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窥龙榻 > 第74章
  温止寒很多日都不曾睡得这么好了,在路上姚书会没有权限解开他的枷锁,囚车又不宽敞,他只能被迫戴上镣铐坐着睡觉。
  “大司酒,请吧。”
  卧房的门被打开,禁军仍对他沿用旧称,但态度已不似往日恭谨,温止寒也并不在意,朝对方拱拱手道了有劳,便任由对方引着他上了马车。
  街市依旧喧闹,温止寒的心却静如止水,他向来如此,越至危境,越能冷静思考、审慎度势。
  他是最后一个到殿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权臣落魄的模样。
  温止寒膝盖上的伤还未痊愈,他艰难地跪了下去,向姚百鲂欣瘢骸白锍嘉轮购叩见陛下。”
  姚百鑫薏ㄎ蘩降纳音自上方传来:“平身。”
  没有称呼,也不带任何情绪。
  姚书会就站在温止寒身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爱人手撑地,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却迟迟站不起来的无力模样。
  他想,温止寒那般骄傲、要强,却要以这样姿态接受同僚们的议论,这无异于一种折辱,恐怕比直接杀了对方更让对方难受。
  温止寒挣扎许久,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未能成功站起,他最终释然地笑了笑,对姚百龅溃骸白锍纪扔芯缮耍无法自行站立,恳请陛下,就让罪臣如此回话罢。”
  姚百龀身边的阉人挥了挥手,阉人会意,搀起了温止寒。
  温止寒对阉人轻声道:“有劳。”
  姚百龅溃骸靶读罪状。”
  姚书会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布帛,读道:“罪一,温止寒私养酒人,意图起兵谋反。温止寒,可有此事?”
  姚书会的脸被布帛挡住了,温止寒无法判断爱人的神色,但他希望对方能坚定些,不要因个人情感影响了大计。
  温止寒答:“私养酒人确有其事,却不曾想过起兵造反,望明查。”
  布帛一式两份,一份在姚书会手上,另一份在皇帝身边的宦官手上,那是集结了朝臣们所有参温止寒的折子及现有证据整理而成的,上面罗列着温止寒二十余条的罪状。
  宦官手执朱笔,根据温止寒的回答做旁批,温止寒最终将如何定罪,这便是重要的依据。
  姚书会又问:“罪二,叛国通敌、勾结颍川。可有此事?”
  温止寒答:“有。”
  姚百鲂樾樘手,示意姚书会停下,他问:“你如实告诉朕,处理姚炙儒反叛一案时你归途被刺,真相是什么?”
  温止寒想起他先前对姚百鏊档睦碛伞―刺客是姚炙儒的旧部,为的是报自己对他们赶尽杀绝之仇。
  如今他不曾否认自己是颍川的人,那么这个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他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决定给姚斯涵添点堵。
  于是他答:“据臣查证,是反臣萧修平的人。此事还牵扯了一桩旧事,倘若陛下有兴趣,罪臣可讲与陛下听。”
  姚百雎砸谎鐾罚道:“讲。”
  温止寒将萧修平假借天象献星图、几次不寻常的蝗灾、温枕檀和子修雪意外身亡之事串起来讲了一遍,末了,他总结道:“真正的星图是罪臣献给陛下的,修镇抚也用那张图找到了枫亭至宝,足可见臣所言非虚;再说,罪臣方才已连认下两条死罪,没有必要在这种些微小事上欺瞒陛下。”
  朝堂一片寂静,此事关乎姚百鲎畛璋的皇子姚斯涵是不是天选之人,他们谁也不敢讲话。
  姚百龆韵粜奁剿湓缬谢骋桑但怎么也不敢想此事居然牵扯到了姚斯涵,而温止寒居然这么将这些辛秘之事就这么抖了出来。
  就在姚百銎得发抖时,站在群臣列首的姚斯涵突然跪了下来:“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定是温司酒为脱罪所编造,望父亲明察!”
  温止寒神色冷淡地回驳道:“我若想脱罪,方才那两条罪状就不会认。那些事都是反臣萧修平做出来的,与三殿下并无任何关联,三殿下为何急着辩驳呢?”
  在两人的交锋中,姚百鲋沼诨汗神来,对方是颍川的人,自然要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就算那些事真的发生过,那又如何?策划那些事的人已经反了,他的斯涵还是他最贴心的孩子。
  只是……这孩子太重感情,温止寒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跳出来替反臣说话,到底是缺少历练了。还好他的身子还算硬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看着这孩子成为喜怒不露于色的合格君主。
  姚百龀ぬ疽簧:“这些事朕自会查证,卿等不必争执。大司酒,你还记得八年前的万兽祭么?”
  八年前的万兽祭上,温止寒驯服烈马,从此入了姚百龅难郏一路平步青云。
  温止寒颔首:“自然是记得的。”
  姚百鲇治剩骸澳阍许诺过朕什么?”
  温止寒直视姚百觯骸白锍夹砼当菹拢陛下为驯马人,罪臣为良驹,若马不可为驯马人所用,杀之。”
  未等姚百鏊档闶裁矗温止寒又道:“自臣在偃都被囚,有无数次逃跑的机会,但臣始终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为的便是用这条性命实践曾经许下的诺言。”
  姚百龊芮宄温止寒绝非说大话,对方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姚百鑫剩骸澳忝髦如此,为何要犯下大错?”
  温止寒答:“家父蒙冤而死,罪臣心中不忿;萧修平有舒妃、有三殿下为靠山,罪臣无论如何也无法扳倒他……罪臣一失足成千古恨,陛下莫要再问了。”
  姚百龅溃骸靶耷浼绦罢。”
  姚书会又宣读了温止寒的几条罪状,温止寒还是如先前那般,做过的便给予肯定,没做过的便给予否定。
  直到姚书会读到:“罪六,结党营私。”
  温止寒答了有后姚书会问道:“同党是谁,速速招来。”
  温止寒朝姚百鲆R9笆郑答:“罪臣既已伏法,自然会将一切交代清楚,只是如今已过早朝时分,罪臣再说下去是否不妥?”
  姚百雎砸怀烈鳎点了点头。
  温止寒的罪状被宣读完毕后便散了朝,关于温止寒的罪状前几日已尽数收集,今日无需再启奏。
  说白了,姚百鲈诔堂上定温止寒的罪,无非是因为自己未能察觉温止寒的深沉心思觉得丢了面子,想在这一天找回些许罢了;与此同时他也能借机敲打那些不安分的臣子,告诉他们这便是下场。
  温止寒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如今已是戴罪之身,酒官府自然是回不去了。
  大殿中的朝臣三三两两散去,姚百鲆苍缫牙肟,负责押送温止寒的禁军在殿外等候,殿中就只剩下姚温两人。
  姚书会眼中快速升起了一层雾气,再次红了眼眶,他为温止寒感到不值――对方虽收受了官员们的贿赂,但也在平时对他们多有照拂,可墙倒众人推,书写罪状时的毫不留情、看到温止寒跪在地上无法站立时眼中的讥诮,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温止寒笑了笑,指腹擦过姚书会的眼角,轻声安慰他的爱人:“别哭,我没事。马上就要出去了,红着眼睛不好向他们解释。”
  姚书会扬了扬头,使劲把眼泪憋回去,他笃定地道:“我听云舒的。”
  他说完,拿出沉重的镣铐为温止寒套上,将最后一把锁锁死后,他的神色已恢复了冷漠:“走罢,大司酒。”
  温止寒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马上就要被关进终日不见阳光的天牢中了。
  姚书会眯着眼,逆着光看向爱人的背影,他想,对方的身体在一步步迈向黑暗,心却一点点地靠近光明,和此时的情景何其相像。
  温止寒一案顺利得让花宁产生了虚幻感,他站在酒官府门口,侧头对姚书会道:“修镇抚,你说温司酒是以各种心态伏法的?”
  姚书会看着抄家的禁军进进出出,他同温止寒一起制作的“雨歇处――是晴空”被禁军粗暴地扯下,他仿佛透过那块四分五裂的牌匾,看到了他的避风港分崩离析的模样。
  雄鹰被射落,被纳在羽翼下的雏鸟只能独自飞翔,他的翅膀也该尽快成为他想保护之人的庇护所了。
  从今天起酒官府的人口、牲畜,温止寒所持有的土地、房产、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通通要归公了,对方七年间上下求索的痕迹至此散入历史长河,不再得寻。
  姚书会闭了闭眼,淡声答:“成王败寇,大抵如此。历史的变局,大多隐藏于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细节中。我想他也不会想到,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两位身份低微的典酒之手。”
  花宁点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禁军来禀:“修镇抚、花百户,逆臣温止寒家中已抄没完毕,请二公清点。”
  姚书会点点头:“回罢。”
  温止寒府中奴仆甚少,仅有的几位也大多是姚百雒为赏赐、实为监视安插进来的。他的部下和酒人都被遣散至各地,并不受此次抄家的影响;真正受影响的,只有一根筋要跟着温止寒的霍尚。
  霍尚看着姚书会,眼中仇恨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体――若是眼神能杀人,姚书会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而抄没的财产,姚百鲈下过手谕,谓之“以备公事赏赉之用”,说白了,便是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一个偌大的酒官府转瞬成了空壳,姚书会心中无限唏嘘,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东西没了还会有再持有的一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更。
  终于写到了开坑前给这本文所有阴谋阳谋的概括:“历史的变局,大多隐藏于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细节中”,虽然这一句不是这本文的中心主旨,但可以概括这本文几乎所有发生的事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