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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后余生的紧张和亲手结束一条生命的恐惧让简辞脑子一片空白。
  一开口,竟然就不慎把仔细隐藏许久的“重生”的事给说了出来,自己把自己给扒得连底裤都不剩,连死因都说出了。
  但还没等简辞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震惊发现祁修景不仅也跟着说漏了,甚至暴露得比他还严重。
  “祁修景……”简辞震悚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跳海的事?”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现在居然能对答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这画面无异于哑巴突然说相声,聋子突然指挥音乐。
  ――不是还没恢复记忆吗?
  ――现在看来是不但恢复了记忆,而且竟然也是和他一样重生的。
  祁修景的脸色倏忽一变。面对简辞灼热而震惊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半天也一句话都没说得出。
  狡辩失败,沉默就像是默认了。
  简辞彻底回神,此刻连刚刚杀人的恐惧都暂时消散了大半,愤怒推了他一把,试图从他搂紧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祁修景!你他妈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大概是因为失血,加上被简辞识破的惊慌情绪激烈翻涌,祁修景登时一阵头晕目眩。
  他想抱住简辞、不让他从自己怀里离开,但眼前模糊已经没有力气。于是下一秒,他当机立断,直接放任自己倒在了简辞身上。
  简辞正推他,却忽然感觉祁修景的手一松,紧接着垂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你又要干嘛!……等等,祁修景?祁修景你怎么了?”
  简辞摸到一手黏腻温热,他忽然意识到祁修景受了伤、而且手臂上的伤口依旧不断有源源不断的血冒出。
  祁修景脸色苍白,任由简辞叫他却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简辞随即慌了:“我先不问你了,你、你别装了!祁修景……景哥,景哥你醒醒好不好,你别吓我……”
  救护车上。祁修景知道简辞的手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温热而令人安心的感觉。
  其实还能再撑一会、没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只是睁开眼睛亦或是开口说话都非常费力,眩晕感一重接着一重。
  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硬撑着陪着简辞,直到撑不住了彻底昏迷为止,但他现在实在不敢面对简辞,只好半真半假闭眼躺着。
  怎么办……他的小狐狸生气了……
  万一简辞还是要离开怎么办?真的没有补救措施或者搪塞过去的办法了么?
  祁修景昏昏沉沉想着,最终在黑暗彻底失去意识。
  .
  简辞在病房外拦住医生:“请问他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您看他怎么还没醒啊?”
  “没事,是急性失血造成的休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您放心就好。”
  简辞趴在病房玻璃上,又仔细看着男人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的苍白样子,一阵密密匝匝的心疼感,但却又有些别扭。
  “小辞?”母亲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习惯性像对小朋友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垂压惊。
  其实父母两人才是整场风波之中受到惊吓最大的人,毫无心理准备就被卷入了这样的风波。
  他们无私给予了同样多的爱的大儿子不知何时变得面目全非,敏感卑微又扭曲的将自己与弟弟之间的任何差异都归咎于血缘。
  殊不知每个人都不可能像复制粘贴一样均等,差异并非差距,只是人各有志而已。
  简母的眼眶是红的,显然是哭过,简父的表情也不太好,疲惫之中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大概是因为记忆中的懂事的孩子突然变成疯子、又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任凭哪一对父母也难以安之若素接受。
  简辞低声道:“爸、妈,我其实真的没想杀他……对不起……”
  简父开口:“小兔崽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没做错什么。”
  他顿了顿,又问道:“小景怎么样了?”
  作为之前最反对两人结婚的简辞的人,简父现在对自己儿婿非常满意,毕竟亲眼见证了他对简辞的真心。
  简辞回答:“没事,他就是失血有点多,好在没伤着要害。”
  万幸父母两人虽然经历路途颠簸、又被五花大绑,但只是有些轻微擦伤,医生仔细检查确定二老没事之后,简辞才放下心来。
  他想了想,开口道:“爸妈,我开车送你们回家休息吧。”
  简母道:“小景还没醒,你不得在这里陪着他?让司机送我们回去就行。”
  “没事没事,”简辞坚持,“我送你们回去。”
  就是因为祁修景没醒,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恢复记忆而且还重生过的祁修景了。
  方才只顾着紧张了,现在简辞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要命,甚至有些庆幸祁修景昏过去了,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
  祁修景醒来时,护士正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换药,因为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对方非常谨慎,动作很轻,但还是弄醒了他。
  失血过后熟悉的眩晕恶心,他闭上眼睛缓了片刻,先前与简辞的对话重新浮现于脑海。
  怎么办,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去了,简辞如果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
  祁修景重新睁开眼睛,觉得有必要让司机把黄金搓衣板带来医院,这次不管简辞是否还心软拦着他,他都一定要跪。
  但直到护士最终缠好绷带、走之前对祁修景打招呼:“祁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按铃叫护士台。”
  祁修景蹙眉,环顾四周后终于发现不对:“等等,你看见我爱人了吗?”
  护士回答:“好像是……回家送他父母去了?我看简公子刚刚和简老先生老夫人一起走了,手里还拎着车钥匙。”
  祁修景面无表情点头。
  或许是因为的第一眼没能看到简辞,总之他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滋味涌上心头。
  ――没关系,这么大的事情,他亲自送父母回去也很正常。
  祁修景自我安慰。
  难熬的等待时间一点点推移,祁修景几次想给简辞打电话却最终都放弃,不敢面对他。
  偌大的VIP病房内只有祁修景一人孤零零坐着,被雇佣来的护工看他明显不好,已经默默和门口的保镖一起站岗而不敢进病房了。
  夕阳西下,最终日光完全湮灭于地平线下。
  祁修景抿唇,他意识到不对了,再也不能用“简辞可能只是想陪陪父母”为心理安慰的借口了。
  一阵阵心慌让他忍着血压低的头晕坐起身,拿起手机急着拨通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片无意义的机械音。
  祁修景的脸色一片冰白,转而打电话给简辞的父母,问他们简辞哪里去了。
  简母吃惊回答:“小辞不是回去了吗?他不在你那里?”
  话音落下,仿佛是一枚惊天动地的到导弹,让祁修景的脑子顿时“轰!”一声巨响。
  噩梦仿佛又重演了,简辞上半辈子就是这样消失,让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那天是他终于鼓足勇气想打破束缚迈出第一步,他的心中积攒了无数想说的话,在那整整一个月里越攒越多。
  最后却发觉只能对着简辞冷冰冰的尸体诉说。
  祁修景连忙起身下床,刚迈出第一步就因急性失血的后遗症而眼前一黑,扶住床头柜才勉强没栽倒。
  恰好此时护工将饭菜送来,眼看着自己的雇主脚步虚浮踉跄的要出门,不由得震惊问:“祁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我帮您就行。”
  祁修景摇头,沉声道:“我要出院。”
  护工闻言更震惊了。
  显然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这么着急,眼看着这脸色和状态也不像是能出院的样子。
  但少管雇主的事情总归不会出错,这护工只敢在心里震惊一下,并不敢说出来,只能说:“祁先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先养好病……”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敲了一下,保镖在门口道:“老板,徐秘书来了。”
  徐觅推开门,他一看祁修景面无表情站在地上的动作,作为“御前红人”已经非常清楚老板这是又坐不住了要出院了。
  “祁总,我给您把电脑和生活用品都带来了,”徐觅道,“您再住几天呗。”
  祁修景看着徐觅手中的大包小包,蹙眉问:“谁让你过来的。”
  这件事的社会影响相当大,警方还没来得及组织措辞通报此事,全程也是尽量没让任何人知道,徐觅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徐秘书被问得摸不到头脑,“不是您让我过来的?下午简少爷给我打的电话啊……他还让我给您带一份城南那粥铺的海鲜粥,说您爱喝。”
  “……说起来,简少爷人呢?我以为他在您这里。”
  话音落下,祁修景脸上的表情倏忽变得更加可怕了。
  但那碗粥似乎的确让他慌乱烦躁的心绪安宁了不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说话。
  徐觅赶紧闭嘴,忍了忍,又小心翼翼问:“祁总,您是不是惹简少爷生气了?您和他吵架了?”
  从祁修景的表情来看,就好像简辞赌气离开之后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似的……太反常了,堪称是宛如天塌下来的表情。
  这样的神态能出现在祁修景的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简直堪称是奇迹。
  见祁修景没吭声,徐秘书壮着胆子试着劝他:
  “老板您别紧张,简少爷生气的时候暂时不想见您是正常的。我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也不想搭理我,过段时间气消了就回来了。”
  祁修景垂眸:“他要是不回来了呢?”
  徐秘书闻言更震惊了。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英明神武的祁总是CPU被烧坏了。
  但介于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会被老板残酷扣掉奖金,他只好省略惊叹句,实话实说:
  “他怎么会一直不回来啊?不回来的话去哪里呢?就算是不为了您,父母也在啊,亲朋好友也在啊。”
  祁修景沉着脸没说话。
  这话的确在理,方才瞬间被急糊涂了,近乎忘了一切和上辈子不一样了,现在的简辞心中还有牵挂,不会离开后再也不回来。
  “您先喝点粥?”
  祁修景毫无食欲,正要摇头拒绝,却见徐秘书满脸憋着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说。”祁修景沉声命令。
  “那个……简少爷说,”徐觅想了想,婉转道,“您要是不喝的话,让我、让我督促您。”
  原话其实是,这狗逼要是敢不吃东西的话,你就代替我泼他一脸!
  祁修景深吸一口气,凭借他对简辞的了解,已经猜到真正的原文了。
  .
  警方在第二天发布了整场绑架案的公告。
  其中只客观叙述了绑架犯简某某在行凶时被成功阻拦,最终当场身亡,而保护隐私地没有讲到是简辞正当防卫时把他一刀毙命,免得又出现什么不好的言论。
  网友们震撼:
  【卧槽,所以这个简某某就是简辞的大哥?绑架父母、买凶杀害自己弟弟和弟夫?】
  【这也太狠了,对自己亲弟弟都下手,难怪祁总要下手吞并他的公司,我就知道阿辞不是为了钱而兄弟相残的人!】
  【吃瓜情报,好像不是亲兄弟,简誉归好像是领养的】
  【啊?那简辞的父母对他这么好,财产都是毫不偏心平均分配的,他还有什么不满啊?】
  【对啊,要不是阿辞的父母好心,哪有简誉归的今天,真是农夫与蛇故事的现实版,他怎么能下手绑架自己的恩人】
  ……
  面对网上沸沸扬扬的舆论,简辞没有回应,只是发了一张层峦叠嶂的自然秀丽风光,以及一句话:
  【@简辞:出发,进组拍戏。】
  横竖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修景本体”,把某人当成失忆限定款不知叫了多少次“狗男人”,现在简直尴尬到窒息。
  正好先前就接到了这剧组的邀请,导演是号称票房之王的知名导演,角色剧本也是他相当喜欢的类型。
  唯一的不足就是要进山区拍摄十几天的时间。
  面对几乎断网的恶劣山区,简小少爷可以生活上遭罪,但断网意味着要离开祁修景。
  之前医生曾经预言过,祁修景大概几个月就会恢复记忆,所以简辞不想浪费这享受失忆限定版的时间,本来是打算拒绝剧组邀请的。
  没想到现在看来这邀请简直堪称是打破尴尬的救星,山区断网就更棒了,可以暂时完全切断和某个狗男人的联系了。
  .
  剧组的信息不算难查,祁修景垂眸看着定位,为了能处理完这个案子的善后工作、以及提前将公司事务办理完,他已经三天时间没看到简辞了。
  时间流速之慢堪称是度日如年,他整夜失眠,刚刚睡着就会再次惊醒,然后慌乱伸出手去摸身旁的简辞――最终只能摸到一只大熊玩偶。
  这是简辞收拾东西出发的时候扔在祁修景床上的,显然是心软又慷慨地允许祁修景暂且得到大熊熊的陪伴。
  祁修景抿唇,心底安心了一些,或许两人的关系还没到最差一步,还有回旋的余地。
  徐秘书赶到祁修景的豪宅时,第一眼就看到佣人们像是搬家一样在给祁修景整理行李。
  东西多的离谱,一点也不像祁修景向来简易出行的风格。幸亏会有保镖帮忙搬运、以及私人飞机多少行李也不会超重超体积。
  行李之中大多数是简辞的,大概是让简小少爷能在山区也吃喝玩乐,毕竟祁修景看不得简辞吃苦受罪。
  当然,祁修景带的换洗衣物也不少,徐觅悄悄看了一眼正收拾药箱的佣人,是一周多的药量――
  懂了,这是要打持久战,在剩下的一周多拍摄里都跟简少爷泡在山区里。
  祁修景从书房里出来,垂眸看着收拾好的行李。
  其中一个佣人问:“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额外带的东西吗?”
  祁修景垂眸思忖片刻,目光挪向不远处,忽然指着二楼沙发椅上那一方金光闪闪道:“带上它。”
  佣人回头一看,登时露出诧异的神情了,但眼看着祁修景神色平静理所应当,只好默默上前,把金灿灿又沉甸甸的搓衣板也放进了行李之中。
  空气在众人之间凝固半晌,仿佛有什么博眼球新闻标题悬挂空中:
  震惊,某富豪千里追妻竟随身携带搓衣板,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者有话要说:
  祁总:时刻不忘跪搓衣板的男德模范
  简小辞:谢谢,拳头硬了
  完结倒计时啦!专栏新文求收藏!
  《联姻后大佬今天喂傻鱼了吗?[重生]》
  本文又名《和保镖私奔后,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
  徐小鱼一直是个倒霉蛋,爹不亲娘不爱,还被抓去和人人闻风丧胆的大佬联姻。
  更倒霉的是还没见过未婚夫,联姻路上就车祸凉了。
  重生后他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倒霉的炮灰。
  得知真相的徐小鱼直挺挺躺平,沉默倔强把自己晒干,成了一条小咸鱼。
  为了避免“去联姻=被创死”的倒霉命运,他干脆直接装疯卖傻。
  万万没想到,即便小咸鱼变成小傻鱼,竟还是逃脱不了和书中大反派联姻的命运。
  徐小鱼抱着新来的俊美保镖嚎啕大哭:大佬的口味怎么这么重啊!我都傻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呜呜呜我不想去!
  保镖摸着他的头:别怕,我会保护你,对你好一辈子。
  徐小鱼一把抓住保镖的手:要不你带我私奔吧!
  保镖只平静回答:好。
  徐小鱼不指望保镖能救他,他得自己支棱起来。
  订婚第二天,徐小鱼就“瞎了”。为了不露馅,他决定物理装瞎――把眼睛蒙住。眼睛一闭,谁也不爱。
  私奔失败了,“又傻又瞎”的徐小鱼最终被抓去联姻。因为被蒙着眼,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老攻长什么样子。
  他怀疑大佬是哑巴――婚后整整一个月,徐小鱼从没听过他的声音。
  只能感觉到对方沉默给他洗澡时,微凉而略带薄茧的手指划过他肌肤时的触感。
  将他抱在怀里睡觉时,温热气息撒在他后颈时,酥痒如有电流划过的滋味。
  ……
  保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了。
  徐小鱼想,难道大佬嫉妒他家保镖颜值逆天、长腿宽肩,所以把他扔海里喂鲨鱼了?
  徐小鱼躲在被窝里,悄悄为被喂鲨鱼的保镖哭了大半夜,然后鼓起勇气打算逃跑。
  某天夜里,他悄悄解开眼前布条,想在逃跑前最后看一眼大佬到底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