,他以要同温止寒说几句体己话为由屏退了看守的禁军,径直走入关押温止寒的牢房中。
  温止寒穿着囚衣坐在地上,因为姚书会的关系,他在监狱里的生活总体来说比别人少受点罪。
  但有些狱卒单纯为了泄愤、有人与温止寒有私仇,他仍被打得一身伤。
  虽是如此,长期身居高位让温止寒气质仍如斯凛冽,丝毫不像是落魄的囚犯。
  姚斯涵看着成为阶下囚依旧不减半点风华的人,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萧竹不会走得那么早,而这个人就算临死了,也要报当年的囚禁鞭打之仇,害得他失了党羽、父亲也对他冷淡许多,母亲也因为他在朝堂上糟糕的表现大发雷霆。
  那些事不管他是否曾经参与其中,都掩盖不了他不是感天而生的圣人,他因为温止寒在朝堂上轻飘飘的几句话,永远也成不了上天选择的正统了。
  这桩桩件件都是不可逆的,让他如何不恨。
  他拿起身旁的烙铁,狠狠地将其贴在温止寒膝盖的伤处,渴望欣赏到对方大叫求饶的模样。
  温止寒咬紧牙关,他攥紧了拳头,指尖和关节都因用力过度而隐隐发白,牙齿也因为疼痛而咯咯打着架,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姚斯涵将烙铁扔了回去,指尖用力戳在温止寒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颇为快意地问:“大司酒动手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温止寒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御疼痛,他的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嘴唇上的血色也尽皆褪去。
  看着温止寒痛苦的模样,姚斯涵癫狂的笑声充盈着整个牢房。
  “我呸!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一句暴怒的话打断了姚斯涵的大笑。
  姚斯涵抬头望去,见温止寒对面的牢房关押着霍尚,笑得更欢:“一个成为阶下囚的酒人,又在逞什么英雄?温止寒,你的狗倒叫得比你欢呐。”
  温止寒依旧冷眼看着姚斯涵,一言不发。
  姚斯涵笑够了,才蹲下身同温止寒平视,他道:“今日孤大发慈悲地来看你,你居然不领情,真是恶犬不识好人心。”
  他伸出手,挑起温止寒的下巴:“大司酒,再骂几句来听听,让孤评判评判,比起前几年有没有长进。”
  温止寒也不躲闪,他同姚斯涵对视着,眼神亮得吓人。
  姚斯涵突然打了个冷颤,对方分明已经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了,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耀武扬威的,怎么还会被面前这个人吓到。
  他收了笑正色道:“大司酒,你若是愿意陪孤一夜,孤便想办法保你一条命。”
  温止寒终于开口:“就算萧伯敏因为我的缘故死在你面前,你仍要我陪你一夜么?”
  姚斯涵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他怎么也没想到温止寒会提起死去的萧竹。
  他仿佛被烫到一般缩回手,极为冷淡地答:“孤将来会娶妻生子、会有三千佳丽,怎么可能为一个死人当一辈子鳏夫。”
  温止寒只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并不答话。
  姚斯涵突然失了兴致,他道:“孤给了你多少次站在孤身边的机会,你偏偏不要,那就只能枉送了性命。”
  “孤今日大发慈悲,本想救你一命,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顽冥不灵。”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在温止寒脚边:“也罢,你同孤没有缘分。你三日后会被游街示众,这是剧毒的毒药,服之即毙命,能让你少受些折辱。”
  “就算羞辱你,也该由孤来,那些贱民有什么资格。”
  见温止寒还是没有反应,姚斯涵掰过温止寒的脑袋:“你在听孤说吗?”
  温止寒只觉得姚斯涵吵得要命,他拂落姚斯涵的手,淡声答:“罪臣没有耳背。”
  姚斯涵见目的达到,拂袖而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不识好歹!”
  姚斯涵离开后,温止寒捡起丢在地上的瓷瓶,紧紧握在手中,一颗毒药结束余生,这可能是他最好的结果。
  连日的审讯让他疲惫不堪,就算他极为配合,大多数时间也由姚书会在审,但他的爱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他为官时开罪了太多人,明里暗里的绊子,根本不知如何防备。
  他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到了极限,他看不到一丝活路,即将到来的盛世他不参与好像也可以。
  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最好,世间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了,就算是姚书会……
  他想起刚才姚斯涵所说的“怎么可能为一个死人当一辈子鳏夫”,是了,他死后,姚书会很快就会有新生活,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代替他去爱那个爱哭的少年。
  他好像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只是服下仇人赐予的毒药,未必比游街示众不令人感到屈辱,他少见地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