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浴室,”时冕终于开了口,说着将口袋里的针剂放在桌上,随后往二楼走去,“洗完澡上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洛迟鸢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复式公寓,灰白色调,简单大气的装修,没有多余的家具摆设,一眼望去一览无遗。
  典型单身男性的住所。
  在消毒鞋柜中找到一双备用拖鞋,鞋应该是时冕的,鞋码大了不少。他换了鞋,走向最像浴室的那个门。
  浴室里的浴缸很大,靠着玻璃墙。单面可视的玻璃,既保证了隐私,又可以在洗澡的时候欣赏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
  只可惜现在是大白天,洛迟鸢也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他站在花洒下,慢慢将自己冲洗干净。洗澡的过程中,他什么都不想,将自己整个人放空。
  交领浴衣略大,洗衣液的香味中混杂着遗留的主人信息素的味道。洛迟鸢眼角微微泛红,他深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给自己打了一针,上了二楼站在第二间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推门而入。
  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的房间,似乎是一间客房。
  走进房内,视线没有在床上停留,他走到飘窗前,靠着窗户坐了下来,揉着红肿的膝盖。在大理石地板上毫无防备地摔那一下真是够他受的了,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的。
  高层楼盘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难得蔚蓝的天色下,远处的建筑群闪着耀眼的白光。分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洛迟鸢却能感觉到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高处不胜寒的空虚,窒息感包围了他,他将窗打开一条缝,初春凛冽的风吹进来,肺腑刺痛。
  时冕推门而入。
  alpha没有看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过来,躺下。”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洛迟鸢站起身,依言爬上床,仰躺下来。
  时冕只在腰间围着一块浴巾,chi裸着上身,未擦干的水滴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蜿蜒过结实紧致的胸腹肌肉。性感的人鱼线隐没在浴巾下的阴影之中。
  然后时冕单膝跪在床上,解开了仅着的那条毛巾。
  ……
  当天夜里,时氏财团继承人时冕与男性omega妻子领证的新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无孔不入的媒体们甚至拍到了新婚夫夫二人出入医院,处理omega后颈处因标记而撕裂的伤口。
  很快,时家少夫人的信息曝光,lv9雪豹omega的存在震惊全国,时氏财团股价一夜暴涨……
  ……
  洛迟鸢放下手机,坐在客房的飘窗上。他靠着墙,微微侧头望着早川市阴沉的天空。
  后颈的伤口还在刺痛,但比起他被alpha无意识中标记的那一次,这种程度的伤口,已经算是好的了。
  更不用提清洗标记后那数十个日夜不曾间断的折磨。
  omega的腺体虽然脆弱,但恢复速度却很快。后颈的伤口已经结痂,标记后留下的还有与时冕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的冕雕图案。
  他抬起手摸了摸后颈,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小腹上。
  肚子空空的。他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领证之后第二天时冕就没再回来,时沧倒是派人来了一次,检查了他脖子上的标记,顺便送了些衣服鞋子日用品。他一直呆在客房里,呆到肚子饿才下楼随便做点东西吃。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今天似乎就吃了一餐。
  他起身下楼,走进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一小块瘦肉,一把青菜,又拍了两颗蒜。
  浇油将蒜炒出香味,炒菜,加盐,放肉,注水,水开后打入鸡蛋,丢入面条。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很快就做好了。
  洛迟鸢端着碗走出厨房,和时冕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愣了一下。
  手里的碗很烫,洛迟鸢“嘶”地吸了口气,匆忙走进餐厅,把碗放下,再抬头时冕已经不在了。
  “……”
  是独居太久出现幻觉了吗?
  他用筷子的方头抠了抠脸,坐下来吃面。
  面吃到一半,时冕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似乎是回来拿东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洛迟鸢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摆动,这次可以确定不是幻觉了。
  “你……吃了吗?”
  时冕脚步一顿,越过餐厅朝门口走去。
  “时冕。”洛迟鸢放下筷子,追到门口。
  alpha在玄关里穿鞋,并不想多待的样子。
  “可不可以给我五分钟。”
  他匆匆看了眼手表:“两分钟。”
  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妥协:“门锁的密码是多少?”
  时冕迅速看了他一眼,打开门在门锁上按了几下,让开位置:“把你的指纹录进去,录两次。”
  洛迟鸢一边录入指纹,一边抓紧时间询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
  “没有。”
  “……”
  “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两分钟到了。”
  “……好。”
  时冕站在电梯口,眼角余光里,洛迟鸢低着头扶着门锁,似乎在试指纹。直到电梯抵达,他走入轿厢之前,他一直站在那里。
  洛迟鸢第二天一早出了门。
  刚到了楼下就开过来一辆迈巴赫商务车,车上下来一个黑衣保镖,出示了身份证明后,将洛迟鸢送上了车。
  车上座无虚席,除了开车的司机,还有五个保镖。洛迟鸢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也没必要知道。进了时家,他当然不可能还幻想自己有什么所谓自由。
  让司机把车开去最近的书店,洛迟鸢翻开手机记事本,上面有条理地记录了他需要的书籍。
  他在早川市呆的时间并不长,也没认识过几个人,所以并没想过会有什么偶遇,以至于遇到邵虞,尤其还是在书店这种地方遇到邵虞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和一年前的暴发户不同,现在的邵虞完全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打扮。刚成年的alpha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挽起的衣袖露出的小臂上有一个青色的垂耳兔印记。
  ……
  怪不得他的微信昵称叫“怎么可以吃兔兔”。
  百香果味的信息素、种族垂耳兔的alpha正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英语四级辅导书,翻阅了一会儿之后拿着书朝洛迟鸢这边走过来。
  书店地方不大,书架之间的通道就略显局促。
  洛迟鸢往书架一侧靠了靠,邵虞原本已经走了过去,突然又转回头来。
  洛迟鸢今天出门时还特意从时冕的衣帽间里拿了一顶帽子,或许正是因为戴了帽子,只露出下半张脸,侧面的轮廓和邵虞印象中的人完全吻合,他走上前伸出手去。
  洛迟鸢迅速往另一侧挪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真的是你。”邵虞一脸惊喜。
  洛迟鸢没想到他居然还认得自己,略微颔首:“你好。”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邵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抽了抽鼻子,洛迟鸢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鸢尾花香味,以及某种令他厌恶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和时冕结婚的omega果然是你。”他皱着眉说。
  洛迟鸢不置可否,转过身去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书架上。
  他已经摆出了不愿继续交谈的姿态,然而alpha却没打算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忍受着时冕的味道跟在洛迟鸢身后,喋喋不休地自顾自说着他想说的话。
  “后来我有去M大找你,结果听说你被退学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看起来不像会被退学的人啊……”
  “这一年你去哪里了?你那时候是用了抑制剂吗?你是怎么想的啊,lv9的omega这么珍贵,居然还要藏着掖着……”
  “我去年也考上M大了,是考进去的哦,不是走后门进去的。知道我为什么会考上M大吗,因为我有个网友啊……”
  找到了最后一本书,洛迟鸢抱着一摞书往收银台走去。
  “等等我啊……你买完了吗?我的车就停在外面,等下一起吃个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洛迟鸢略微侧过头来婉拒:“不用了,谢谢。”
  “你客气什么啊,”邵虞不知怎么的脸颊就浮上一层粉色,他抓了抓头发,“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时冕都不陪你的啊,刚结婚就丢你自己一个人,这样的alpha和渣男有什么区别,找老公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排在前面的顾客频频回头,洛迟鸢拉低了帽檐。所幸顾客不多,很快洛迟鸢就结了账,提着两袋子书走出门去。
  “哎,你等我一下,洛――洛迟鸢!”
  邵虞追到门口,就被从商务车上下来的保镖拦住了路。
  洛迟鸢坐在座椅里翻了几下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
  之前的那部手机大概是在火车站被洛瑞泽强制性带回金沙市的时候弄丢了,所幸微信账号还能登录。
  他申请了微信之后就只加过两个好友――邵虞和他的保姆刘婶。刘婶已经把他删了,反而是邵虞,可能是本身好友太多懒得清理,居然还留着他。
  回到金沙市当天他就被洛瑞泽带去做了标记清除手术,那段时间不良于行起不来床,照顾他的护工换了新手机,就把旧手机送给了他让他解闷。
  后来他试着登上了微信账号,微信里就只有邵虞一个人,每天在朋友圈里秀各种奢饰品。
  可能是那段时间心理太阴暗了,急需通过某种途径发1泄,他就在评论区批判邵虞的恶俗趣味。然后邵虞会跟他对骂,却一直没拉黑他。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他的朋友圈里评论:父母留给你的最贵重的东西不是金钱,而是脑子。
  因为这句话又是一次撕逼大战。
  最后邵虞给他撂了狠话:老子六月份高考,考进第一学府我给你跪下来喊爷爷,敢不敢打赌?
  洛迟鸢看着他太激动打出来的“我给你跪下来喊爷爷”,默默地截了图,欣然同意。
  后来就成了网友。
  邵虞好友太多,根本不记得他是谁。洛迟鸢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他陪着邵虞蜕变,邵虞则陪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但那也仅仅止于网络,现实中,他们应该是各不相干的两个人,没必要互通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