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吞了吞唾沫,面前这位alpha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让同样身为alpha的他感觉到几分不适,暗自心想,不愧是薄氏的少爷,他自己本身信息素等级就不低,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腺体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就已经有这样的震慑感,成年后大抵又是一个顶级alpha。
  喉结滚动了几下,记者张了张嘴唇,正要继续说什么,就见安戎突然转过身来。记者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对方的脸色和表情,似乎更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记者顿了顿,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还没等他询问,安戎的嗓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问:“你从哪里……从哪里听说的?”
  薄F也转过身来,记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这个我不、不能透露……”
  薄F绷紧下颚,眼神直而冷地看着他。
  记者一瞬间慌了神,甚至连自己的初衷都快忘记了,原本应该处于主导地位的他只剩下辩解的余地:“对、对爆料人的隐、隐私我们……”
  “真的吗?”
  面前的beta青年的轻声询问打断了他的话。
  “你只要回答我,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记者忍不住又吞咽了一下,事态发展跟他想象的不同,他真的没有料到安戎对此居然一无所知,他不禁迟疑,有一会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然而对方却突然点了点头,不再等待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安戎便抱着安堇,朝他们的停车位走去。
  回程的路上,对此一无所知的司机不时朝后视镜里看,隐约预感到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的风起云涌。
  安堇也沉默地坐在儿童安全椅里,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
  一路沉默直至抵达薄家的庄园,薄F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箱,率先走进一楼大厅。
  他站在门口,和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的薄凛四目相对,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倏地收紧。
  “F少爷,”冯春快步迎过来,“欢迎回家。午餐马上就准备好,先去洗手稍坐一下,行李箱我来拿。”
  薄F收回视线,制止了对方的动作:“我自己拿上去吧,春奶奶。”
  冯春没有坚持,笑着点点头:“好,早点下来吃饭。”
  安戎拍拍安堇示意她去玩,跟着薄F上楼。两人经过薄凛旁边时,薄凛站起身似乎打算跟上来,安戎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我跟阿F聊聊,马上就下来。”
  “……”alpha沉默了一秒钟,点了下头。
  回过头去的同时,安戎嘴角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走上楼梯,确定已经没有人再看到,从离开停车场就眩晕不止的安戎扶住墙,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跟着薄F走进房间,安戎反手关上门,靠着门板深吸了几口气,却仍旧没办法压下不时涌上来的强烈的心悸感。怔怔地站在他身前的薄F慢慢转过头来,无声哭泣的小小少年,连鼻尖都是红的。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薄F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是痛恨那个人隐瞒一切,然而眼泪却流得更凶,在离开薄凛之后的六年间,除了安戎病危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露出半分软弱,比起恨意,此刻更多的却是痛苦难过。
  跟信息素有关的药物的开发和实验都非常艰难,更何况是“假性契合”这种药物,直接作用在腺体上,一个顶级alpha心甘情愿去做实验体,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alpha,居然是他的父亲。
  他怨恨了对方六年,却突然有一天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对于他来说冷血到没有心的男人、他的父亲,却根本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他的眼泪流了一脸,没有时间去思考等下要怎么解释自己通红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地崩溃了。
  而对面的安戎,并不比他好多少。
  两个人的内心几乎是同样的,但安戎比薄F早明白薄凛的心意,他知道从六年前薄凛就不曾放弃过,可却完全没想到,也不会去想,薄凛居然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在这个abo的世界已经七年整,以前对于他来说都只是文字、只是设定的东西,已经无法避免地真实起来,他非常清楚,腺体对于一个alpha来说,几乎等同于生命。
  毫无疑问,如果有那样一个可能,这个只做不说的男人会为他连命都不要。
  因为他遭遇过的磨难痛苦的alpha,却闭口不提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
  而一无所知的安戎,即使回到他身边,即使明白自己还爱着他,却一直不曾真的对这六年释然。
  两人半小时后下楼,都是一副眼睛红肿绷着表情的样子,一家人看到了也不敢问,只以为是两人有什么不愉快。
  饭后安戎叫走了冯春,薄F也要起身离开,却被薄凛叫住了。
  薄凛帮安堇擦拭着糊了一点南瓜汤的脸颊,皱眉说:“不是对我说要守护他吗?这几年就是这样守护他的?”
  薄F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餐厅里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几个保姆胆战心惊地低着头,却用余光打量着这对一直没能破冰的父子。最令他们紧张的反而不是沉着脸的薄凛,而是对父亲不曾假以辞色的小少爷。
  却不料,片刻的沉默后,薄F垂下眼,令人意外地温顺:“……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保姆们忍不住抬起头看过来,连薄凛都眼神意外地抬起眼。
  薄F抿了抿唇角,蓦地扭头走了。
  薄凛有些愣神,直到安堇笑着拨开他的手:“叔叔!你看看,南瓜汤都被你弄脏啦!”
  薄凛猛地低头,才看到手里的纸巾都放进了南瓜汤里。
  “对不起,”他笑了笑,对他的小公主有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神色温和地端起碗,“给你换一份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