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的轮椅来到卧室,他冷眼看着睡成一个小山包的狮崽子,过去揪了揪陷在粉色毛毯里的圆耳朵。
  管家都交代了,在他离开之后,小白狮充分暴露本性,用新长出的尖利爪牙,把花园里的花朵肆虐个干净,唯一放过的是花圃中一小片的白玫瑰。
  岑望揉捏的力道加重,小狮子不满地用爪子挥了一下,不舒服地扭动。
  这副幼崽的憨态和管家口中的破坏凶崽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小家伙不是纯乖的,它会冒着眼泪要奶喝,奶声奶气地要岑望给搓毛,另一面又能毫不客气地对桑安和北宴洲下狠爪。
  但岑望没想到,他就离开了一晚上,刚长了乳牙的小狮崽能破坏一整个花园,未免太胆大。
  天性使然,狮子生来不是家宠,再小的奶包,野起来也不管花开的有多娇。
  岑望终于从不顺的宴会遭遇中缓和过来,眉目间浮现几分松快和兴味儿,似巨蟒蛰伏已久,等来了误入陷阱的无辜小鹿。
  狮子比小鹿好玩多了。
  体内的异能微不可察地波动了,比小崽子喷洒在手上的呼吸还要轻柔,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别的原因触动的。
  岑望似疲惫地半阖眼睑,拍拍毛脑袋,转身去浴室的时候衣服被轻扯住。
  回头见一口小白牙咬在了袖口,不待岑望拽开,那小毛脸皱着松开,粉粉的舌头往外弹了几口,嫌弃表达得不能再明显。
  “呜。”难吃,味道臭。
  小狮叽嗅觉灵敏,岑望身上的酒气不重,但在小狮叽这放大了数倍,连带着被人撞在身上残留的气味也闻的清楚。
  岑望:“……”
  他单手捏住这只小白狮提起来,小狮叽腾空后整只都清醒了,眨眨眼睛,猛然瞪着面前的人,挥舞爪子指指点点:“嗷嗷嗷!”
  为什么要抛弃崽崽?
  看到它这副气哼哼的姿态,再结合管家口中孤零零的小狮崽一边跑花园,一遍跑大门口眺望的场景,岑望明白了。
  他把崽子放回小床,靠在椅背睨着它:“想和我算账?”
  小家伙的情绪很好懂,凶巴巴和卖乖的时候完全是两只幼崽模样。
  那么故意踩踏花园完全就是报复心态了。
  小狮叽和岑望大眼瞪大眼。
  “嗷!”算账!
  以往看到这人会开心想扑,但是今天,崽崽生气了!
  出去玩把崽崽丢家里不说,回来带着一身臭味,它还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黏在男人衣服上。
  小狮叽的眼眸里满是怒意,渐渐浮上一种不属于小狮叽该有的浓烈情绪。
  想抓烂男人的衣服,想把用爪爪撕掉别人的味道,想用牙齿刺进男人的皮肉里……
  尖爪从毛垫里露出,在暖灯下闪出一道细小的亮光,小白狮面露凶相,作出攻势。
  岑望一只手盖在狮崽脑门上揉两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它动作。
  转瞬,那高亢的,强烈的冲动消失不见,小狮叽怔愣一会,“嗷?”
  气还没消呢,按脑袋干嘛?
  岑望抬起手时见它眼底的迷茫,不由弯了唇。
  天性尚未完全释放出来啊。
  小狮叽蹲坐在原地,先是不由自足地在大掌上蹭两下,然后坐姿严肃地控诉岑望的罪行,把自己先前那股奇异的情绪忘了个干净。
  岑望打断小崽子兀自的叫嚷,伸手点点它的脑袋,面上的纵容之意一人一崽都不曾察觉,“我去洗澡。”
  “嗷?”
  小狮叽动了动,反应过来,朝岑望背影嚎一嗓子,不要逃避,崽崽还在生气呢!
  不过它已经洗过澡了,还是先让男人洗香喷喷的再算账。
  小狮叽是因为自己生闷气才睡在它自己的小床上,它想等会既然要算账,那就爬上男人的大床,方便男人就坐,崽崽正经算账。
  它可真体贴,还为男人着想。
  由于经常睡大床,如今小狮叽的爬床技术了得,它抓住垂下的床单三两下就滚落在床上,一整只仰躺在上面。
  岑望从浴室出来,见到的就是一只四仰八叉的白毛崽,他视线下移,对着岔开的小腿,声音听起来情绪不错:“这么小一点儿。”
  正舒服地眯着眼睛的小狮叽闻言翘起头,没反应过来。
  “啊?”
  什么小点儿?
  岑望居高临下俯视狮崽,小狮叽反应过来,怒吼:“嗷!”
  别乱看!
  岑望把小狮子的动作神色尽收眼底,嗤笑一声,“狮子还会害羞,怎么这么怪异。”
  “嗷。”
  不怪,崽崽聪明,懂害羞的。
  小狮叽哼哼唧唧,翻身趴好埋住下面,埋怨地瞅着岑望。
  说的好像崽崽跟傻的一样。
  岑望来到床上,小狮叽没忘记刚刚算账的事情,可惜它说了一堆岑望根本没理它,反而对崽崽算起账了。
  室内灯光调成了最适合夜间舒睡的模式,柔软的大床旁边是一个粉嫩的小床,佣人不能随便进岑望房间,小床边的玩具撒了一地,岑望扫了一眼,目光在小狮子的白肚皮上转了一圈。
  酒气被热水带走,周身只留清淡的沐浴清香,岑望的嗓音微哑低沉,在静谧的室内多了平时没有的温柔。
  “吃了不少花。”没等小狮叽有反应,岑望跳了话题,“明天去北宴洲家里。”
  “嗷。”还在想明白上一句的话,小狮叽顺着岑望接下来的话点点头。
  哦哦,那个大高个,崽崽记得。
  小狮叽面露喜悦,“啊嗷。”去吧去吧,带着崽崽就行。
  “去赔礼道歉。”岑望顿了顿,“带着你。”
  嗯嗯,很棒。
  但是,男人你犯错了?小狮叽疑惑脸。
  岑望调整了姿势,靠坐着取了一本书翻开书页,漫不经心道:“北宴洲送来的昂贵花朵都被糟蹋了,打算把你赔给他。”
  小狮叽一脸懵,尚未从难得温馨的对话中回过神来。待它缓过来后,如遭雷劈,水润晶亮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小心脏直哆嗦。
  把、把崽崽赔掉……
  无声咆哮许久,小狮叽心塞一把后果断采取‘崽崽没听见’‘听见也听不懂’的战略,瞅了岑望一眼,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转移掉这个‘话题’。
  “呜呼~”该睡觉觉啦。
  小狮叽眼皮沉重,看样子困极了。后腿弹两下,缩在大床边的被子一角里面,白毛团子在深灰色的丝柔布料上非常明显,属于能一眼看到一手抓住的存在。
  小狮叽闭着的眼睛飞快地张开一条缝,偷瞄过去,男人专注地看书,眼神没有分给它一点。
  保持住,崽崽没有存在感的。
  温馨的睡前时光,小狮叽第一次惴惴不安,胡思乱想。
  裹在被子里的小身体不由自主地埋头嗅闻,很好闻,除了浴室泡泡的味道,还有独属于男人让崽崽安心的气味。
  不是隔几夜就能偷尝到的那种让狮叽控制不住的香气,是稳稳伴随男人每一天,黏在衣服床上,挥之不去的淡淡味道。
  小狮叽嗅觉敏感,不知不觉接受并且非常喜欢岑望身上的气息,不然也不会总是暗戳戳地各种缠人抱大腿。
  牵引狮叽的特殊香气仅在夜间短暂出现,白天岑望身上其实是没有的,但仍然让狮子不自觉地靠近。
  崽崽陪玩又□□,可是犯了错岑望就不要它了吗?就……不能用别的方式惩罚它吗?
  它想靠近他,岑望却只把它当做一只可有可无的宠物,随时能送人的那种。
  埋在被子里的小身子一动不动,紧闭的眸子漏了道一闪而过的暗光,小狮崽的委屈被异样的愤怒取代,白肚皮喘着大气起伏。
  岑望手上的书翻了大半,没找到精神力和动物有关的东西,意外看到了皇室和狮子之间关系的传说。书上寥寥几笔,说狮子是皇室的守护野兽,在神存在的时期,狮子如神明一般守护皇室。
  上亿年都没有神出现,如今星际科技纵横,更没人信奉神的迷信。
  然而现实皇室和狮子却是圈养关系,说是圈养也不尽然,给了狮子安全的生存场所,算得上保护。
  皇室养狮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贵族一类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高档’的兴趣爱好。
  所以岑望养了小白狮的消息被人知道后也没掀起风波,即使狮崽珍贵难得,岑望的身份摆在这,养狮子也显得没那么令人惊讶,最多有人联想,这位残废前元帅未来是否能驾驭得了一头威猛雄狮。
  岑望拿手挑了挑被子,窝在被子角的小家伙没动静。
  他不动声色笑了笑,也没再打扰胆子比心眼小的崽子。
  当初捡来小家伙后查它背景无果,岑望也不在意。就算小白狮表现怪异,吞得了精神力,吃得下带刺的玫瑰,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狮。
  他养得起,也掌握得住。