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隔着一段距离,安戎似乎并没有听到alpha的声音,正低头跟安堇说话。
  被拦下来的alpha转过头来,对上薄凛的脸,微微一怔:“……您是……薄凛,薄先生?”
  对方的长相有些面善,alpha很快自报家门,无怪乎薄凛觉得眼熟,这个alpha的父亲是这座城市最出名的企业家,跟薄氏一直有合作关系。
  留学多年刚回国不久的小少爷,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普通话,寒暄几句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道路尽头看过去,却已经没了他要找的人的影子。
  alpha一脸懊恼,却听旁边的薄凛说:“你认识安戎?”
  alpha惊讶地转过头来:“您也认识安先生?”
  薄凛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他拎在手里像是文件袋的袋子上。
  alpha顿时松了口气,用他不熟练的普通话努力地解释来龙去脉。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安先生,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不过那么好看的人,也很难认错就是了,“恰好今天开的是那天的车,东西一直放在车上。”
  薄凛沉默地听他说完,突然抬起头来:“还记得那间店的名字吗?”
  “店?”alpha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啊,您说的是那间汽修店吗?熹城我不太熟,最近刚回国,熹城只去过两次,只记得那间店很小,就在X医院附近。”
  薄凛点头,朝对方伸出手:“东西是否需要我帮你带给他?”
  alpha爽快地将袋子交给薄凛:“当然,那就麻烦了。那个……您和安先生是……朋友?”
  薄凛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很复杂,年轻的alpha只看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意味,那是alpha都不会陌生的占有欲。
  alpha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很抱歉,因为想要找到失主,就擅自看了里面的东西……”叹了口气,alpha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薄凛:“……”
  对方出声告别,薄凛点头说了“再见”,拎着蛋糕和袋子,往不远处的餐厅走去。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个alpha似乎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薄凛微微蹙眉,在带路的服务生推开餐厅包间门之前,鬼使神差地,他将那个袋子和脱下来的大衣一起叠好,进门后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
  刷开了酒店房间的门,薄凛将门卡插进门口的卡槽内。
  手臂上搭着他黑色的大衣,他走进室内,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将仍旧藏在大衣里的文件袋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文件袋有一定的厚度,里面似乎装着类似于A4纸的东西。
  他盯着文件袋表面的纹路看了一会儿,手指动了动,慢慢朝袋子伸过去。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薄凛有种置身于噩梦中的不真实感。
  可不管是I国语的原件,还是翻译出来的中文文件,记录的都是同样的事实。
  产前大出血。
  休克。
  生殖腔摘除。
  右肾坏死摘除。
  ---
  接到电话后,云蔚和池w匆匆从楼上下来,安堇站在走廊上,不安地看着眼前关上的门板。
  云蔚稍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牵住了她的手。
  安堇抬起头看着云蔚,大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没有云蔚猜测的害怕惊慌,只是布满了忧虑:“爸爸和薄叔叔怎么了?”
  “薄先生会跟你解释的,放心,不会有事。现在先跟叔叔走,好吗?”云蔚说。
  安堇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云蔚去了他和池w的房间。
  ---
  alpha宽大的手掌按在后心上,房间里白檀木的气息已经浓郁到让安戎这个beta都要头皮发麻的程度。
  一进门就把安堇推到门外去的薄凛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云蔚会照顾她”,之后不管安戎问什么都闭口不言,安戎甚至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从门口抵着肩膀推到了里面的床上。
  如果不是紧贴着后背的那只手冰冷得隔着一层衣料都感觉得到,安戎甚至要怀疑这个男人的发热期是不是到了。
  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可不管他说什么,身后的男人按着他后背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时间久了,安戎渐渐恼火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
  “病”字还没说出口,一滴带着些微体温的液体落在他的后颈上。
  安戎半张着嘴,一下子怔住了。
  同样冰凉的右手搭在安戎的肩头,顺着他瘦削的肩膀往下滑,经过形状明显的蝴蝶骨,经过后背。
  安戎的心底倏然划过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在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接近他后腰那道疤痕之前,安戎蓦地挣扎起来。
  “放手,薄凛,放手!”
  甚至不用去看,安戎都精确地知道那道伤疤所在的位置,而薄凛的手指,就停在它上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它停住了。
  没有摸下去。
  在自己剧烈挣扎后的喘息声中,安戎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那么伤心。
  伤心到安戎都跟着难过起来。
  安戎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放开我,你先放开我,薄凛。”
  按着他的手没有动,安戎侧着头趴在床上,看着房间中虚空的一点。
  后背的布料被洇湿了,男人的哭声并不明显,明明从没有见过薄凛落泪的样子,可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对方此时的模样。
  轻轻叹了口气,安戎目无焦距地放松了身体。
  他真的没想到薄凛会知道这些。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以前最怨恨这个男人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会不会后悔。
  然而对于从没有放弃过的薄凛来说,这一切太残忍了,当初安戎接受这一切的时候有多痛苦,此时此刻连“对不起”都无法说出口、根本就不会再乞求原谅的薄凛,只会比他还要痛苦无数倍。
  可这能怪谁呢。
  怪薄凛吗?现在的安戎,已经无法再责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