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F怀里抱着一本指节厚的故事书。
  奔跑让他呼吸有些急促,白皙的小脸多了几分红晕,也多了几丝人情味。
  他站在安戎面前,打开了那本故事书。
  书页里夹着一枚塑封的书签,原本洁白的洋桔梗失去了水分,颜色变得暗沉,但仍难掩芳华。
  薄F仰头看着安戎。
  “我把它做成了书签。”
  安戎笑了笑,试探性地抬手。薄F没有回避的动作,于是他的手就落在了男孩柔软的头发上。
  “你保存的很好呢。”
  眼前的人身上没了洋桔梗的味道,然而随着右手的动作,有另一种淡淡的熟悉的甜腻香气若隐若现。
  那只手是那么温暖,带着木质香料的气息,恍惚中让他产生出一种错觉。
  那些隐秘的,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的渴求和希冀,从心底最深处倾泻而出,让他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可以同时拥有这世界上最让他依恋、迷恋的两种气味。
  在遇到他之前,薄F甚至不知洋桔梗为何物,直到淡淡的芬香涌入鼻腔的那一刻,就像是磁极的相互吸引,那是一种让灵魂都战栗的共鸣。
  光芒在薄F眼底一点点聚集,像是夏夜里玻璃瓶中不断汇聚的点点萤光。
  周围所有的光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这个人在他眼中不断地加深,不断地清晰。
  “白檀。”
  “什么?”
  “你身上,有白檀木的味道。”
  安戎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掀开衣袖,露出右手上裴梨送给他的佛牌。
  “是这个吗?”
  薄F点点头。
  安戎笑笑,笑容里夹着点抱歉:“我都不知道这是白檀木呢。但是这是哥哥很重要的朋友送的,所以这次不能送给你了哦。”
  薄F轻轻摇头:“没关系。”
  他并没有想要,只是对白檀木的香味很敏感,那是……爸爸信息素的味道。
  安戎拉下衣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抬起头张望一边说:“话说回来,你今天难道又是――”
  声音在视线捕捉到一张不久前还见过的脸时戛然而止。
  看着alpha那双冰冷的茶色眼眸,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安戎打了个激灵,低下头。
  仰头望着他的男孩,有一双与那人神似的茶色眼睛。
  安戎:“……”
  薄F抱着故事书,表情有些犹豫。
  安戎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薄凛出入的酒店、被酒店经理都称作“少爷”的男孩、出手阔绰的谢礼……
  百度词条上薄凛的资料写着未婚,也没见过薄氏有继承人的报道。安戎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着这个俨然缩小版薄凛的男孩,信息量太大,安戎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
  薄F突然开口,安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
  “抱歉,我没带什么能当做礼物送给你的东西,或者你等我一下,我――”
  “不是的,”薄F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我只是想问,可以陪我吃一顿饭吗?”
  安戎下意识地看向薄凛。
  高大的alpha抬脚走了过来。
  薄F看着安戎的迟疑,期待的表情慢慢变得难过。
  “不行吗?”
  安戎连忙低下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薄F抿起嘴唇,握着安戎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像是以往每一次的固执,然而这一次,他却不仅仅只是看着。
  “拜托了,哥哥。”
  薄凛看了一眼薄F,视线转而落在安戎身上。
  被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地品评揣测,安戎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得到。
  就像失足坠入深海,安戎几乎窒息。
  几秒钟就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薄凛转身,低沉地丢下一句“跟上”,抬脚朝停在街边的车子走去。
  安戎一怔,舒了口气。
  他拎起背包,反手牵住了薄F的手。
  “走吧。”
  上了车,安戎坐在后排。薄F频频回头,试图和安戎搭话,安戎看他扭着头难受,只好硬着头皮挪到了薄凛身后的位置。
  “我叫薄F。哥哥呢?”
  “哥哥叫安戎,平安的安,戎马的戎。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薄F点头,手指在虚空里比划,写的是安戎的名字。
  安戎并不意外地笑了:“你好棒。”
  薄F放下手,双手放在膝盖上,茶色眼珠淡淡看着安戎,面对夸赞也波澜不惊。
  当发现薄F的父亲是薄凛的那一刻,安戎稍稍有些明白薄F为什么会这么与众不同。但是,他仍旧有所怀疑,这种与众不同,真的只是因为基因吗?
  安戎不是没见过基因优秀的天才,大学有个同届的小男孩,才十三岁,但他也会为有趣的事物开怀,也会为错过了一场球赛遗憾。
  三四岁的稚子,因为基因优秀智商高并不奇怪,只是这么老成,真的合理吗?
  其实安戎不知道,他眼前所看到的薄F,甚至已经过了一层滤镜。
  真正的薄F他其实也见过,那个不管被问到什么都沉默不语、即使走丢也无动于衷的薄F,才是这个四岁孩子的常态。
  助理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偶尔的交谈,心里暗暗心惊。
  F少爷今天说的话,字数加起来已经远超于他从会说话开始所有的话语总和了。
  助理叫云蔚,他跟了薄凛七八年,虽然不像一助、二助那么受重用,但因为职责范围比较广,偶尔还兼具生活助理的一些工作,听起来有点像打杂的,但他是比一助、二助还要更贴近薄凛私生活的人。
  所以薄F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正常幼儿一岁牙牙学语的时候,薄F不张口,云蔚曾经还听过住家保姆偷偷议论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直到某个很平常的日子,云蔚为了替薄凛取一份文件去了一趟薄家,那时候差不多一岁半的薄F走过来,对他说:“保姆用针扎我的脚底板。”
  一个刚过他膝盖的小不点,条理清晰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把云蔚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那次薄家上下一共辞退追责了七个保姆一个司机,不管是老人还是后来的新人,都没人敢再不把这个小少爷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