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中夹杂着安戎都能分辨出的浓郁的金钩吻花香,利维・赫兹一定流了很多血。
  安戎看向前方。
  密不透光的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听不到呼吸声,辨别不出对方胸膛的起伏,眼前的不像活人,反而像个尸体。
  安戎咽了口唾沫,他往前凑了凑,不知道是怕吓到别人还是怕吓到自己,抖着声音轻声问:“赫兹先生,你……你醒着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还活着吗”。
  空旷的房间里甚至能听到回声,却没有利维・赫兹的回应声。
  后背窜上一股凉意,安戎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深吸了口气,哆哆嗦嗦地扭头,对着身后的黑暗用英语问:“刚刚那位先生,你还在吗?”
  安戎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黑,他敢一个人走夜路,却没办法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为什么不开灯?利维・赫兹难道真的是吸血鬼吗?!
  床上的“尸体”会不会突然暴起,咬他一口?!
  不远的地方蓦地响起一声短促的声响,安戎几乎被吓得惨叫出声。
  他睁大眼睛恐惧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两秒钟后,一个男人用英文说:“只是挪了下椅子。”
  安戎:“……”WTF!
  意识到那声音来自于带他来的alpha时,安戎吊着的心终于稍稍放进肚子里。又吸了口气,他挪动软得几乎撑不起来的腿,慢慢靠坐在床边。
  “赫兹先生昏迷期间叫过三次的名字。”
  “……叫我吗?怎么可能……”
  “他一直在叫‘安’。”
  安戎扭头看向利维躺着的位置。
  “他怎么了?”
  “胸部中弹,差一点打中心脏。”
  “那现在……”
  “已经脱离危险期。”
  安戎:“……”
  不愧是变\\态,胸部中弹都不死。
  想是这么想,但安戎知道自己松了口气。虽然漫画小说里死个把配角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他现在置身在这个世界,面对的不是纸片人,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
  即使利维・赫兹不算是个好人,但人命没那么轻贱,安戎可以否定利维做的事,却没资格评价他是否有必要存在。
  “在赫兹先生醒来之前,你陪着他,最好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
  “……”
  不是……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利维叫的“安”,根本就不是他?
  安戎看着利维的轮廓,没有试图对这个不知情的男人解释什么。
  但是他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开一下灯?”
  “赫兹先生无法在灯光下入睡。”
  “……”就说是吸血鬼吧!!!“可是他现在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这叫昏迷,被灯光刺激仍旧会醒来,他现在需要休息。”
  “就开一盏灯,就一盏。”
  “不行。”
  “……”
  “你怕黑?”
  安戎下意识想反驳,又觉得逞一时英雄没意义,萎靡地靠在床头上:“太黑了,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黑暗不会影响房间里氧气的浓度。”
  安戎:“……”你TM是个直男吧你!
  对这种钢铁直A他完全不想说话了。不过确定房里不只有他一个人,他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时间一定不早了,安戎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时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打了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先生,你会一直待在房里吗?不会丢下我自己出去的吧?”
  那边沉默了两秒,“嗯”了一声。
  虽然是敌不是友,但在这种事上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安戎终于放下心来。他挪到床沿,回头看了看利维的位置,确认他们中间大概至少有一米多的距离后,侧身躺了下来。
  由于前一晚就没睡好,这一觉安戎睡得很沉,中间医生进来过几次他都没醒。
  利维是在上午九点醒过来的。
  他不过微微动了动手指,守在几米外的威尔就敏锐地睁开眼,走了过来。
  黑暗对于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威尔来说甚至比光明还要舒适,他先是看了一眼睡着后卷了利维身上的薄毯过来盖的安戎一眼,随后弯下腰,看着利维慢慢睁开眼睛。
  “先生,您醒了。”
  麻醉早已在昏睡中失效,习惯了疼痛的alpha却连眉心都没蹙一下。直到眼角余光扫到床边的人影,下意识地想要蹙眉时,却在黑暗中依稀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一条红绳。
  威尔说:“他是来照顾您的。”虽然并非自愿。威尔隐瞒了这一点。
  利维一怔,垂着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卷走了大半张毯子的beta少年。
  片刻后,他冷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低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睡觉的呢。”
  虽然说着讽刺的话,但跟随了他足有十年的威尔,却看得出来,利维并没有一星半点的不悦。
  威尔将医生叫进房间,因为中途检查过数次,这次检查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
  医生笑着说:“不愧是顶级alpha,恢复力也是SSS级别,换成普通人,就算能挺到手术成功,现在也还在ICU住着呢。”
  房间里已经开了灯,医生看了一眼在旁边碍事却还没被轰走的安戎,忍不住想拿听诊器去给他检查一下。
  “这都不醒,难道是我弄错了,这位才是病人吗?”
  隔着烟灰色的真丝睡衣听了听安戎的心跳,医生耸耸肩:“看来没事。”
  安戎是被冰凉的听诊器惊醒的。
  侧趴着挤得变形的脸半边都是红印,他微微后仰,茫茫然看着低头眯眼对他笑的医生,视线倏地聚焦,从床上爬了起来。
  “醒啦?”医生笑眯眯地说,“看来这张床比你房间的好睡多了是吧。”
  “什……”
  安戎低头看了看身上陌生的毯子,慢慢转动脖颈,顺着毯子看向只盖了毯子一角、上身赤\\裸胸口缠着厚厚纱布的alpha。
  安戎:“……”
  他故作冷静地跪坐起身,把毯子轻轻盖在利维的身上。
  “您真是太客气了,赫兹先生,”他捧读说道,“真的不用管我,毯子还是留着自己盖吧,感冒了可就麻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