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平的主卧,仍旧是薄凛最喜欢的黑白极简风。
  床很大,床铺凌乱,上面却没有人。厚重的窗帘紧闭,房间内光线很暗,黑暗能让正处于发热期而敏感的alpha更有安全感。
  安戎扶着墙脱了拖鞋。他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信息素的威压让他的双腿异常沉重,但他的脚步放得很轻。
  随着走动,他的视线从房门一侧慢慢扫过房间的每一处。
  越过床铺的一端,安戎在另一侧的地毯上,看到了薄凛。
  alpha靠着床头柜席地而坐,两条修长的腿姿势随意地敞开着,他穿着深蓝色的两件套真丝睡衣,上衣五颗纽扣有三颗不翼而飞,另外两颗也摇摇欲坠。
  敞开的衣襟下是半遮半掩的冷白皮肤,胸腹上薄却明显的肌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低垂着头,凌乱不堪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稀能看到的嘴唇半阖,无法吞下去的口涎顺着嘴角滴落,拉出一条银色的细线,藏在阴影中的手突然快速动了数下,他双腿紧绷,蓦地仰起头,喉结滚动,脖颈和肩背绷出弓一样的弧度。
  压抑的、痛苦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流泻而出,安戎垂在身侧的手蓦地紧紧抓住校服下沿。
  一瞬间更加浓郁的白檀香压得他几乎走不动路,他努力迈出脚,双腿一软,“砰”地一声摔倒在薄凛面前。
  alpha缓缓垂下头。
  他失去焦点的猩红双眼盯着匍匐在他面前的少年。
  发热期混沌的大脑罢工,困囿于欲念中的alpha渴望的是omega甜美的信息素,然而他什么都闻不到,焦躁地想要咆哮,想要索求,想要进入,却没有适合他的容器。
  直到一只颤抖的手搭上他的膝盖。
  “薄先生。”
  “薄凛。”
  “是我。”
  颤抖的嗓音在耳畔轰然炸响,震动了胸腔,热血沸腾之中,alpha失焦的眼眸注入一丝清明,在被滔天欲念扑灭理智的前一刻,他死死地抓住了那只手,就像即将溺死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整整三天。
  安戎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有时候他一睁眼看到的是天花板,有时候一睁眼对着的是浴室的墙。
  唯一不变的是地震海啸一样晃动的视野。
  白檀香已经麻痹了他的嗅觉,快意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哭得眼睛红肿,指甲缝里染着桃花汁液一样的粉红,他哭着求饶,却更紧地抱住给了他无穷无尽苦难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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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只有换气设备轻微的声响。
  窗帘半开,熹微的晨光照亮了房间一角,也依稀照亮了凌乱的大床。
  薄凛赤着上身靠坐在床头,未剃的胡须让他有一种狂野的性感。高烧变成了持续的低热,发热期最难的三天过去了。
  他看起来虽神色憔悴,但眼睛却异常的亮,茶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趴在他膝盖上像是沉睡更像是昏迷的beta。
  那张脸下巴到脸颊有一片青色,是被人用虎口用力卡住留下的痕迹。嘴角破裂,艳红的血干涸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脸颊上有湿漉漉的斑驳泪痕,浓密的睫毛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好不容易愈合的后颈被重新撕裂,甚至比之前的伤痕要可怕无数倍。
  更多的痕迹,被掩盖在黑色的被单下。
  这分明是个beta,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成熟了的蜜桃,溢满芬芳。
  薄凛的手指挑开一缕落在他鼻梁上的黑发。
  睡梦中的人不安地皱了皱眉,薄凛手指一顿,释放了大量的安抚信息素。疲惫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高负荷的输出,但哪怕他的信息素对一个beta的影响力不及omega的万分之一,他却仍旧没有停止。
  直到安戎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他才停了下来。
  窗外鸟鸣啾啾,窗内静谧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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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戎醒来的时候,正趴着薄凛的胸口,跨坐在他的腰上。
  落地窗的窗帘敞开,视野明亮。
  他慢慢直起身,抬头。
  薄凛茶色的眼眸正注视着他,四目相对,安戎抬手摸了摸薄凛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温,他放下手,双手搭在薄凛的胸口,重新靠在对方的怀里。
  身体轻轻地摇,他看着落地窗外,耳根滚烫。
  房门响起,薄凛扯过被子,盖在安戎身上。
  片刻后有人慢慢推开了门,安戎把头缩在被子里,闭上眼假装睡觉。
  冯春的带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第四天了,先生好多了吧?”
  薄凛胸腔震动,“嗯”了一声。
  冯春将两碗熬得软烂的粥放在床头柜上,看了一眼安戎,微笑着叹了口气:“阿戎瘦了。”
  薄凛看着安戎露在被子外的半边脸,没有说话。
  床垫还在吱吱呀呀地响,很慢,像是在荡秋千。
  安戎白皙的脸爬上绯红。
  冯春惊讶地睁大眼,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安戎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佯作不知他醒着,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安戎:“……”
  安戎睁开眼:“……你好了没?”
  “没有。”
  “……还要多久?”
  “不确定。”
  “……”
  “饿了吗?”
  “嗯。”
  腰被握住,身体被摆弄着转过去,背靠在薄凛的身上。安戎鼻翼翕动,头皮发麻脚趾蜷曲,眼前花白退去,就看到薄凛捧着一碗粥,递到他嘴边。
  “不用管我,你吃。”
  安戎:“……”你告诉我怎么吃?
  后来等到吃上粥的时候,先前的粥早凉透了。冯春端了热粥上来,还带了安戎最喜欢吃的红豆包。
  从薄凛的房间被放出来已经是五天后的周日傍晚了。
  安戎脚软地走不动路,却没忘记跟薄F的约定。洋桔梗的花枝已经长出了数片新叶,全家齐上阵,给花坛重新松土,把扦插的花枝一盆盆搬到庭院里,挖坑、栽种、浇水,工作量很大,但人多力量大,晚饭前就把所有的花苗都种下了。
  薄凛拎着洒水壶给最后一棵花苗浇完水,他看着这一大片的花坛,想着来年会开满各色的花,古井无波的心脏,居然也生出一点期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