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越夏 > 第81章 “我们一起回去吧。”
  宁知蝉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在瞿锦辞的怀抱中醒来。
  他睡得不算太沉,维持着一种看起来像是缺乏安全感或畏寒的、身体蜷缩起来的姿势,在半梦半醒间残留了些许意识,察觉到身边的某样物体开始移动并且靠近自己。
  当瞿锦辞将薄毯轻轻盖到宁知蝉身上,而后起身,动作小心地把宁知蝉从沙发上抱起来的时候,宁知蝉就已经完全醒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感觉到瞿锦辞似乎抱着他离开客厅,走进了卧室。
  瞿锦辞的身体很热,手臂十分有力,抱宁知蝉的时候并没有用很重的力气,但令人感到可以依靠。
  宁知蝉在瞿锦辞的怀里很轻地呼吸,闻到一点从他身体表面散发出来的、温和而淡的甜酒的气味,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瞿锦辞帮他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和薄毯。
  屋内安静了一小会儿,瞿锦辞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但宁知蝉仍然感觉到瞿锦辞还没有走,似乎就站在床头。
  而后他听到一阵很轻的、往返于卧室和客厅之间的脚步声,听到瞿锦辞回到床前,大概是蹲了下来,宁知蝉甚至可以听清他的呼吸,说话的声音却很小,对宁知蝉说:“了了,我要走了。”
  可能因为还没有完全找到和瞿锦辞相处的正确模式,宁知蝉听着瞿锦辞的声音,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
  屋子又安静了片刻,瞿锦辞才真的离开了。
  听到窗外车子逐渐驶离的声音,宁知蝉睁开了眼。
  夏季的白昼长得几乎快要首尾相接,薄雾一样漫开的晨曦透过窗子,屋子里的空气是灰白色。
  宁知蝉看了眼时间,虽然天色渐亮,但算起来,瞿锦辞从昨晚来送蛋糕给他过生日,再到今天早晨离开,总共也才四个多小时而已。
  阳光从窗口照到床头,宁知蝉睡意全无。
  他在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想了一些事情,直到手机闹钟铃声响起,宁知蝉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向后伸长手臂,试图凭借肌肉记忆到床头找自己的手机,手指碰到了微冷的台灯下缘,而后向下,是一片更加柔软细腻的触感。
  宁知蝉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发现橙色的小猫玩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到了床头。
  玩偶的尺寸其实还算较小,外形看起来也是比较可爱的那一种,但因为被摆放在最中央的位置,神态看起来有些耀武扬威,霸道地取代了原本宁知蝉床头唯一的粉色兔子玩偶的地位,把兔子玩偶挤到了另一侧。
  宁知蝉看得有点好笑,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小猫玩偶的耳朵,然后关掉手机铃声,下床洗漱去了。
  上午宁知蝉来到自闭儿童治疗服务上班,有些同事对他说了生日快乐,宁知蝉很开心。
  今天没有安排新人培训的工作,于是宁知蝉穿过走廊,来到了原本所在的治疗室。
  他刚走进屋子里,对医生打了招呼,随即便有人也走进来,宁知蝉回头,看到正在走进屋子的乔纳衡和乔朵。
  乔纳衡带着乔朵走进治疗室,看到宁知蝉,倒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温和地笑着,对宁知蝉打招呼:“知蝉,好久不见。”
  “乔医生。”宁知蝉也对他笑了笑。
  乔朵向宁知蝉走过去,宁知蝉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乔纳衡语气寻常地问他:“最近好像很少见到你,是有什么事情吗?需不需要帮忙?”
  “没什么事情。”宁知蝉回答。
  他对乔纳衡解释,自己最近因为工作调动,所以才没能每天来治疗室,乔纳衡听着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似乎变得轻松了些,说:“那就好。”
  治疗时间就要开始了,乔纳衡还要上班,也准备离开。
  宁知蝉带着乔朵去治疗区做准备,走到小沙发前,突然听到乔纳衡叫自己。
  “知蝉。”乔纳衡站在门口,问宁知蝉,“今晚下班之后,你有时间吗?”
  宁知蝉站直身体,回过头,没有想到乔纳衡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愣了一下,乔纳衡便又解释道:“我听你的同事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们很久没一起过吃饭了,今天就当帮你庆生。”乔纳衡看着宁知蝉,停顿了片刻,又说,“如果没时间也没关系,不要勉强。”
  他的语气很平和,令人有些难以拒绝,宁知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乔纳衡的提议。
  其实宁知蝉有些感激乔纳衡。
  感激他的温和以及尊重,没有因为受到隐瞒而心生芥蒂,没有试图窥探宁知蝉的过往,用一种宁知蝉鲜少体验过的、平等礼貌的方式对待宁知蝉,带给他的黯淡生活些许普通、但十分珍贵的情绪和感受。
  乔纳衡是很好的医生,也是很好的朋友。
  “好。”乔纳衡温和地笑了笑,告诉宁知蝉,“那晚上我来接你和朵朵。”
  宁知蝉点了点头,乔纳衡离开了,宁知蝉便专心乔朵的辅助治疗工作,不再想其他事情。
  午休的时候,宁知蝉恰好收到了瞿锦辞的消息,说他有些事情需要留在南港处理,没办法按时到琼海接宁知蝉下班。
  文字消息后是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小猫穿着西装,泪眼汪汪地坐在电脑前被迫加班,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也确实非常可怜。
  宁知蝉回复“知道了”,瞿锦辞随后又连续发送了很多黄豆哭脸的表情刷屏,强烈表达了自己的悲痛,直到宁知蝉发送给瞿锦辞一张自己之前拍的小橘猫的可爱照片,告诉瞿锦辞“不要哭了,看可爱猫猫”,瞿锦辞立刻回复宁知蝉“好可爱”,才勉强消停下来。
  而后他告诉宁知蝉自己要准备开会了,很久都没有再回复消息,宁知蝉便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下午的治疗结束得很早,宁知蝉带乔朵在小花园玩了一会儿,才远远看到乔纳衡的车子。
  车停在门口,宁知蝉带着乔朵走出去,上了车坐在后面。
  乔纳衡启动了车子,对宁知蝉说:“不好意思,说要请你吃饭,还让你等。”
  宁知蝉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停顿了一会儿,乔纳衡又有些抱歉地说:“今天的时间有点仓促,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没事的,我收到了礼物。”宁知蝉抬了抬手,手指捏着一朵白色的野雏菊,“朵朵送了我花。”
  “你喜欢花吗?”乔纳衡问。
  宁知蝉顿了顿,告诉乔纳衡:“我是觉得朵朵很喜欢花,医生也说了,应该多接触一些能够让朵朵能够注意到、产生反应的东西,或许会对治疗有帮助。”
  乔纳衡笑了笑,对宁知蝉道了谢,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开了一会儿,到达了乔纳衡订好的餐厅。
  他们像往常一起吃饭时一样自然地相处,晚餐结束后,室外吹起很轻的夜风,气温舒适,乔纳衡便提议一起随意走走。
  他们走在一条步行街上,霓虹灯把空气照成不同的颜色,时明时暗地闪烁,夜间往来的行人在街道间彼此错过。
  “知蝉,那里有一家花店。”乔纳衡突然说,“朵朵喜欢花,我想买一点带回去,或者在家里养一些。”
  “可以去帮我一起看看吗?”乔纳衡问道。
  宁知蝉点了点头,他们走进街边的花店。
  花店的氛围很好,展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朵,有包装成束的,也有插在花瓶中的,氛围灯晕开暖光色的光晕,显得很温馨也很漂亮。
  进入花店之后,乔纳衡把乔朵放下,老板前来询问两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乔纳衡说出了自己的需求,老板为他推荐了几种比较容易养殖成活的花卉,乔纳衡听着,同时留意着乔朵的动作。
  乔朵似乎真的很喜欢鲜花,自己在原地站了少时,便走向地上摆放的成片的花朵,到处看了看,最终站在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前。
  玫瑰花开得很好,颜色浓艳,香气馥郁。
  乔朵伸手碰了碰,宁知蝉担心她的手被花刺扎伤,于是跟了过去,蹲在旁边。
  “玫瑰花也可以养。”老板笑着询问,“要不买一束回去吧,看来小姑娘很喜欢呢。”
  乔纳衡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乔朵,看出乔朵对玫瑰花很喜欢的样子,于是说:“那就买几朵吧。”
  老板应了声,去挑选合适的花,将花枝剪短,处理好玫瑰花刺之后,把所有花都漂亮地包了起来,乔纳衡正在付款,于是宁知蝉接过了花。
  花束不算太大,花的种类也不算太多,每一朵都开得正当时,颜色很漂亮。
  宁知蝉下意识低头看着花,想起瞿锦辞养在花园里那些白色的花朵,它们开得同样非常漂亮,出乎意料地全部都被瞿锦辞养得很好。
  这样想着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乔纳衡什么时候已经付完款回来了,站在宁知蝉身旁。
  “知蝉。”他突然又提起下午在车子里问过的问题,“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花吧。”
  “我看这花束里,玫瑰花开得很漂亮,朵朵也很喜欢。”乔纳衡看着宁知蝉,停顿了片刻,问他,“知蝉,我可以送你玫瑰花吗?”
  宁知蝉闻言,迟钝地想着乔纳衡的意思,而后陷入了沉默,没有立刻回答。
  不知为什么,他低头看着玫瑰浓艳的色彩,层叠绽放的花瓣,思绪忽然变得游离,回溯到某些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的记忆。
  他想起曾经在瞿锦辞车子里看到过的玫瑰花,回忆起那股很淡的玫瑰的香气,而后想起在某个做爱后的午夜里,瞿锦辞送给他的一整束玫瑰花。
  往常每当宁知蝉会想起这些记忆的片段,往往会伴随着原因不明的、难以克制的心悸。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催生的心悸和痛苦已然变得浅薄,甚至不复存在,现在的宁知蝉拥有许多底气,拥有往后无数可以期冀的时间,也拥有了自己的答案。
  “乔医生,还是把花都留给朵朵吧。”宁知蝉迟钝地明白玫瑰花的含义,于是将花束还给了乔纳衡,告诉他,“我……有其它的自己想要养的花。”
  乔纳衡接过花,心中已经了然,但只是很轻地笑了笑,感到释然似的,对宁知蝉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你不会收我的玫瑰花,只是我担心自己以后会后悔,所以非要亲口问一问你。”
  “对不起乔医生。”宁知蝉说。
  “没关系。”乔纳衡抱着花,带着乔朵一起走出花店,和宁知蝉又一起走了一会儿,又问他,“你已经想好了,是吗。”
  宁知蝉回答:“想好了。”
  “那你未来,还会留在琼海吗?”乔纳衡又问。
  宁知蝉垂了垂眼,很轻地说:“应该不会了。”
  时间有些晚了,乔纳衡带着乔朵,和宁知蝉在街口分别。
  走到行人稀少的地方,灯光变得有些暗淡,夜风裹挟着微薄的凉意,吹到宁知蝉的身上。
  他觉得有点冷,于是准备乘公共交通回家,在步行前往车站的路上,宁知蝉看到路边贩卖着自己小时候表现很好才能偶尔喝到的汽水的摊贩,于是停下来排了一会儿队。
  在前面还有三个人的时候,宁知蝉接到了瞿锦辞的电话。
  他用听筒贴在耳边,听到了瞿锦辞有些轻微沙哑、但有些焦急的声音:“了了,你没在家吗?去哪里了?”
  宁知蝉把自己所在的街区位置告诉了瞿锦辞,瞿锦辞便说:“我开车去接你吧。”
  “好。”宁知蝉告诉瞿锦辞,“路口有一个公交站牌,我在站点那里等你。”
  挂断电话之后,宁知蝉买了两瓶汽水,咬着其中一瓶的吸管,手里拎着另一瓶。
  他沿着步行街走到路口的公交站牌附近,很快发现了停在站点路边的车子,瞿锦辞坐在站牌下的椅子上,正在吸一支烟。
  似乎感应到宁知蝉的靠近,瞿锦辞突然回了回头,随即有点被抓包似的,心虚而迅速地把烟熄灭了,丢进垃圾桶,拍了拍西装表面的褶皱,向宁知蝉走过来。
  他在宁知蝉面前停下,宁知蝉问:“等很久了吗?”
  “还好,没有很久。”瞿锦辞垂眸看着宁知蝉,说,“只要能见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我排队买了汽水,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宁知蝉看了瞿锦辞一会儿,把手中的汽水递给他,告诉瞿锦辞:“也给你买了一瓶。”
  瞿锦辞看起来有点开心地接过瓶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冰啊。”
  “你的手不冷吗?”他很轻地皱着眉,看着宁知蝉,试探性地碰了碰宁知蝉手中握着的汽水瓶,但没有碰到宁知蝉的手,又将手收了回去,对宁知蝉说:“快点去车上吧,我送你回家。”
  车子在路上不算快地行驶,夏夜的风从窗口吹进来。
  宁知蝉把汽水瓶放在车子的控制台上,偏着头看窗外夜色中的街道,突然听到瞿锦辞叫他:“了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出门啊,和谁一起呢?怎么没见到其他人啊。”瞿锦辞驾驶着车子,目视前方,眼睫却轻微颤动着,问宁知蝉。
  “是……和乔医生。”宁知蝉不想骗瞿锦辞,于是告诉他,“今天乔医生约我出来吃饭,说是帮我庆生,刚刚时间有点晚了,他带着乔朵,我们在路口分头离开了。”
  “乔纳衡约你吃饭?”瞿锦辞皱着眉,好想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感受到威胁,变得心烦意乱,“乔纳衡他……他明明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你,我……”
  宁知蝉还没有说话,瞿锦辞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便没再继续说。
  他开着车,偏着头看了宁知蝉一眼,沉默了片刻,有些心虚又太过明显地试图转移话题:“了了,我今天开了一下午的会,本来以为晚上可以正常结束,早点过来的,但董事会那群老头子,说什么都不同意我把公司重心转移到琼海这边,我听他们唠唠叨叨一下午,终于稍微松了点口,我这才脱身过来。”
  瞿锦辞看着有点可怜,对宁知蝉卖乖似的说:“了了,我好累啊。”
  “瞿锦辞。”宁知蝉低着头,声音很轻,“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什么……”瞿锦辞突然变得很紧张,在路边停了车。
  他看着宁知蝉,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微的沙哑和颤抖,语气和神色都因为宁知蝉短短一句话而变得慌乱不已,对宁知蝉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了了,是我做错什么了,还是我用错方式了?是因为我说了乔纳衡的不是吗?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想要限制你……”
  “瞿锦辞,你不是说很累么。”宁知蝉很轻地打断了瞿锦辞,转过头看着他,“你刚刚自己说的。”
  瞿锦辞怔了怔,开始感到后悔,不承认自己刚才说过那样的话,告诉宁知蝉:“……没有,我不累的。”
  宁知蝉看着瞿锦辞,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眼下的乌青,想到瞿锦辞在他琼海的家中获得安稳但短暂的睡眠,又不得不在清晨的时刻匆忙离开。
  这哪里是不累的样子。
  可能因为往常总是习惯性地逃避,宁知蝉从没有意识到,为了再次靠近自己,瞿锦辞好像真的有在尝试着做到所有他能够做的。
  或许听起来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但宁知蝉的确会因为瞿锦辞为他撑的一把伞、擦掉的一滴眼泪,一起度过短暂的生日,以及跨越漫长时间和距离的等待,难以避免地生出恻隐之心。
  “瞿锦辞,回南港去吧。”宁知蝉对瞿锦辞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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