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使的力不小,硬生生将秦渝池发际线上的几根头发揪了下来。
  “嘶......”秦渝池紧紧蹙眉,很难相信从前爱喊“哥哥”勾引自己的人,会变成现在这种炸毛野蛮的模样。
  秦渝池抬手捂着发际线,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殊,夹着几分委屈。
  “看什么看?”林殊还念着方才秦渝池说自己瘦,举起拳头假意吓唬秦渝池,“没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骷髅?”
  林殊看起来很凶,可那双眼睛实在漂亮,生气时更是勾人,直接将凶狠感削弱不少,让人想去吻一吻,让那双眼别再那么生气了。
  不知为何,秦渝池蓦然忆起那双眼泛红流泪的画面,带着哭腔的“哥哥抱我”也一并涌入脑海。
  头上的痛感消失了,变成诡异的酥麻感,耳根子也泛红。
  秦渝池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嘀咕着说:“刺猬,怎么这么爱生气......”
  又说他是刺猬?!
  林殊还想再揪几根头发下来,但秦渝池死死捂着发际线,他总不能将秦渝池的手掰开,硬扯头发,那太掉价。
  林殊冷冷看着秦渝池,沉默片刻,而后一言不发地往病房外走。
  “你要去哪里?!”见林殊要走,秦渝池急了,慌乱之间伸出手,一把扯住林殊的睡袍。
  林殊不答话,直接将睡袍脱掉,只穿着一身内搭的薄丝绒睡衣,继续往外走。
  “不准走!”秦渝池将睡袍搭在病床上,挣扎着想起身,可身体使不上力,肋骨发疼。
  林殊不用回头看都知道,秦渝池要发疯,又不要命了。
  林殊停下脚步,微扬起下巴,“以后还敢说我是刺猬吗?”
  秦渝池抿紧唇,没想到林殊这么小气,明明前几次听了都没那么生气,不情不愿道:“不说了。”
  林殊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胜利的窃喜,继续往病房外走。
  “你想走也没用,我总会找到你去了哪里。”见林殊还要走,秦渝池变了脸色,冷声威胁。
  “我要去天堂,你死了再去找我吧。”林殊嘲讽地轻嗤,推开病房门,就这么离开。
  病房里陷入寂静。
  秦渝池失神片刻,长呼一口气,亮屏手机,查找林殊所在的位置。
  刚才拿到手机的那一瞬,趁着林殊不注意,他偷偷关联了两人的账号,并同意查找定位。
  但定位显示林殊并没有离开,还在医院里。
  秦渝池盯着不动的定位,怀疑林殊就站在门口,是为了气自己才故意出门的。
  这狡猾的刺猬。
  秦渝池打开林殊的微信,拨通语音,果然听到门外响起铃声。
  语音很快被林殊掐断,秦渝池还想再拨,却发现自己已被对方拉黑。
  秦渝池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发呆。
  将近十分钟后,病房门再度打开,秦渝池垂下视线,看见一张病床被护士推了进来,林殊站在床后,跟着一起走进病房。
  “放在那,对,离他远一点。”林殊指挥护士将床摆远一些,和秦渝池的病床离着近乎一米的距离。
  这距离让林殊颇为满意,护士离开后,林殊翻上病床躺着,悠闲地伸懒腰,舒展身体。
  睡衣随着林殊的动作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腰。
  “你的腰露出来了。”秦渝池转过头,直勾勾看着衣摆下的那截细腰,出声提醒。
  林殊懒腰伸到一半,闻言赶紧止住动作,慌张地将衣摆往下拉。
  拉到一半,林殊又察觉不对。
  他有什么好慌的?
  他身上有几颗痣,秦渝池都无比清楚,秦渝池也和他一样重生了,看个腰算什么?
  想着,林殊不仅不往下拉,还故意将睡衣往上掀,打了个活结,穿露脐装似的。
  “我偏要露,关你什么事?”林殊非要和秦渝池作对,挑衅地说。
  秦渝池挑起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视线凝聚在那细腰上,直勾勾的,目光渐沉。
  林殊被看得愈发不自在,终于察觉露腰这个行为,不仅不能让秦渝池不悦,还像是在故意勾引。
  林殊赶紧解开结,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耳边传来低笑声。
  林殊转过头,气鼓鼓地瞪秦渝池。
  秦渝池还勾着嘴角,来不及停笑,眼里像是晕了星光,很明亮。
  不得不说,明星就是明星,无论是瘦了还是病了,只要一笑,仍是熠熠生辉的。
  心脏跳得略快。
  林殊赶紧转回头,不看秦渝池了,朝保镖发条消息。
  保镖走进病房,将大灯关上,留了洗手间里的小灯照明。
  病房中暗下来。
  这家医院的环境不错,没什么杂音,住院部掩在环形树林深处,几乎没什么车辆开过来。
  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林殊不困,反而有些亢奋,闭上眼睛也睡不着。
  嫌平躺着不舒服,林殊辗转反侧,棉被发出O@的声响,在夜里格外突出。
  在林殊第无数次翻身后,秦渝池开口问:“睡不着?”
  躺上床后,林殊估摸着时间已过了半小时,现在已到凌晨,秦渝池竟然还不睡。
  “快睡觉,”林殊警告道,“医生叫你好好休养,这次你再养不好伤,以后就变成半残。”
  秦渝池静了静,低声说:“伤口很痛,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伤口痛?
  秦渝池从没和他说过自己疼,不止是受伤后,上辈子这辈子都从没说过。
  现在蓦然听见秦渝池说痛,林殊就知道他没法恶声拒绝了,因为心会软。
  他总是拿秦渝池没办法。
  林殊微叹口气,问道:“要说什么?”
  秦渝池张开唇,明明是他提议要闲聊,却欲言又止。
  自他恢复记忆,他们就没有聊过从前的事,仿佛是为了是故意避开,林殊不提,他也不提。
  秦渝池不用想都能明白,林殊的自杀行为,以及这一世的颓废,都是因为死前那一个月的折磨。
  可他不仅不敢问,甚至不敢想林殊那一个月的经历。
  若是让他去亲身体会,他恐怕不会像林殊一样坚强,到死都保持着清明的理智。
  重活一世,他变了,林殊也变了,都不是原先的样子。
  可他们都试图粉饰太平,不问不提,刻意无视那些过去。
  思来想去,秦渝池还是没法提从前,改口去问未来,“你现在辞职了,明年有什么计划?”
  林殊从没想过以后的事,重生以来一直得过且过,靠一口气吊着。
  “继续休假。”林殊答道。
  “你准备退休,以后都不工作了?”秦渝池惊异地问。
  一听这话,林殊不乐意了,不屑道:“我不工作也有花不完的钱和人脉关系,又不像你,一把大年纪,还得从零开始。”
  闻言,秦渝池不出声了,似是被戳中了痛处。
  寂静中,林殊又有些后悔自己出言无忌,逮着句话就讽刺秦渝池,明明秦渝池现在还受着伤。
  面对秦渝池时,他总是忍不住立起刺,秦渝池说得也没错,他真的像只刺猬一样。
  洗手间的暖灯光洒在天花板上,昏黄又有些温暖。
  林殊看着灯光,忽然有种迷茫的陌生感,不仅对秦渝池,也对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在医院里陪着?明明他可以走。
  他为什么忘了去自杀?明明他可以趁着秦渝池现在无法动弹,赶紧去死。
  他现在......真的还想死吗?
  林殊望着天花板,思绪纷繁。
  他好像没那么想死了。
  为什么?
  就因为秦渝池没有表现出恨他的眼神,也没有提过去,而是像疯了一样栓都拴不住,仿佛没有他管着,就会做出可怕的举动?
  就好像,秦渝池离不开他似的。
  林殊觉得他最近又有些得意忘形。
  上一次得意忘形,他就发现秦渝池其实也重生了,只是暂时失去记忆而已。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得意忘形,上天又准备给他什么重击,让他继续痛苦?
  两人隔着一米距离,都正面躺着,却在想不同事情。
  秦渝池的手搭在床边,指尖朝着林殊的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秦渝池不关心别的,最关心的就是,他什么时候能回林殊家里,什么时候能再抱着林殊睡,而不是待在自己那空荡的家里,孑然一身。
  思忖良久,秦渝池深呼吸一口气,直接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殊回神,“什么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好?”秦渝池直接问。
  和好?
  林殊没能理解秦渝池的意思,毕竟他们也以前算不上好,就是个不健康的纠缠关系,连恋爱都算不上。
  “和好是什么意思?”林殊真心发问。
  “就是复合,在一起的意思。”秦渝池低着声音,以掩饰语气里的紧张。
  在一起?!
  秦渝池还想和他恋爱?
  心头猛地一跳。
  林殊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在他的预想中,他和秦渝池最好的结局就是保持现在这样,大家都不提从前,对过去避而不谈,就这么蹉跎生命。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心里惊慌,林殊语无伦次,问了句废话。
  秦渝池愣怔一瞬,解释道:“恋爱和结婚的意思。”
  还有结婚?!
  林殊更是惊慌,下意识道:“你瞎说什么!我们现在又没有任何关系,说什么恋爱结婚?”
  “怎么没有关系?”秦渝池理直气壮道,“我已经向你告白了,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秦渝池什么时候向他告白了?
  昨天下午在包房?那算是告白?!
  林殊昨天还认为秦渝池想报复他,但现在又改了主意,他已经看不懂秦渝池在做什么,想干什么。
  难道秦渝池是在后悔以前报复他?所以现在想补偿他?
  林殊想不出答案,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认为秦渝池会喜欢他。
  “睡吧,”林殊闭上眼,逃避着说,“我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秦渝池不依不饶,“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好?”
  林殊蹙起眉,不耐烦道:“你别想这件事,快点睡!”
  秦渝池转过头,偷瞄林殊紧锁的眉头,眉心皱成“川”字,才不像是困了想睡觉的样子。
  心口不一的刺猬。
  不喜欢他就直接走好了,为什么留在医院里陪着?
  不喜欢他就干脆别救他好了,为什么要那么着急,还说要陶潋陪葬?
  林殊明明就很在乎他。
  算了,如果能做到心口如一,那就不再是林殊了。
  林殊本来就很别扭,喜欢用一些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表达爱,他早该习惯才对。
  秦渝池叹口气,朝林殊说:“晚安,殊儿。”
  听见“殊儿”两字,林殊的眉头蹙得更紧,像吃了苦药的小孩一样,全脸都皱着。
  别扭的刺猬。
  秦渝池失笑,忽然也没那么着急了,反正林殊是喜欢他的,他们总能和好。
  胸口的伤好似也不痛了。
  秦渝池将手伸得更远,虽然他依旧碰不到林殊,但只要能离林殊近一点,他就能心安一些。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林殊悄悄侧过头,检查秦渝池是否睡着。
  秦渝池像是做了好梦,表情很平和,全无昨日的疯样。
  这人怎么将手露在外?受凉了怎么办?
  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林殊轻啧一声,翻下床,将秦渝池的手放回棉被里,仔细掖好被角,才又回了自己的床,很快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林殊睁开眼,第一时间去查看秦渝池,看看这人有没有踢被子。
  秦渝池身上的被子倒没怎么动,盖得严严实实,就是那左手又不安分地伸出来,搭在床边。
  林殊对这露在外的手很不满,打个哈欠翻下床,拉起秦渝池的手,要放进被子里去。
  林殊握住那手的一瞬间,秦渝池忽然反握,十指相扣。
  “你醒了?”林殊抬眸,果真见秦渝池正睁着眼。
  秦渝池不答话,就只定定望着他,眼里透着似是深情的爱意,但林殊不敢看,赶紧移开视线。
  林殊想抽开手,但秦渝池握得很用力,就是不让他抽身。
  “放手!”林殊凶巴巴说。
  秦渝池摇头,握得更紧,“不放。”
  林殊刚要举起拳头,假意威胁,病房的门却忽然开了。
  高静歌急匆匆进门,还喘着气,门也来不及关。
  “怎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林殊赶紧扒拉开秦渝池的手,站得笔直,莫名心虚。
  面对刚牵着手的两人,高静歌并不惊讶,而是着急地说:
  “林祈芯昨晚进局子了,因为走私的事,林港现在正带人往医院来。我定了两张去布里斯班的机票,你们俩先飞去S市,再转机去布里斯班,出去旅游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林殊怎么听都觉得疑惑。
  林祈芯进局子,和他以及秦渝池有什么关系?
  等等,难道和秦渝池有关系?
  林殊忽然有种不祥预感,侧过头去看秦渝池,果真看见这人脸上布满夸张的笑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事。
  秦渝池对上林殊的视线,自得地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殊数次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实在无语。
  冷静。
  秦渝池现在就是个疯子,他不应该同疯子计较,也不该试图与疯子讲道理。
  林殊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压制渐渐高升的火气。
  见两人沉默,高静歌催促道:“林港已经查到是秦先生举报的,你们留在这里不安全,如果不想出国,可以先去别的城市。”
  “没关系,高小姐,您不用着急,我能应付林叔叔。”秦渝池笑得更开,没有一点危机感。
  就秦渝池这破身子,还能应付林港?
  林港那流氓根本就不讲道理,三两下就能把秦渝池这病患踢残。
  林殊没打算逃,准备和林港正面硬刚,但秦渝池这幅安然的样子实在讨厌,看得他手痒。
  “况且,做了错事本就该受到惩罚,上天会......”
  秦渝池毫无察觉地继续发疯,但林殊已经耐心告罄,两只手一齐捂在秦渝池的嘴上,不让人说话。
  “闭嘴,”林殊勾起同样夸张的笑,半阖着眼警告,“再敢说这句话,我就把你的头发眉毛全部拔下来,一根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秦渝池:看细腰,牵手手,发疯[芜湖!]
  林殊:等肋骨长好了再打吧[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