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戎怀疑利维车祸撞坏了头不是他的胡编乱造,而是确有其事。
  “拿到驾照了不是吗,”利维拍了拍挡风玻璃,“这不是给你准备好车了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考虑很周到?”
  “……考虑周到?”安戎无语。他这叫“考虑周到”?他这分明叫“想太多”!
  利维一扬下巴:“上车。”
  安戎懒得理他,转眼看向威尔:“威尔先生。”
  威尔望着他,没有开口,只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安戎说:“他最近都这样吗?”
  威尔露出疑惑的眼神。利维也不解地看着安戎。
  安戎叹了口气:“不太聪明的样子,建议你还是早点带他去看医生吧。”
  利维瞬间拉下脸来:“你说什么?!”
  “你说我说什么。”
  “你不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
  “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脑子有点不太聪明。”
  “……你说什么?!”
  安戎:“……”
  威尔:“……”
  半眯着的琥珀色的眼珠露出危险的讯号,片刻后,利维无奈地发出一声轻“啧”:“对你好也不行?不识抬举。”
  “你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善意了。”
  利维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了。即使他想若无其事地以一种崭新的身份重新站在安戎的面前,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提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他在安戎面前已经失去了信用值,被警惕,被放在对立面上,短时间内是他没办法改变的事。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不管安戎需不需要,他决定了的事,即使是当事人的安戎也不可改变。
  他就是这种人。
  即便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安戎带来了打扰和烦恼,他也不可能就此罢休。他需要存在感,需要在安戎的人生中占有一席之地,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被安戎接纳,他早在忘记安馨以至于往后的十余年虚度中把自己活成了一具空壳,他认定安戎是安馨留给他的礼物,是唯一能让他黑白的人生重新染上颜色的那个人。
  他想将一切都塞给安戎,哪怕他并不想要。
  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默默守护不是他的作风,即使他做不成王子只能成为骑士,他也要做最高调的那个,骑最英俊的黑马,身披最绚丽的披风,举着最锋利的宝剑,守护他心尖上的那朵小玫瑰。
  纵然那日少年将玫瑰花别入他领口插花纽中时并没有任何的遐想单纯只是拒绝,但那一幕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于是在分开后的日夜中,他时常想起安戎轻轻搭着墨绿色花茎的修长手指,他落在玫瑰上的视线缓缓转向他的脸,现实里只停留了不到一秒的对视,却在他梦境中被不断地拉长,成为一个长久的凝视。
  那朵玫瑰别在他的领口,更加火红热烈的玫瑰却落入他的眼中,扎进了他的心底。
  丰富了他的世界。
  利维无言地转身,拔下车钥匙,递到安戎的面前。
  安戎看着他,没有接。
  “一辆车而已。”利维说。
  安戎后退了两步。
  利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苦恼模样,转头对威尔说:“你跟他说。”
  然而他信任的威尔,却在此时选择了叛变。
  威尔的视线从安戎露出厌烦的脸上划过,然后他对利维说:“先生,他不想收。”
  利维眉梢微挑:“你说什么?”
  质问和警告的语气里夹杂着不可置信,利维探究地打量着威尔的神色。
  威尔后背笔直,他垂着眼睛,回避对视不是心虚,而是适当地表示出自己并没有挑战BOSS权威的意图,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任何的转圜:“一辆车而已,不是吗?”
  居然用他说出来的话反驳他。
  但是。
  但是他居然接受了威尔的反驳。
  是啊,一辆车而已,他不过是提供给安戎一个选择,他不喜欢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为此闹得不愉快呢。
  利维冷笑了一下,就在安戎以为他要发作时,却见他将手里的车钥匙丢给威尔,懒懒地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坐在车前盖上,朝他转过脸。
  “上次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安戎知道他指的是想和他一起去看安馨的事。
  先不说他这个取代了原主的灵魂有没有资格去给安馨祭拜,只是说跟利维一起去,是想都不可能想的。
  “我不会去的。”
  “怎么让你答应这么难,难道还得我跪下来求你?”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气言,安戎却回答得很认真:“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去。”
  利维被他气得心口疼,却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抬起食指,凌空点了点安戎,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安戎嗤笑了一声,压根就不信。
  利维的喜欢算什么?
  只不过是像是对待物件一样,那算是喜欢吗?
  对上他轻视的眼神,利维一口气没上来,要不是年轻,非要被安戎气到脑溢血。
  安戎却好像没看出他气的不轻,也或许看出来了根本不在意,毫不留情地怼他:“钱太多就去捐款,世界上那么多人没饭吃,你却在这到处买跑车送人,要不然说你脑子不好使呢。”
  我?他?妈?
  利维感觉自己要炸。
  “要去看她,就早点去吧。”
  安戎收起戏谑的眼神,神色变得温和起来。他不喜欢利维这个人,但谈及利维和安馨的事,当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谈论别人的感情,总该保留他最大的善意和尊重。
  “去跟她告个别,人总要往前看,她早就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即使结局不尽人意,却终究是认认真真地活过。你一个alpha,总不应该比她还脆弱。”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往前看?”利维反问。
  安戎攘怂一眼,转过身去,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往前看,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的。利维在心里否认。
  他对安戎的执念,已经与安馨没有太大的关系,固然因为安馨他才看到了安戎,但现在的安戎已经脱离了安馨,成为一个单独的、鲜活的人。
  但这些话,安戎不会相信,不被相信的解释,只能被称作狡辩,利维懒得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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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周末,安戎跟裴梨约好了去看车。顾宴从裴梨那里听说之后,恰好他也有时间,干脆约着看完车再去四处逛逛。
  Z大跟赫大只隔着一条街,距离顾宴的公寓也不远,顾宴顺路接了裴梨直接去4S店。
  安戎出门时带上了薄F,刚走到客厅门口,冯春追了出来,说是薄凛有份文件落在家里。薄家一共三个司机,一个在薄氏待命,一个恰好休假,剩下一个要送两人去4S店,只能让安戎先把文件送过去。
  薄氏离家不远,又是顺路,安戎带着文件上了车。
  到了薄氏,车没开去停车场,直接停在门口,被安排下来取文件的秘书还没出来,安戎让薄F在车里等,下车准备送进公司里。
  安戎来薄氏虽然一向走的是位于停车场直达顶楼的电梯,但训练有素的前台熟知贵宾的长相,何况还是薄氏板上钉钉的未来董事长夫人,连忙迎过来带着他走向一楼的专用电梯。
  看到他手里的文件,前台问:“您是来送文件?”说着准备去按电梯,却见电梯已经下行到一半。
  “对,薄先生落了一份文件在家里,”安戎说,“应该是秘书下来了。”
  直达的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云蔚从里面匆匆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红着眼睛惊慌失措的年轻男孩。
  安戎怔了一下。
  “安少,”云蔚从安戎手里接过文件,“来晚了,等急了吧?”
  “云总,”安戎颔首示意,“没有,我是怕急用,就送进来了。”
  跟在云蔚身后那个男孩突然上前一步,双手交握在腹部,朝安戎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对不起安少!是我业务不熟手上太忙把事情给忘记了,真的很抱歉!”
  安戎看看云蔚,见云蔚一脸不悦,他不好说什么,只摆了摆手。一个公司,尤其是薄氏这种规模的企业,容不得一点差错。安戎的身份也只是个家属,他没有资格替谁接受这个道歉。
  那男孩直起腰来,看看云蔚,嘴唇一抖,带着哭腔开口:“安少,您帮我求求情吧,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我好不容易――”
  “别说了!”云蔚低声呵止,“你先上去,文件送到池总办公室。”
  男孩还想说什么,见云蔚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只好接过文件抹着眼泪上了电梯。
  前台也转身回到自己岗位去了。
  只剩下云蔚一脸头疼地跟安戎解释:“新招的秘书,今天第一天上班,看着挺聪明的,就这种业务能力,我得问问HR是怎么招进来的。”
  没有别人在场,安戎笑笑,说:“都不容易。”
  云蔚翻了个白眼:“是都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
  安戎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我今天也贼困啊小可爱的打赏^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