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山顶时,地平线之上的一小片天空已经布满了浅黄色的朝霞。往上是尚未被日出惊动的月白至墨蓝的渐变,天空中甚至还挂着一弯模糊的残月。
  安戎和薄F一起架起了画架。
  薄F低下头调色,安戎从登山包里找出相机和支架,支在薄F右后方的位置。
  当橘红色的朝阳羞涩地从地平线上露面,薄F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他身后的相机,则开始记录他创作的过程。
  安戎坐在一块大圆石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桃花瓣一样漂亮的眼睛温柔而专注地看着薄F的侧颜。
  橘红色的阳光让本就秀丽柔和的五官更添一点朦胧暧昧的温柔。
  日出的过程其实很短暂,上山一小时,日出三分钟。再加上准备和等待的时间,花费的时间那就更久了。
  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仅仅只是凭借观看纪录片,是无法真正体会到大自然这种震撼人心的美丽的。
  薄F作画的时间并不久,大约只花了半个小时。
  颜料难干,薄F从画具包里拿出一个新的画框和四个分离夹,将画框内侧相对,用分离夹夹在画框的边缘上。夹子让两个画框分隔开,留有一定的空隙,就可以保护画好的油画。
  见安戎蹲在旁边看,薄F便给他介绍分离夹的作用。
  “阿F懂好多。”安戎说。又是闻香识木,又是怎么保护油画,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懂的太多了,安戎不确定自己四岁的时候会什么,但绝不会比薄F差的远。
  “会画画的都会知道。”薄F垂下眼,抿抿嘴唇。
  如果是以前,说这种话的薄F往往表情淡漠云淡风轻。
  可现在的他,不知从何时起有了抿唇的小习惯,是四岁的小孩子被夸奖时该有的羞涩。
  下山时,他们遇到了一行登山人。
  一共八个人,除了三个看起来像是随性人员的年轻人,其他几个都是五十往上的alpha,即使穿着登山装运动鞋,却掩盖不住位居高位的气质。
  薄凛与他们在山腰的亭子里略做寒暄,安戎便带着薄F蹲在亭子外的草丛里观察植物和昆虫。
  其中一人朝外看了一眼,笑问:“F少换了新保姆?”
  薄凛视线转向亭外头抵着头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的两人,未作解释。
  另一人说:“还真没见过F少这么亲近人。”
  “就是看着年纪太小了,还是个beta。保姆啊,还是找个omega好一点,心细,性格教养也好。”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XX家先前给三岁的孙子请了个保姆,也是个差不多这么大的beta,一开始看不出来什么,时间久了油了,带小少爷偷偷去夜总会,喝大了,把小少爷给丢在一边没管,后来要不是有熟人认出来了,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F少喜欢也没办法,但像他这个年纪难免浮躁,还是多找个人看着些。”
  “现在的beta啊……”
  薄凛从亭外收回视线。
  他还未曾言语,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
  正要就社会最底层的beta发表什么高谈阔论的那人倏地噤了声。
  薄凛站起身来,略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从头到尾似乎话也没说两句。
  几人面面相觑,又有些惶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在赫城一句话就可以“天凉王破”的薄氏掌权人。
  回到山下时才七点多。
  薄F已经有了疲态,安戎带着他回房,原本打算陪他睡着后再回房睡觉,后来迷迷糊糊地就在薄F的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安戎醒来时薄F已经不在房里,他赧然地走出卧室,找了一圈却没找到薄F,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去敲了薄凛的房门。
  “谁?”门里传来薄凛的声音。
  “薄先生,是我,安戎。F少爷在您房里吗?”
  安戎静静等了一会儿,薄凛没有回答。他微微蹙眉盯着门板一脸莫名,正准备再问一声,门板突然打开,他视线还没来得及上调,先落入眼睛里的是alpha起伏明显的喉结、性感的锁骨和交领浴衣领口处一大片冷白的肌肤。
  这不是安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薄凛,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他的脸几乎怼上了对方的胸口,甚至只要他再凑近一点,或许就能闻到alpha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安戎几乎是直接倒抽了一口气,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薄凛眼眸微垂,茶色的眼珠掠过安戎绯红的耳垂,他那带着水汽的凌乱湿发似乎都性感非凡。
  被那双曾经会让人冷到心脏麻痹的眼眸盯着,也没能冻住急剧朝脸上涌来的血色,安戎无法忍受地转过头去。
  “我,那个……我想……我,我想……想???”尾音带着重重的疑问意味。他想干什么来着?
  薄凛:“……”
  “总、总之,打、打扰了!”
  安戎脚后跟刚抬起来,就听到薄凛低低沉沉磁性的声音:“泡杯茶进来。”
  安戎快哭了。
  泡茶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进去?!
  安戎去茶室拿了茶叶罐。
  烧上热水,打开手机App搜索了半天茶艺,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和耐心,简单粗暴地把茶叶放进杯子里,用沸水冲泡,顶多是泼了一道水而已。
  他端着茶杯磨磨蹭蹭地走到薄凛房门外。
  门这次是开着的,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却没看到薄凛的身影。疑惑时听闻一阵哗哗啦啦的水声。
  安戎顺着水声走进房里。
  薄凛的这间房间有一扇推拉门。推拉门正对着庭院里的温泉泳池。
  alpha矫健身姿破开水流,像一尾生长于深海中的美丽白鲸。当他钻出水面,带起的水花像是泼洒而出的颗颗乳白珍珠。
  安戎捧着茶怔怔地看着水中的薄凛,忽然觉得,或许连日出那一刻的惊心动魄,都不及此时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