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窥龙榻 > 第9章
  温止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他想转过身看看身后是谁,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发出了抽气声。
  “唔……”姚书会被动静吵醒,他刚睡着不久,尚未深眠。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显然还没意识到温止寒已经醒了,以为是对方高烧下不自觉的身体反应,低声道:“温酒官,我在。”
  温止寒听到声音便能确定抱着他的是姚书会,他觉得实在有趣,轻笑了一声,他和那个少年居然在短短几日身份掉了个个,他成了被照顾的那个人。
  姚书会听到这声带了几分自嘲的笑,哪里会不明白温止寒已经醒了,他抽出被温止寒压在身下的手,猛地坐了起来:“温酒官你醒啦!”
  温止寒被少年人的举动逗乐,也正好看清,对方脖子以上似乎不曾梳洗过,还带着当日的妆容。
  温止寒当然明白对方这是怕被认出来而做出的下下策,胭脂水粉在脸上糊了许久,肯定不太好受,他正打算开口,却被会错意的姚书会抢了先:“我……我抱着温酒官是不得已而为之,温酒官昏睡的这几天高烧不退,总是畏寒,我便想着这样比火盆管用些……”
  姚书会的声音越来越小,温止寒风华绝代,是太康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论理由多么正当,与对方同榻而眠,他都觉得折辱了对方。
  温止寒摇摇头,决定换个话题问:“不打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到五更。”姚书会答。
  温止寒伸出手,将姚书会揽入臂弯间:“再睡会吧。”
  姚书会乖顺地躺在温止寒怀中:“温酒官还睡么?”
  “都睡了这么久了,不困。”温止寒挑了挑眉,决定逗一逗面前的少年人,“还叫温酒官?”
  “云舒。”姚书会郑重地叫了一声温止寒的字,才又道,“我陪云舒聊聊天。”
  温止寒没什么心情聊天,刺客之谜还没有明晰,他并不想被打扰,只想一个人思考其中关节。但姚书会都这么说了,他不想拂了对方心意,于是便答:“好。”
  姚书会又往温止寒怀里缩了缩,他自小畏寒,南方的冷更受不住,他轻声问:“云舒是在为刺客之事忧虑么?”
  温止寒惊觉于少年的洞察力,也没想隐瞒,便嗯了一声。
  “云舒说来听听,我说不定也能为云舒分忧。”
  温止寒猜测姚书会对朝堂纷争并不清楚,便从头讲起:“这些杀手身手不凡,且着的是颍川的服饰,大抵是有人想嫁祸于你母亲。理由或许会是我私通颍川,此番谈崩了要杀人灭口。”
  “我平日树敌颇多,但想取我性命、又有足够的本事的无非就那几个人。依照那帮家伙的手段,更有可能暗自搜集我的罪状,一条条呈与姚百觯让我晨为座上客、昏为阶下囚。”
  “他们比我更清楚,若未能如愿取我性命,无论是否被我查出来,他们都难逃灭顶之灾。”
  温止寒的专横跋扈、手段狠辣,姚书会早有耳闻,传闻有官员醉酒后在酒肆议论温止寒,被温止寒发现后一人惨遭割鼻,另一人被发配至边疆。
  温止寒下了结论:“所以我认为杀手应当是几位皇子的人,臣再权势滔天,也奈何不了君。”
  温止寒又问:“那日丢在我身边的令牌呢?”
  姚书会点燃床边的蜡烛,从贴身衣物中摸出那张令牌,递给温止寒。
  令牌是全铜的,上面用篆书刻了个“镜”字。
  “是姚镜珩的吗?”姚书会问。
  温止寒点点头。
  姚书会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节,温止寒被刺杀恐怕与皇位之争有关,他虽在边关,但也对朝堂纷争略有耳闻,便道:“云舒能跟我说说几位争权的皇子么?”
  温止寒再次点头。
  太康各位皇子皇女依照的是“金木水火土”作为字辈起的名字,在太康,女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有继承权的仅有三位皇子。
  老大姚钦铎占了金,老三姚斯涵占了水,到了老六正好一个轮回,又以带金的“镜”作为名字。
  姚斯涵的母亲舒蓉是宠冠后宫多年的舒妃,又加之姚斯涵与姚百鲆谎,都占了“水”字辈,姚百龆哉飧龆子难免偏爱些。
  “说起姚斯涵的出生,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当年舒蓉与姚镜珩的母亲叶如惠是姚百鲎畛璋的两位妃子。那时宫中有两位嫔妃都大着肚子,其中一位便是舒蓉,按照月份来算,舒蓉的孩子还会大上一两个月。
  叶如惠邀请几位与她交好的嫔妃一同赏花,这其中就包括了舒蓉。
  参加完那场赏花宴后,舒蓉回来就流产了。
  事后姚百鲅喜榇耸拢发现叶如惠为舒蓉准备的饮品与对方常用的香料混合,易致流产。
  后来跟了叶如惠十几年的婢女翠月禁不住严刑拷打,承认了宴会上的饮品是她根据叶如惠的指示放置的。
  叶如惠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但因皇帝念及旧情,并不取她性命,仅将其打入冷宫。
  舒蓉抓着那个机会笼络圣心,至此圣宠长盛不衰。
  “那……叶如惠真的谋害了舒蓉的孩子了吗?”姚书会问。
  “不曾。”温止寒的下巴顶在姚书会的头顶,语气有些疲意,“谁都不敢想舒蓉会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换长久的荣华富贵。”
  翠月是舒蓉的人。
  舒蓉在还未入宫时救过一个落了水的平民家孩子,当时几乎赔上了半条命。那个被救的孩子当即发誓,一辈子为舒蓉做牛做马,定无半句怨言。
  机缘巧合下,舒蓉入宫成了嫔妃,那个被救的孩子成了叶如惠的大宫女,被赐名为翠月。
  舒蓉本就不满这个孩子出生后会排列的位次,她想制造巧合,让自家的孩子与天子一样,排列第三。
  为何舒蓉一定要制造这个巧合,姚书会比温止寒更清楚。
  姚百龅奶子之位来得同样蹊跷,当年的皇后之子是二皇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如无意外理应成为太子、继承皇位的。他比姚百龈具治国之才,但却在一场瘟疫中因为用错药丧了性命。
  这件事单独来看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当时姚百鐾样感染了瘟疫,并自请为身为太子的皇兄试药。一碗药喝出了两种结果,一个身体很快平复如旧,另一个症状越来越重,以致最后重病不起、一命呜呼。
  彼时皇后痛失爱子,精神已濒临崩溃;她苦查数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孩子的死是非正常的。
  皇后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她跪在御书房前,脱簪叩首请求皇上严查姚百黾八的母妃。
  太康的成年人,无论男女,正常状态下头发都是以各种形态梳绑固定在脑后的,只有死谏之人或犯人亦或是半疯癫的出家人才会披头散发。
  皇帝以有辱国体废了后,姚百龅哪盖鬃魑宠妃成了皇后。彼时皇帝正值壮年,还未立太子,姚百鲆虼俗悠灸腹螅成了太子。
  “云舒怎么会知道这些宫廷秘事?”姚书会问。
  “叶如惠死后,冷宫闹鬼案闹得沸沸扬扬,我奉命前去调查。当时翠月病得快死了,她许是良心不安,向我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话题拐了个弯,又回到了原点,温止寒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后事了。当年舒蓉本以为将叶如惠送入冷宫就算万事大吉,没想到皇帝中秋游园后忽然念起了旧情,传了叶如惠侍寝。”
  叶如惠正巧来了月事,不方便侍寝,拒绝了传唤的人。
  皇帝却因此来了兴趣,他带着几分醉意去了冷宫。
  皇帝的突然到来令冷宫的人来不及准备任何东西,冷宫的真实环境就这么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见到了真实的冷宫,也见到了在冷宫中被折磨到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叶如惠。
  叶如惠是出了名的美人,冷宫的蹉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是能让人一眼钟情的容貌。
  皇帝对冷宫的情况大为震惊的同时对叶如惠起了怜惜之心,他问叶如惠:“当年为什么要谋害朕和舒妃的孩子?”
  久居后宫的叶如惠是揣度人心的行家里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心软了;她只需要给皇帝认个错、服个软,或许第二天就能从冷宫里搬出去。
  但她不愿意接下扣在她头上的屎盆子。
  于是她仰起头,神情坚定地答:“妾做过便是做过,不曾做过便是不曾;当年不会认的罪名,如今同样不会认。”
  皇帝似乎叹了一声,摸了摸叶如惠的头:“你啊……”
  醉酒后的皇帝似乎格外感性,他道:“朕在冷宫中为你恢复身为妃的吃穿用度,你若能查出拨给冷宫的银钱进了谁的口袋,朕便让你搬回原来的宫殿。”
  皇帝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叶如惠答:“谢主上。”
  后宫关系向来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叶如惠分身乏术,就算谨小慎微,也得罪了不少人。
  在她调查的过程中,皇帝没少往冷宫跑,但从来只与叶如惠行床笫之欢,从不留宿。
  后来,叶如惠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