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下班时分,洛迟鸢站在总裁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邵虞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坐。
  洛迟鸢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邵虞的电话讲得有些久,他便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邵虞。
  五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家伙的形象还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后来给他做了几天家教,虽然那时候就知道他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也完全没想到,那时候什么都不在乎有点混不吝的家伙,在几年之后会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感叹着对方变化之大的时候,邵虞结束了通话。他转过身来时恰好和洛迟鸢若有所思的视线相遇,心跳快了一拍,居然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来。
  洛迟鸢回神,站起身公事公办地说:“邵总,您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
  邵虞咳嗽了一声,绕过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文件草草看了几眼后放进公文包里:“我晚上回去再看,你等下有事吗?”
  “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我是说私事。”
  洛迟鸢看着他,笑了笑:“邵总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
  工作也好,房子也好,邵虞给了他这么大的人情,洛迟鸢不可能不还。
  邵虞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却也从善如流:“那我就不客气了。”
  定的还是上次那家叫“盛宴”的中式餐厅,邵虞早就让人留了位置。两人刚走进大堂就遇到了从上面下来的江澈和司绪。
  从遇到陈誉秋开始,甚至更早的从遇到时慕开始,洛迟鸢就已经做好了和旧相识见面的准备,此时倒也不觉得惊讶。
  但那边两人看到洛迟鸢时直接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澈,他拉着司绪走过来,朝邵虞点了下头,随后看向洛迟鸢,表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错愕:“洛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洛迟鸢也点了下头:“也才刚回来没多久,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很久了,这都两年半没你的消息了,”江澈顿了顿,“你们过来吃饭?不介意一起聊聊吧?”
  邵虞一脸“我很介意”的表情,被江澈直接无视了。
  “走吧,这顿我请。”
  他抬手要搭洛迟鸢的肩膀,随后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手收了回去,心想为什么总是忘记他是个omega?
  毕竟是旧识,虽然曾经有些不愉快,但已经说开了,洛迟鸢也不好拒绝,用眼神询问邵虞,得到对方一个内心颇有些勉强的无所谓的耸肩之后,就跟在江澈身后往楼上走去。
  司绪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却也没有走,也跟着上了楼。
  进了包间点好菜,江澈一路已经把洛迟鸢身上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没有提时冕,而是朝邵虞挑了挑眉,问洛迟鸢:“你们这是?”
  “我现在在邵总手下做事。”
  “是这样,”江澈点点头,看了一眼局促的司绪,笑了起来,指着他对洛迟鸢说,“洛弋,你看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放开呢。”
  洛迟鸢转眼看向司绪,淡笑了一下:“都过去了,以后还是朋友。”
  司绪涨红着脸,抿了下嘴角。
  江澈又说:“这些年你是去哪了?”
  “在Y国读书。”
  “这是毕业了回国工作?”江澈看向邵虞,似乎意有所指,“能进辉腾这么大的公司,邵总没少帮忙吧,我替洛弋谢谢你。”
  邵虞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想不明白你用什么身份替他谢我?朋友?不好意思,你大可不必。”
  江澈好脾气地笑了一下:“邵总心里有数。”
  邵虞一眼扫过江澈和司绪,冷笑:“只怕是你们心里没什么数。”
  司绪变了脸色,被江澈一把拽住,他看了一眼洛迟鸢,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恰逢服务生敲门上菜,这话就算告一段落。
  席间不可避免地提及时檬醒来的事,上次陈誉秋只提了一提,江澈倒是说了很多他现在的情况,得知他恢复的很好,洛迟鸢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这顿饭结束前重新交换了联系方式,散席后回程的路上洛迟鸢就接到了江澈的电话。
  “我在你后面。”
  洛迟鸢之前就察觉到一辆车一直跟着他,闻言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前面有家咖啡厅,再坐下来聊一会儿吧,不会耽误你太久。”
  洛迟鸢犹豫了一下,说了句“好”。
  两人把车停在咖啡厅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随口闲扯了几句,咖啡上来之后江澈才切入正题:“你和时冕见过面了?”
  “见过。”
  江澈并不意外:“他变化挺大的吧。”
  洛迟鸢抬眼看向他:“没注意。”
  江澈摸着下巴“啧”了一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想了两年多也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走,时冕对你怎么样先不提,你当真就舍得下小慕?”
  洛迟鸢搅动着咖啡没有说话。
  “有件事估计时冕不会跟你说,我想你有必要知道。你还记得白羽吗?”
  “当然。”
  “你是不是以为他和时冕在一起过?”
  洛迟鸢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又把话吞了回去。不可否认当初离开时冕,有一部分原因是白羽,即使两年多过去了,他至今仍旧无法释然。
  “星宇之所以捧他,时冕之所以对他特殊一点,只是因为伯母无意中遇到他,发现他和时檬很像,把对时檬的感情寄托了一部分在他身上而已。后来他在山水落水陷害你那次之后,时冕就已经把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收了回来,这些年他虽然还在娱乐圈,但以他的资质,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不可能。”
  “你去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不是和苏槿关系很好吗?”
  洛迟鸢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怀着时慕七个月被袭击的时候,我有给时冕打过电话,”他闭上眼,极为克制地紧紧抿着唇角,片刻后深吸了口气,“可电话是白羽接的。”
  “……这不可能。”
  洛迟鸢睁开眼,笑得有些冷:“从见过白羽之后,我一直有一个我不愿想的念头,或许我才是第三者。”
  “不是的!时冕从五年――”
  “别说了,江澈,”洛迟鸢打断了他,“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之所以这么快回来,不过是为了工作而已。我没有和时冕复合的打算,时慕我的确亏欠了他,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能例外。”
  “……”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只是个beta,我的想法你或许不能理解,但你应该明白的吧?”
  江澈点点头。这个omega从里到外都和任何一个omega不一样,就如洛迟鸢所说,他作为一个alpha,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就好像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选择和时冕分手一样,或许这两件事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这个omega不想依附于任何一个alpha,比起被保护,他选择的是自保。
  可被人爱着被人保护着有什么不好?
  “你不觉得,omega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吗?我们明明可以依靠自己来生存,为什么非要等待alpha的哺育呢?不可否认我也曾经有过依靠我的alpha的想法,可时冕给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发热期的抑制剂,是冷言冷语,是把我丢在公寓里不管不问,是我打出求救电话听到的却是他情人的呻,吟。”
  这些内心的剖白无比难堪,可在这些自以为是地试图替他和时冕挽回过去那段感情的人面前,或许只有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拿给他们看,才能让他们明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无法理解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大的伤害。
  “我不知道时冕到底爱没爱过我,我感觉不到。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恨过我。就算他恨我的原因只是误会,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我可以不介意你误会我,也不介意时家的任何一个其他人误会我,因为你们对于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但我的先生让我感觉不到一点的安全感,除了离婚,还能怎样收场?”
  洛迟鸢站起身来,看着表情怔怔的江澈。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会再谈论跟时冕有关的话题。”
  江澈下意识地答了句“好”,在洛迟鸢离开很久后才回过神来。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细想着洛迟鸢的那些话,当时只是被他意外的发炎镇住了,现在反复思索,突然发现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第二天他约了时冕出来,把洛迟鸢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白羽的事你得查一下。”
  “不用查了,”时冕眼神冰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澈“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小声问:“我觉得你……”
  时冕皱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江澈咳嗽几声,眼神游移:“我觉得你可能配不上他。”
  “我知道。”时冕回的干脆。
  江澈诧异地看向他。
  “我比谁都明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江澈,我喜欢他五年多了,从我还误以为他是alpha的时候。”
  “可他说他感觉不到。”
  “是啊。以前没有机会让他知道,所以现在我要追求他告诉他。说这种话很可笑是吧,我也知道他一个人就挺好的。可我没办法,江澈,他不是谁的附属品,实际上是我没他不行。”
  “但是,你认为他还愿意爱你吗?”
  “在你找我之前我不还敢肯定,但你知道吗,如果他真的把我放下了,以他的个性,以前那些事他早就不会在乎了,怎么可能在你面前自揭伤疤。”
  那些事让洛迟鸢痛苦至今,他不会找些理由给自己脱罪,他有责任替他解开他的心结。不管洛迟鸢还愿不愿意原谅他继续爱他,起码不能让他一直遗憾下去。至少要让他知道做一个omega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洛迟鸢无疑是优秀的,可让一个omega优秀成那种样子,是因为生活和命运从没有善待过他,包括他也一样。存在即合理,六性的存在的确在某些方面来说对omega有很多不公,但一个omega真的没必要那么独立坚强。甚至就连alpha有时候都想喘息一下。
  没给过他的安全感,他用余生全补偿回来,只要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在洛迟鸢面前,从来没有什么高贵的alpha,他能为他屈膝为他低头。
  “以后不用再替我当说客,”他笑了一下,“漂亮话谁都会说,说多了无非让他一次次揭开疮疤徒增烦恼而已。把我当朋友就对他好点,多照顾他一下,他没什么朋友,认识的人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偶尔替我约他吃个饭喝喝酒什么的,他不能总这么孤单。”
  “我哪敢,ao授受不亲,朋友妻不可戏。”江澈换了个轻松的语气。
  时冕“呵”地冷笑,不以为然地说:“那就注意分寸,不过也没什么了,就你这样的他一拳能打死十个。”
  “……靠。”江澈觉得自己作为alpha的尊严被深深地挑衅了,可令他更郁闷的是,他居然无法反驳时冕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